《[和珅]峥嵘情劫》中华田园喵

87、第八十二章 回归

　　海盗是一个有趣的群体，他们既注重组织的协调，又喜欢独来独往，说是为名为利为女人，其实他们更喜欢的自由。他们与一般的“寇”显然不同，可是也更不能归类为传奇话本里以武犯禁的“侠”。
　　文艺复兴给被基督教压制了千年的西方国家以喘息的机会，可是随之而来的工业文明将脑子还未思考清楚的人们带入了一个由利益漩涡交织成的世界。
　　基督教的教义被推翻，新的信仰尚未确立，海盗们正是这个特殊的时点创造出一群得天独厚的异类。他们放归自己与大海，搏击风浪，刀尖舔血，他们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当然，“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脏污的东西”的世界也无法说服他们认同“文明人”的法则。

　　东方人的儒家文化宛若刻进了骨血里，既是礼义，也是虚伪。正如和珅和福康安，为官为人，即使是对着对方——自己最亲密的爱人，有时也难以脱下身上的伪装。
　　但是海盗们不需要伪装，他们可以上一秒刀枪相向，下一秒便把酒言欢，只因为他们找到了可以合作的利益。就像寻宝，在找到宝藏之前，相互帮助一致对外；而在金光闪闪的金币面前，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永远是内讧。
　　海盗们偏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是他们生活的方式，融入他们血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们大都不漂亮，或许是他们跟官居高位的和珅不一样，他们连一张漂亮的白皮都不需要。

　　按着这样的逻辑，那么眼前的情况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船舷边，摇摇晃晃，等着眼圈深凹的眼睛，啧着嘴做投降状的杰克对着黑胡子和安吉莉卡不断讪笑：“哦，别这样，那天晚上只是一个小玩笑。我回来了，你们没有损失翻译，没有损失我，什么都没有损失。”
　　“少废话，杰克！”这是黑胡子第二次出现在福康安跟和珅面前，他是个狡猾的人，绝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在陌生人面前，“你为什么回来？”
　　“我想你了。”杰克嘻嘻哈哈，听见黑胡子冷笑，立即改口，“不不，我是想安吉莉卡了。”
　　黑胡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几丝危险的东西，忽然将枪口对准了和珅：“你跟他们达成协议了？”
　　和珅死死按着福康安要掏枪的手，不动声色地看杰克——果然，玩世不恭的船长露出做作的惊慌，赶紧对黑胡子摆手：“喂喂，别开玩笑，他们是你的翻译，也是我的翻译。东方那些怪胎的话我真的听不懂。”
　　按理说福康安会说的外语和珅都会，但是之前他告诉黑胡子的情况是只有福康安会菲律宾群岛和马六甲海峡附近的土著语，是以，黑胡子不会杀他们，一个都不会杀。

　　“船长，杰克船长才离开不过三天，就算我们真的让他回我们的国家传递什么消息，他也来不及往返。”和珅故作轻松地笑笑，“而且，船长，您觉得我们会相信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海盗吗？至少在您的船上，我们可以保证暂时的安全。”
　　黑胡子的眼珠子一动不动，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但是忽然——一把抓过安吉莉卡，手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喂！”两声惊呼，不仅杰克怪叫一声，福康安也大惊失色——安吉莉卡可是黑胡子的亲生女儿啊！
　　和珅立即拖住福康安不让他轻举妄动，黑胡子死死盯着杰克：“杰克，你说的对，我不会现在就杀掉我的翻译，我还需要他们。所以，我数一二三，你说出实话，否则我就打爆她的脑袋！”
　　安吉莉卡被钳住了脖子，呼吸困难，双手死死抱着黑胡子的手，却倔强得一言不发。
　　杰克眨了好几下眼睛，依然摇摇摆摆死鸭子嘴硬：“你不会开枪的，她是你的女儿！”
　　黑胡子的手指慢慢靠近扳机，眼看就要扣下——杰克立即大喊：“巴博萨背叛了！他投靠了乔治王！我的黑珍珠号被毁了！”
　　黑胡子依然没有放下枪：“说下去。”
　　杰克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依然放在扳机上的手指，似乎吓得很厉害，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慢慢说：“你别激动，听我说。巴博萨被乔治王买通了，他泄露了海盗联盟的秘密，乔治王要派皇家海军对付我们。”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黑胡子的枪又狠狠顶了一下安吉莉卡的太阳穴，可怜的安吉莉卡被勒得脸色苍白，几乎快要窒息。
　　“巴博萨是个经验丰富的海盗，他知道很多船、很多海盗的弱点，他将这些信息都卖给了乔治王，乔治王认命他做了海军将官，我们必须联手，组成新的海盗联军，否则只有被各自击破的份儿。我没有船，但是我可以投票，我跟你合作。”
　　黑胡子看了杰克好一会儿，满是浑浊的眼珠子才动了一下，忽然收枪，放开安吉莉卡，大步踏走：“杰克，你的大副！”

　　安吉莉卡被勒得太狠，扶着船舷好一阵晕眩，杰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扶住她的双肩，似乎是想把美人带进怀里安慰——只听“啪”得一声，安吉莉卡一个狠狠的耳光甩得杰克头晕目眩，半天回不过神来。
　　安吉莉卡捂着被按出指印的脖子，跌跌撞撞地走了，福康安叹气，好心地上前把杰克的歪脑袋转过来：“犯贱真是全世界男人的通病！”
　　说完，哥俩好地拍了拍杰克的肩膀，任由他被两个彪形大汉押走，然后拉着和珅在几个海盗严厉的注视下回了房间，继续禁闭的生活。

　　和珅暗暗甩给福康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如何？
　　福康安得意地挑挑眉，悄悄把一个硬质光滑的圆状东西塞进他的手里，和珅进了门才微微打开手——杰克的宝贝指南针。
　　这臭小子偷东西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同时，被送进牢房的借口叼着根毛草坐在地上，习惯性地想掏出自己的指南针，一摸褂子——空的。
　　杰克皱眉，涂得跟烟圈似的眼睛露出几丝鄙夷的光芒：“趁人之危，这种事……原来不止伊莉莎白那种疯女人会做。”

　　又是夜晚，又是无眠，又是船舱爬耗子。
　　不过这次来得这个男人很英俊，五官如刀削般漂亮，眼神精亮，若不是那身落拓中透着潇洒的打扮，他们几乎以为这不是一个海盗，而是一个有着良好教养的洋人的贵族。
　　当然，不仅是杰克和黑胡子，抹了一脸油得两人在漂漂亮亮的威尔面前，也面黄肌瘦，落魄得宛如三天没吃饱饭的码头民工。
　　“威尔特纳，‘飞翔的荷兰人’的船长。”男子自我介绍，他牙齿很白，笑容也很漂亮，自信中透着谦和，比杰克那种欠扁的笑容明亮多了。
　　“你好。”和珅友好地握手，福康安抱着手鼓着腮帮子在一边看自家美人跟个帅哥握手，心里继续冒算泡泡。
　　现在总算明白每次二嫂出海时二哥的纠结了，简直是防不胜防，怎么看都是十面埋伏啊！
　　不过掏枪也没用，据说飞翔的荷兰人的船长是打不死的怪物，掏枪也没用；不过飞翔的荷兰人一向是海盗中的另类，他有必要参和进杰克和黑胡子的事？

　　威尔完美地解释了他们的疑惑：“我是杰克的朋友，我只是来帮助他。”
　　这边翘着尾巴的大狐狸没发现自家小豹子已经能酿醋了，虽然变装了不能使美人计，但依然用和煦的笑容和带着丝□□惑的声音套情报：“威尔先生，我想确认一下，跟我们的皇帝‘合作’的，是杰克船长，还是巴博萨大副——抑或，是双方都有？”
　　威尔似是一惊，和珅继续微笑：“比起多年的死对头乔治三世，海盗们无论从心理上还是‘公约上’都应该更容易接受我们的皇帝。虽然杰克船长跟巴博萨大副，或者也称船长吧，因为黑珍珠号而结仇，但是若是黑珍珠号不在了，他们就没有必要敌对了吧？如果黑珍珠号是被黑胡子毁掉的，那么他们的化干戈为玉帛就有理由了吧？”
　　威尔英俊的眉宇皱起，怀疑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知道的？”

　　“因为黑胡子的行为，从战术和心理上都根本说不通。”再低调下去自家美人都要无视自己了，那怎么行，福康安翘起二郎腿，晃啊晃，优哉游哉，“黑胡子绑架杰克就是为他手里的投票权，只要杰克活着，这一票就存在。所以，他就算杀了杰克，也比让这一票落入他们之手要好。”
　　“若说黑胡子是个拖泥带水，畏首畏尾的人，那就算了——可是他不是。今天他为了威胁杰克，可以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命，更体现出他的残忍和果断。所以，那天就很奇怪了，杰克在黑暗中跳下了海，黑胡子明明只要放一头畜生的血再扔进海里，同时安妮女王复仇号全速行驶，就会让杰克命丧鲨鱼之口。可是他竟然任由杰克逃走，显然，他确定杰克会自己回来。”
　　见威尔的眉头越皱越紧，福康安也越来越得意：“当然，他也可以等杰克到了海盗联盟再拿安吉莉卡威胁他，可是那样一来太刻意，二来太混乱，太容易被浑水摸鱼。第三是我猜的，你们的海盗公约应该不止跟海盗王有关，还跟海盗船挂在一起吧？黑胡子毁掉黑珍珠号，也是希望用安妮女王复仇号彻底代替黑珍珠号的地位，将杰克的投票权弄到自己手里，是不是？”
　　威尔终于叹气，似是自嘲：“海盗是群唯利是图的人，他们信奉力量，不一定会遵循所谓的公约。如果杰克真的失去了船，那么黑胡子可以强迫其他人在新公约上写上关于船的条约。他赢了，没有人会反对。”
　　除了公约的守护者，那是杰克的父亲。

　　“海盗的事情我们不关心，”和珅皱着眉看向自己豹子——这孩子这么越活越胡闹，真是跟永琰同一基因不成，“我们只关心，我们的皇帝会何时来救援。”
　　“黑胡子这样的人，不适合做盟友，巴博萨和杰克要报仇，他们找了你们的皇帝帮忙。”威尔知道自己再呆下去，一定会露出更多的破绽，忽然直直跃出直对大海的旋窗，撑着窗户对他们说了最后一句，“他们报了仇，你们自然可以离开。”
　　看着威尔直直跌入海中，和珅慢慢起身，关上了窗户，转身对福康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动手吧，威尔船长进来前应该已经帮我们把外面守夜的海盗都弄睡着了。”
　　福康安摸着怀里的一个伤药似的小瓶，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带着这个的？”
　　“你跟你二哥每次出来都会带——和珅手眼通天，不行吗？”和珅很不客气地躺在床上卷走所有的被子，还把他的枕头一起拽过来抱着，跟只抱窝狐狸似的守着自己的领地龇牙咧嘴，“小心，别起火。”
　　“我可没什么经验……”福康安看他一副看笑话的模样，忍不住顶回去，“你这样也没用，船是木头做的，真的失火，咱们跟海盗们一起完蛋。这里是公海，如果我能带着你这只连狗刨都不会的毛狐狸游几千海里，说不定咱们能第一个发现所谓的澳大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