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十》清石

11、只是约定吗（3）

　　虽然电脑上有时间，手机也放在手头，可我还是喜欢习惯性地看一眼墙上的猫头鹰闹钟。那是典典的，自从搬到这里来之后，我也习惯了看它。听见它敲了很多下，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了。每天我最晚都不超过十一点睡觉的，平时是因为第二天要上班。现在即使是第二天休息，我也习惯了这样的作息时间了。其实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并不容易，所以我很珍惜。
　　看了一眼典典空着的小床，还有散落在床头的图画书，想起了每天晚上哄她入睡的情景。她每次都不超过九点就睡觉的，现在应该睡熟了吧。
　　咚！咚！咚！
　　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敲我的房门呢？犹豫了一会儿，我起身去开了门。门外是抱着典典的顾止宇，典典已经在他的手上睡得香甜了。
　　“怎么了？”他抱着典典的样子笨笨的，生怕孩子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哎呀，刚睡着，把我给累死了。”
　　边说着话，顾止宇就一边往房间里走了。稍微定睛看了一下，把典典放在了她的小床上。房间里刚开了空调，我连忙给她盖上毯子。
　　“典典不是要跟你睡的吗？”
　　“算了吧，我可不敢带这么个小孩子睡。”他坐在典典的小床上，悠闲地观看整个房间。既然以前经常来，就肯定来过典典的房间啊，怎么还会用如此陌生的眼光来看呢？最多是加了我这个陌生人，加了我的这张床而已。
　　“我大哥安排的？”没头没脑的，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
　　“嗯？”
　　“大哥让你和典典住一个房间的吗？”
　　“嗯。”
　　“还真有他那样的人。”说着摇头晃脑的，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又悟到了什么。
　　“这里挺好的。”环顾了一眼已经很熟悉的房间，我真的觉得很满足。
　　“我怎么看都觉得不象？”顾止宇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盯着我的脸。我把脸别开去，可是他的问题却是避不开的。难道他看出了什么吗？可是才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啊。
　　“不象？”我这个人是不会贸贸然地说一些话的，这个时候更不会。
　　“你知道我指什么。”他的眼神清亮，在整个懒散的外形中，是唯一能让人过目不忘的。可是此时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有。
　　“我不知道。”我一直是个被动的人，在各方面。在这种情况下，我绝不会先说一句话。尽管顾止尚只是我的雇主，尽管我们只是口头的约定，可我还是要信守承诺。我理解他的苦衷，我知道他不得已的理由。我想帮他，不想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说吧。”
　　“你真的是大哥的女朋友吗？”还真的是问这个。
　　“怎么了？”
　　“我问一下。”
　　“当然是了。”
　　“当然？”
　　“对啊。”
　　“你的声音好象有点不自信啊。”这个家伙居然笑了起来，而我此时也不知是被他盯的时间太长了，还是真的有一点紧张，脸上顿时通红的。
　　“没有啊。”
　　“我可不是好骗的啊。”
　　“干嘛要骗你，我们，我们只是认识的时间比较短而已。”这个理由应该能回答所有的疑问了吧。
　　“时间短？”我知道我并没有能完全说服他，他好象和外表有着颇大的区别。人不可貌相，先人还真的是有真知灼见的。
　　“是，我们才认识半个多月。”半个月是我到这里的全部时间，说是认识的时间没有什么不对的吧。
　　“半个多月也不短了呀，可我感觉你们好象很陌生啊。”无聊不无聊啊，十一点多了，老是纠着这个问题不放。
　　“你才来了半天而已，怎么能这么武断呢。”
　　“我武断？我可从来不武断，以后你会知道的。”
　　“你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一定很累了吧。”如果不打断一下，不知道他会不会就这样一句接一句地直到天亮。
　　“噢，还好。我一般没这么早睡的，还不到十二点呢。”天啦，什么人啊，就听不出别人的弦外之音吗？
　　“是吗？”
　　“对啊，我和大哥好多地方都不一样的，他没和你说过吗？”
　　“噢，说过。可我现在想睡觉了，好累啊。明天我们再聊，好吗？”
　　不一样？他说得很对，他们兄弟俩不一样的地方还真是很多。如果现在房间里面坐着的不是顾止宇，换成是他大哥的话，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的。不要说是到了夜里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只要是晚上，只要是在房间里，他都不会久留。只是匆匆地看一眼女儿，随意地说两句话，然后就走。他说我善解人意，其实他才真的是善解人意。他总是能照顾到别人的感受，理解到别人的意图。
　　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这样的难缠。怪不得顾止尚在他来之前，那么紧张地布置了。开始我还奇怪，象他那样严谨的人，怎么也会有那么慌张的时候呢？现在我算是懂了一点了，碰上这样的弟弟，他也奈何不了的。
　　话说到这么明白的份上，他终于站了起来。不过并没有立刻走，走到我的电脑跟前，又晃了几晃。
　　“本来还想和你聊聊的，哪知道你们都睡得这么早。你的吗？”他抽出键盘随便敲了几下，又推进去。
　　“嗯。”我也站了起来，就等着关门呢。
　　“你这件睡衣蛮不错的。”
　　我下意识地把睡衣领口往上拉了拉。因为那次典典说了一次之后，我就经常穿这件白色细带的睡衣。虽然以我平时比较保守的眼光来看的话，这件衣服确实有点不合适，不过平时晚上我都很少碰到顾止尚的，所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刚才因为只顾着说话，只顾想着怎么才能让他早点走，却没想起来自己今天穿了这样一件睡衣。
　　突然间，脸又红了。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我居然都没有感觉到他异样的目光。虽然一开始也觉得他盯着我看，可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初次见我，在一边对我观察呢。我的样子肯定是局促不安的，要不然他的嘴角不会又笑得咧开了。
　　“算了，我走了。不过，我说的是真的哟！”说完就溜走了，可能以为我会追在后面打他的吧。可我怎么可能呢？
　　关上门，已经快十二点了。可此时脸上红通通的，心里也乱得很，还怎么睡得着呢？我居然神经质地跑到了镜子前面，镜子里的我满面通红。虽然只是一件睡裙，可还是很好地衬托出了我的身材。突然之间心里莫名地涌上一股愁绪，不知道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刚才顾止宇无意的，可能也是无心的话吗？象他那样的人又能有几句真话呢？
　　没有谁不喜欢听到赞美之词，我也不例外。曾经年少的时候，别人的一句赞美，背地里可以偷偷地高兴上好一阵子。甚至有的时候，仅仅是从别人的一个眼神，就能感觉到那种赞许。那个时候，那段时光，真的好美啊！
　　可是渐渐地，我不再因为别人的赞美而庆幸，反而会暗自思忖自己究竟哪里不好，要惹来别人议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象我这样，反正我是随着年龄的慢慢长大，自信也在一天天地消磨。虽然在别人的眼里，我是自信、自强的，一幅傲然的样子。可是我自己知道，好朋友们也知道，我已深深地陷入了自卑。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那一段苦难的经历，早已把我推入了万丈深渊。不愉快的，不开心的，谁都想忘记。可是，好难啊！想把真实存在过的生活完全抹去，谈何容易呢？
　　所以我更能理解顾止尚为了迎接弟弟而做的这一切，虽然他并没有和我说出实情，虽然我们之间还略显陌生。可是这些都不构成障碍，我的心与他是相通的。我知道那也是一颗饱受沧桑的心，我能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