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执著者谁》D·伊狄

4、所谓误会多半都源自于沟通不良

　　“斯贝尔比·史库瓦罗，男，1982年出生于罗马，日耳曼与北欧血统混血。史库瓦罗家族第七代首领之子，史库瓦罗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拥有极高的剑术天赋，被誉为意大利百年内最杰出的剑术天才……”

　　彭格列总部内某装饰奢华大气的房间内，双腿翘在桌子上、斜靠在豪华座椅中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翻看着面前的这份资料，不紧不慢的动作中透出一份慵懒的闲适，像极了饱食后正在打盹的雄狮。

　　“哼，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将看完的资料合上，甩手扔给站在他斜后方的男人，“告诉老头子，就是这些了。”

　　少年身后一米的位置上，名为奥塔比奥的男人接过飞来的资料，恭恭敬敬地鞠躬答道，“是，XANXUS少爷。”

　　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片刻都未离开过眼前的地面，似乎对于怀中那份写着“瓦利亚新晋成员推荐名单”的机密资料没有丝毫兴趣。

　　对此，XANXUS不禁有些诧异地斜睨了他一眼，“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我可不记得你是个甘于平凡的男人。”

　　“能得XANXUS少爷如此看重是我的荣幸。”奥塔比奥再次鞠了一躬，微笑得毫无异样。

　　“得了。我是哪门子的少爷你还不清楚么。那个老头子……骗起人来倒真是有一手，该说不愧是彭格列的九代目么……哼。”

　　XANXUS自嘲地一笑，用上了自我调侃的语气，竭力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奥塔比奥却还是在他投向窗外的视线中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阴郁，以及隐藏在猩红之下的隐忍的不甘与愤懑。

　　“属下不明白。”依旧是完美的躬身和恭敬的上下奏对。

　　“……是吗。那就继续不明白下去吧，没胆子的垃圾。”少年的脸色一瞬间有些阴晴不定，似乎是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难堪和怒火，片刻后才恢复从容地挥了挥手，示意男人可以离开了。

　　在奥塔比奥关上门的一瞬间，那个一点都不像少年的低沉声线突然从屋内传来，蕴含着令人不由自主臣服的威严与透着傲慢的笑意，“下次演戏的时候记住了，就算紧张也别把口癖带出来，不仅没胆子还蠢得令人发指的垃圾。”

　　——“属下”什么的，他可不记得有要求身边的家伙用这种恶心的自称……果然是角色扮演玩多了吧。啊啦拉，Ⅸ世精挑细选找来监视他的家伙竟然就只是这种货色么，他都忍不住要替那个老头感到悲哀了啊喂！

　　站在门口的青年微微僵住，顿了一秒才无声地继续了先前的动作，关门，告退。

　　“切，不上钩么……不过，还不能这么早下定论。蜜糖已经撒下了，就让我看看到底会有多少蛀虫上钩吧……呐，彭格列的白蚁们。”

　　屋内的少年半眯着眼睛，以谁都无法察觉的声音喃喃自语着，阴沉的表情早在门锁的咔嗒声响起的刹那就回归了面瘫状态，他抬手搓了搓脸部僵硬的肌肉，将视线转向光线微微朦胧的墙角。

　　顷刻间，上一秒还空无一人的地方，诡秘地浮现出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脸孔的婴儿。

　　“这么麻烦的任务，我想我有权要求三倍S级酬劳，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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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在XANXUS正准备去上学（妈的！三辈子加起来他还是一样恨这个词！仅次于战争的痛恨！）的时候，却被告知九代目要找他谈话。

　　——啊，终于。看来那帮垃圾比他预料得还要更沉不住气，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么？这么一想好像稍微有点兴奋起来了……太悲哀了，他这辈子竟然已经悲哀到这种程度了么……不不Sivo你不能这么堕落啊！你不能仅仅因为揪出了几条隐藏在彭格列内部的小虫子、仅仅因为找到了几只不甘寂寞的跳梁小丑陪你玩智力游戏就感到满足啊！上辈子那些被你干掉的老不死会哭的！一定会伤心得痛哭流涕的！……啊咧？这么一想其实也蛮不错的？……

　　通往九代首领办公室的一路上，尚处在半睡半醒之间的少年就这么一边睡眼蓬松地打着哈欠，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内心疯狂吐槽。

　　“XANXUS。”宽大整洁的办公桌后，头发已经开始透出花白的慈祥长者微笑着看向浑身散发着不爽气场的面无表情的少年——整个彭格列内，或者也包括了敌对势力在内的全体黑手党，够资格当面直呼他的名字而不加任何敬语或修饰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

　　“找我什么事，老头子。”一屁股坐在纯黑的真皮沙发上，十四五岁正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少年吊着眼角毫不客气地回敬——同样是找遍整个黑手党世界，包括意大利总理在内的无数政客，不管够不够资格总之敢用这样无礼的态度对待这位老人的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

　　“……对长辈说话要有礼貌啊，XANXUS。”叹了口气，彭格列九代目习惯性地劝导着自己名义上的儿子，语气却充满了无奈与温和的纵容。

　　“哼。”鉴于类似的话早已听过不下百遍，XANXUS只是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同时在心里第一百零一次翻了个白眼——真要论起来还不知道谁是长辈呢。

　　“唉……”九代目显然也没指望中二期的少年能真的听进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直接切入了主题，“是这样的。你圈的名单我看过了，确实有几个潜力不错的苗子，但是你不觉得你的做法太过激进与冒险了吗？暗杀部队历来对实力和资历最为看重，你是接受我的推荐进入瓦利亚的，本就立足未稳，再一上来就全部启用新人作为高层干部……这样不仅难以服众，还会招来很多人的不满，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暗杀部队、情报部、武器研究部门和门外顾问组织，任我挑选一个进入其中历练，你绝不作干涉——这是老头子你当初提出的吧。”

　　XANXUS身体向后一仰，毫不在意地打断了九代目苦口婆心的劝说。倚在沙发背上的少年嚣张地翘起二郎腿，一副地道的叛逆不羁的拽样。

　　“话虽如此，但是……”九代目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为难。

　　“没有虽然，更没有但是。已经决定将瓦利亚交给我却还在这里指手画脚、质疑我的判断，是想表示你对我的能力不信任吗，老头子。”不屑地冷哼一声，黑发的少年微勾起一边嘴角直视着不远处的老人，血一般的红眸中贮满了不动声色的冷酷和嘲讽，“还是说你在害怕作为未来十代目的我的才能？怕我夺了你的权吗？……呵。”

　　语气微微一顿，处在变声期的少年以略微嘶哑的低沉嗓音下了论断，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刻意的残忍——

　　“虚伪的垃圾。”

　　“……”面对这样刻薄到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冒犯的言论，九代目并未作任何的反驳，然而脸上的神情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XANXUS，你……”整日把‘未来的十代目’挂在嘴边，难道是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夺权了吗……“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被人听到会有麻烦的。”

　　半晌，老人还是放弃了原本欲言又止的心思，叹息着这样劝道。

　　“不胜荣幸。”清冷沉着的声音透出漫不经心式的意味深长，XANXUS站起身来，随手拿过挂在一边的外套披在身上，转身，“既然瓦利亚终归要成为我的东西，有什么问题我自然会解决。就不劳你操多余的心了，老头子。”

　　“那么，告辞——上学要迟到了。”

　　背对着九代目的XANXUS没有看到，注视着他背影的目光充盈着多少不忍和矛盾。直到少年挺得笔直的脊背消失在走廊很久之后，头发花白的老人才垂下头去，将布满了颓然的脸孔深深埋在手掌之间，房间内响起长长的叹息。

　　不论如何，最开始是他对这个孩子稀有的能力产生了贪婪之心，不仅将一个无辜的、没有判断能力的孩子扯进黑手党的世界，甚至编造了无中生有的身份让这个孩子为整个彭格列做了靶子。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没什么……最糟糕的是他明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却又对本该是工具的存在产生了真实的感情。多年的相处，从未组建过家庭的九代目是真的将这个陪伴在他身边的孩子当作了亲人，心地善良却孤独了一辈子的老人在这个面瘫、脾气暴戾、一点都不可爱的孩子身上体会到了真正的父子亲情、天伦之乐。

　　或许上了年纪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变得心软，即使是双手染血的黑手党首领也不例外。像天底下所有的父母一样，他开始希望自己的孩子不仅仅是一面为彭格列的继承人挡下所有伤害的挡箭牌、在正牌十代目出现后就会连同那些侵蚀彭格列的蛀虫一起被除掉的叛逆分子，而是真正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活得肆意张扬，活得幸福快乐。

　　就像家光曾经告诫过他的那样，他后悔了。

　　然而，一切都晚了。在这个孩子的眼中，他看到了不加掩饰的黑暗与野心。是他给予了这个出身底层的孩子虚假的高高在上，是他用多年的骄纵和刻意的引导让这个孩子变得骄傲自大、四处树敌，是他冷眼旁观那些跳梁小丑挑拨这个孩子对权力产生欲望而不加制止。

　　所以会受到这样的报应也是理所当然吧。

　　那最初的谎言。
　　是他的罪。

　　……

　　与此同时，走出彭格列总部的XANXUS同学正一边活动着略有些僵硬的肩颈关节，一边默默地在内心里竖起了中指——装叛逆期的中二少年什么的，真他妈的累。

　　——我们说，所谓误会多半都源自于沟通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