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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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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那部风靡全球的爱情电影终于在肖童学校里放映。
肖童临时找上了毛杰，那个时候他们已可以称得上感情日笃。
等毛杰接到传呼骑摩托车风风火火赶到，肖童坐在放映厅门前台阶上对着他耸耸肩摊开手，说两张票就在刚刚送给了同寝一哥们和他女朋友。毛杰作势拎着拳头欺近说你知不知道为了来看这电影我翘了班这星期奖金绝对泡汤了…… 肖童眨眨眼说这么严重？毛杰点点头，肖童哥俩好地勾住他脖子凑他耳朵边上说那我们去坐VIP。
肖童无疑是受欢迎的。说人见人爱未免夸张但在学校里混个风生水起没问题。他引着毛杰从后台溜进去直接上了二楼，在走廊的拐角处轻轻推开放映室的门，闪烁的灯影下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正窝在藤椅里眯着眼打盹，放映着胶片的黑色机器像个巍峨的怪物安静蹲在他旁边。
肖童悄悄走进去，听到声响的大叔睁开眼来，他连忙漾出一朵无比讨好的笑意来：
“张伯您继续睡，我……我就是来蹭个电影看！”
被叫做张伯的人看来已经习惯了，嗯了一声又换个姿势继续睡。
肖童回头对门外的毛杰招招手，毛杰做贼心虚般前后看看，才踮手踮脚走进来。
两个人并排站在了一起，幽暗的放映室里安静地只听得到机器缓缓运转的声音。毛杰学着肖童的动作双手摊放映口上将头稍稍探出，大屏幕上正是一望无际的碧波荡漾。轮船的汽笛声鸣响，凄美的爱情故事正在他们眼前一一展开。
放映的灯束里有飞扬着的簌簌尘埃，毛杰给它们吸了魂，茫然伸了手试图去触摸，手指尖倒映在屏幕上，反应过来的肖童立马伸出手将它打下。
“干什么啊？”
肖童轻声发问，似是很不满对方打断了自己全身心投入影片故事中。
“没什么。”
毛杰将放下的指头勾在肖童指尖，微微弯起的弧度里错落相碰，或许是看得太入迷，肖童竟然毫无知觉。
戏至高潮，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人流泪，毛杰放任着自己凝视着沉船，无边的情感漫过了人生路上的河堤，他感受着自己正在汹涌境遇里身临其境。
散戏出来，随着一波波离去的人潮往外走，肖童被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截住。女人五官平平，化了淡妆，见着肖童时眼里快乐和痛苦的光同样明显。肖童弗看到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无甚表情指了指毛杰，说这是毛杰，顿了一下再开口，跟毛杰说这是郑文燕。叫郑文燕的女人低了头说：
“我有去你家找你，最近都见不到你……”
肖童有点烦躁地咂砸嘴，说：
“最近一直忙着准备英文演讲，没时间回家。”
郑文燕抬起头来，到目前为止除了低眉俯首她的眼光从没有一刻离开过肖童，她对肖童说：
“能跟你走走吗，有些话要跟你说。”
肖童望着毛杰，毛杰的烦躁似乎来得比他还明显，他说那我先走了，再联络。
这次过后他们再见面，已然隔了整整一个月。
***
肖童像是失踪了一样。
虽然没有铺天盖地去找，但没有回CALL，为数不多去学校或肖童外面租的公寓寻人都一无所获。毛杰倒是在公寓楼下碰到过一次郑文燕，对方见到他时非常惊喜，最后知道他也是在找人才无比凄惶地坐到了地上。
毛杰觉得她简直三魂丢了七魄，有点担心问没事吧？郑文燕抬了头眼里嚼泪，说肖童一定是气恼她了躲起来了，还说肖童怎么能这么狠心……他们在一起三年的感情，怎么就忍心见她难过。
毛杰早该知道，郑文燕就是肖童他从没有正面提起过的大他几岁的女友。那个时候看着郑文燕碎了一地心似的哭泣，毛杰突然想到上次看完电影出来时肖童的话，肖童沉静地说：
我觉得人活一辈子，就是要轰轰烈烈爱一次。
毛杰想，当他不爱你时，你的痛苦进不了他眼底，也进不了他心里。
而于爱上的爱情上，归根结底毛杰与肖童是同一类人——爱可以焚烧成灰，但不能泯灭——这简直是他们后来纠缠一生的完美简写。
失去联络的第三十二天，毛杰一如往常睡至大中午再去摩托车行接班，肖童穿着浅色的牛仔裤外加白蓝格子衬衫，出现在维修部卷帘门前，头发长了一些，发尾从耳后闪躲到颈项间。毛杰清晰感受到电影院里那场潮汐瞬间涌向自己。
他陪肖童去KTV唱歌，他们不间断地嘶吼或者喝酒。肖童躺在沙发上，人已经醉得不成形。肖童说再干干干干干杯，为一场索然无味的分手——他终于跟郑文燕讲分手，为一场师出无名的失恋——毛杰抢走他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毛杰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心上人捧谁做了他的心上人。
毛杰说肖童别闹，咱不喝了可好？这样吧，我给你唱首歌。
肖童热烈地拍着手。
毛杰唱了：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无尽的夜陪我度过……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肖童安静了下来，他凝望着他的侧脸，带着那样深重的痛苦的迷惑。然而一旦视线追逐上来，他又慌乱地最低劣地闪躲。
毛杰寸步不舍追上去，话筒被扔到一边，肖童试图抵触挣扎时他们的唇齿撕咬到了一起。
醒过来的时候肖童想，这一切要都是一场梦就好了。
然而历历在目。
肖童仓惶地套上散落一地的衣物，痛苦的酸软感比要命的宿醉更加诸于身地凌虐。他不敢回头，他一刻也不敢再停留。比荒唐一夜更击沉他的，是犹记耳边的那一句“我爱你”。
肖童逃了。
而毛杰还沉沉睡在身后床上，双手伸展开成一个拥抱的姿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