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之柳夏传》涉影

22、取名无能，无题

　　琴边的伶人脸色微显苍白，却依旧按时在午后前来教导。柳夏注视他半晌，忽然开口，“非清师父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吧。”
　　琴音变了一个音节，又恢复为原先的音调。柳夏已经走近他身边，抬眼注视他因病而苍白的面色，“非清师父怎么不让人告诉我一声？身体最重要，其他什么都可以搁着暂且不理。”
　　想起非清伶人的身份，柳夏微微蹙眉，又看向一边的站着的宫婢微叹一声，像非清这般，即便技艺卓绝，只要身份低微，便没有人去关心他。
　　“茗瑄，还不去请大夫过来。”

　　虽然茗瑄也不赞同柳夏与非清来往，但墨宫已经交代了随柳夏喜好，她也不敢多嘴，但看柳夏今日是真的有些恼了，她连忙去请大夫。
　　“对不起。”柳夏微微苦笑，“若不是因我的流言太多，也不会连累非清师父被这般待遇。”

　　眼睫颤动，非清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谁再把他放在对等的地位，但面前这位少女，却是第一个不会歧视他，甚至会关心他对他说对不起的人。而错根本就不在于她。他早就习惯了人们的调恺刁难，但此刻早已冰寒的心依旧会动容。
　　柳夏侧眸，看到那抹月白从远处走过，想起茗瑄说的话，心底压抑得仿似支撑了千斤的重量。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虽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是这一句从旁人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她心底小小的跳跃了一下。

　　柳夏歉意的看向非清，“是我自私的要求非清师父来做我的老师，没有考虑到非清师父还要为各位娘娘准备节目，令非清师父病倒也有柳夏的责任，但柳夏十分喜爱乐律，也请非清师父不要嫌弃柳夏笨拙。”
　　这世上也许只有柳夏才会是真正懂得聆听他的音乐。非清盯着眼前的琴弦，垂下的眼眸有着激烈的挣扎。
　　柳夏的罪孽感油然而生，她看向非清身后一名婢女，那婢女微微点头。柳夏松一口气，此时茗瑄也已经带着大夫回来。

　　一切都按照预想的延续下去，却为何会感到罪孽？
　　一切都很顺利，却为何会感到不安？
　　柳夏睁开眼，阳光下能看见墨宫阖着双目坐在她身边，那张本该淡然的面容在睡着后却显得些许疲倦。这人若是生在平常人家多好，至少在他清冷下的温润她敢去体会，而此刻，哪怕他将生活琐事照顾的无微不至，她也不敢靠近他分毫。许是感受到柳夏视线，那人睁开眼时微显迷茫，很快便变得清明淡然。
　　柳夏微微一惊，“我与佟昭仪有约，正好此刻空闲，请殿下允我离开。”
　　似是看出柳夏局促不安，墨宫轻轻应一声，叫了茗瑄来侍候。

　　离开太子宫，柳夏轻呼口气，她终于明白那种畏惧究竟是什么。她闯祸，他默默善后；流言蜚语，他云淡风轻的处理；甚至他从来不过问她女扮男装的原因，只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她的生活起居。而这些，她只能偶然从茗瑄口中得知。
　　所以她畏惧，畏惧在不知不觉的某一天对他卸下心房，忘记两人敌对的立场，将他当做朋友真心以待，然后就无法狠心完成她一直以来的夙愿。

　　柳夏漂移的神思让她没有注意身后茗瑄的轻呼与脚边的石子，直到绊倒后被人接住她才缓过神来，然而对面传来的声音让她心中一惊。

　　“欣儿。”心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即便理智告诉他不要冲动的在无法确认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唤出这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名字，但是见到她，他就忍不住轻声呢喃心中的思念。就怕在他稍微迟疑下错过了再次与她的相遇。
　　柳夏低头，久违的轻唤久违的温暖让她差点扑进他怀中控诉生活的坎坷命运的不公，然而终归是理智占了主导，她忍着脚下的疼痛，仰起脸暧昧一笑，“欣儿果然是梓睿大人最重要的人，每次见面都将我错认为那人。不过也感谢她，否则梓睿大人也不会这么热忱的帮助我了。”

　　梓睿失望的神情看在柳夏莫名的伤感，她是多想唤一声梓睿哥哥，回到那个被他抱着出门却恨得牙痒痒报复不得的时代。
　　可是，现实已经不允许她如此。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出的雪城，或许她只是东风祈诱出梓睿的棋子，与他相认，就必定会暴露他的踪迹，她不能将这份风险摆到梓睿面前。
　　况且，她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看着梓睿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她才能含着笑容安心的毫无牵挂的离开。
　　柳夏深吸口气，调恺的开口，“听欣儿说梓睿大人可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是面前的梓睿大人这般颓废，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在听到京都出现端欣身影后，他马不停蹄向京都赶来，如今较柳夏上次看到他也憔悴了许多，若说颓废也不至于。对柳夏的调恺梓睿并没有在意，满心满意都集中到“欣儿”二字身上。乍听这二字，他丝毫没有怀疑此“欣”与彼“欣”的差别，只是唇瓣微微颤抖，“欣儿，在哪儿？”
　　柳夏轻叹，不相认也好，若是以梓睿这般激动的神情，怕真的相认，会阻挠她的计划。她冲茗瑄微微挑眉，茗瑄轻笑着表示她的理解，苏欣虽不常来太子宫，但茗瑄对她的印象不错，又见到传说中的梓睿，自是替苏欣开心的。
　　柳夏似偷了腥的猫，专门吊起梓睿的兴趣，“自己的人儿，自然要自己去找出来。”她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可别让欣儿等久了！”
　　梓睿惊喜的目光让她不敢久留，但也不敢表现太大的差异。柳夏心中安慰自己，这样的安排是最好的。如此心中却并没有感觉半分的轻松，但她必须如此，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完成的任务。

　　佟婉儿热心的招待了柳夏，柳夏悲催的发现她说来说去都是柳夏不感兴趣的内容，但她只能装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佟婉儿似乎很满意柳夏的态度，直到斜阳西下才特赦般让柳夏回去。
　　等从佟婉儿那里出来时，脚上的痛楚越发清晰，茗瑄看出柳夏的不对劲，忙扶着她坐在邻近的凉亭里。柳夏感觉到脚踝已经肿起，动一动都疼得厉害。
　　茗瑄慌了，平常宫里的公主们出门都带着两名以上宫婢，柳夏因为不大喜欢宫婢跟随，墨宫只让茗瑄跟从，这会儿要是茗瑄离开唤人，却不放心让柳夏一人留在桂宫里。

　　“若是殿下在就好了！”茗瑄闷闷的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柳夏微怔，那样冷清的男子，竟然已经成为这个宫婢心中的依赖了么，她微微一笑，“现在晚了些，这地儿也有些偏僻，想是不会有人来的，你先回去告诉殿下，我留在这里不动就是了。”
　　茗瑄想想也是，若是在这里等着，恐怕要等到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