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章 百年契约，大梦将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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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记忆概括不了处在当时当事人的所有心情，它只不过是过去的一段留影，那些浮光掠影下的酸涩、苦衷或身不由己都已无从深究。
桃醒来时天色敞亮，一盘残局静静呈于面前，有始无终如同乐正青君的那段回忆。黑白棋子上凝着昨夜的露水，桃墨手一松，一粒棋子掉落了下去，滚了几圈出了树冠的浓荫，才一碰到日光便眨眼化为了虚有。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事物终究还是停留不了多久，乐正青君也是理所当然地不见了，就如同他的出现一样突兀又莫测。
桃墨鼻尖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快要淡去的如海水般湿润的气息。头偏了偏向对面望去，肩一动才发现全身已然僵硬，腿都酸麻地没有知觉了。她松了松肩，又捶了捶腿。缓中略带沉滞的脚步响在她左侧，与她擦肩而过，极瘦的手拿起桃墨对面石凳上的紫金香炉，一缕薄烟自镂空盖上徐徐升起后散去了最后的香韵。
她顺着扫过草尖的长裘摆向上看去，就见着了那张还透着些病色的脸庞，深黑的眸子打量着掌心里的那个香炉。她忽然有种错觉，好像这个人她已太久没见了。或许是乐正青君所说的故事太冗长，或许只是因着他这突发的一病。这个人突然横插进了她的生活，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姿态在不动声色间融入且执掌了她的生活。
他许是察觉到了她探究且迷惑的眼神，侧过身眯起眼瞧着她，然后便笑了，笑地，很坏。
桃墨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又看了看指尖，没有什么啊。萧七在她身后憋不住一声闷笑，递给她一块光亮的铜镜，铜镜的女人披头散发，眼里似还有些不明物体，衣衫非那般整齐。这副憔悴又破败的模样让她窘迫地不得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桃墨姑娘打起架来很凶残，打完架后就完全忘记了料理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在她犹豫是去洗漱还是和秦商陆解释一下沈家的事时，秦商陆已在她对面坐了下去，手里把玩着那个熄灭了香炉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了。
桃墨见着这样，自暴自弃地不再去顾及外在了，她自我安慰自己是个注重内在涵养的好姑娘。由此看来她的脸皮也是可和她打架的本事相较的。她一边弯腰揉着膝盖的关节，似是触到了某处酸筋痛得她倒抽了口气，半天憋出句来：“你的病好些了吗？”
他的眼睛自香炉上移开，稍抬眼睑：“劳卿费心，旧疾了已无大碍。”他摩挲着香炉不紧不慢道：“只不过此番倒是比以往要好的快些，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桃墨在心中呐喊，是我救的你啊，是我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感恩戴德知不知道！可是她一腔沸腾热血被他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生生浇灭了，瞧他这狼心狗肺的模样，万一再来句他又没求着桃墨救他，岂不是要活活气死她了？鉴于在他手里没讨过一点便宜的悲惨经验，桃墨决定转移话题，还是趁早出了这鬼地方为好：“你也应能猜度出一二了。这处沈家从头至尾都只不过是一场幻象罢了，多半是昨日那只小妖捣的鬼。”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可恨的是她向来不擅长伏羲阵法之类的，怎么也破不了这幻象之局。当然，这点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以卿之力也破不了？”秦商陆问道。
桃墨沉默点头，然后又道：“久处幻象之中，最终也沉沦了进去，生不得生，死不得出。但凡阵法幻象皆有破阵之点，这沈家其实自打我们入时，其实这点便十分明显了。”
秦商陆随她的目光看向手中香炉，他以手支颐眼里终于露出了点淡淡笑意：“卿确实聪颖。”
桃墨得意，却马上又苦恼道：“那小兽也不知何方来历，这幻象结的也忒奇特了。纵是知道这香炉是为关键，也没什么办法，香炉就是香炉，要不我砸了它试试看？”桃墨跃跃欲试道。
却不料秦商陆轻敲了她下脑袋：“姑娘家总是这样粗鲁可不好。”
她捂住额怒目相向。
萧七看着他两的动作面色一霎有些阴沉。
躲在阴影里观察了许久的猕猴小兽再也按捺不住那颗焦虑的心了，当事人明知身在幻象之中却还一番悠闲怡然甚至还有功夫调戏姑娘，这让它是可忍孰不可忍。作为幻境缔结者，它太神伤了。
“我才不是低等又无知的妖类！”它带着独特的尖细叫声从树梢落了下来，轻敏矫捷地翻了个跟头站在石桌中央二人之间。
桃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它，半晌露出个极为阴沉和奸险的笑容：“西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小兽看她的笑意缩了缩脖子，很快又强撑着脖子道：“你你，还不是你太笨了。这么简单的幻象都堪不透，还要本尊亲自来指点你。”
桃墨脸蓦地黑了，她竭力不去看对面秦商陆那想笑又不忍笑的表情，戳着小兽的脑门说：“你顶多就是只猴妖，竟然还敢称本尊！”
小兽很轻蔑地斜眼看她：“没想到你除了脑子不太好使，连眼神也不太好使，本尊是神兽狌狌。”
桃墨脑间灵光一闪，立刻道：“原来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回忆而已？”她凶相毕露地掳起袖子：“你胆儿也太肥了，你可知道万一我们走不出去，就会被这两人的执念永远留在过去了。作恶多端你还妄称神兽，看我不替天行道收了你这孽障！”
无意间暴露身份的神兽有些尴尬，看桃墨凶神恶煞的模样，它立刻下意识地一甩尾巴蹿到了相对冷静和温和的秦商陆那边儿去了。它缩在秦商陆肩头，探出脑袋嘴硬道：“以你现下的境况，保住就不错了，还要收我，哼。”
桃墨简直要气炸了，她指着它对秦商陆咬牙切齿道：“你让开，今天我一定要揍扁它方解我心头之恨。”
秦商陆好笑地看着桃墨怨念又愤恨的脸，按下她的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这般生气作甚？你没见着它是有求于我们才布得阵吗？难道它还真会将我们困死在这里不成？”他轻轻吐出后面那几个字，垂眼看着小兽笑道：“会吗？”
小兽看着这个男人含着笑的眼睛，深不可测的眼里一抹冷漠让它不禁心生怯意，下意识便瑟缩着摇了摇头。
他满意地抚上它的头，修长的手指在它柔软的毛里划过：“这倒是只乖巧的小妖精。”
桃墨竖起倾听的耳朵一抖，立刻怒道：“难道我不乖巧吗？”
小兽发颤的身子一僵，挣扎出脑袋在心底怒道：“本尊不是妖精！”
前者被秦商陆捏了捏示意安抚，后者则直接被狠狠按下了脑袋。
等桃墨心平气和下来，小兽抱着胳膊坐在石桌上闷闷不乐对他们道：“他说的不错，我是有求于你们。”它抬头看着四周繁盛的花木，语气有些惆怅：“百年前我身受重伤，得那时的沈家家主以十香烬之方救回性命，自此便定下契约留守在这里看护沈家的后人们。契约以十香烬再次被沈氏后人调出为终。可是……”它幽怨道：“几百年了，居然没有一代家主能调出此香。好不容易到了沈双雨这代，眼见这十香烬就要重见天日，偏偏杀出了个乐正青君。让那冷石心肠的姑娘动了心不说，还搅得后面天翻地覆，我被困至此时还不得解脱。”
它说了一通，却见那二人都默不作神看着它没有任何评价，顿时气闷。眼见它又要炸毛，桃墨干劲道：“你继续继续，长话短说。”
它抱着自己长而软的尾巴气哼哼道：“还有什么继续。你们帮我调出十香烬，助我解除契约，这幻境自然而然就破了。”
“如果我们不呢？”秦商陆不动声色道。
狌狌狡猾地看着他道：“难道你们不想知道神农鼎的下落吗？你们帮我，我就告诉你们它的线索。”
“……”桃墨推翻了原有的想法，原来这狌狌不笨啊，居然还会要挟他们来着的。
“孰知你不是在诳我们？”秦商陆慢条斯理道，对它开出的价码并不多在意。
小兽气结，它挠头搔耳显然对他这样软硬不吃的人很无助。神兽和妖精们大多数还是很单纯的，恩怨分明又简单，哪里是秦商陆这只狐狸的对手。它纠结了半会子无奈对他道：“那你要怎么样才帮我？”
桃墨瞧了眼秦商陆，心领神会道：“你将你的元丹放我这里，到时候你告诉了我神农鼎的下落，我就将它还给你。”
狌狌立刻跳脚，尖声道：“不行！这怎么可以！”
桃墨抱臂悠悠望着蔷薇花里的两只嬉戏的粉蝶：“那你就永远待在这破地方吧。”
“……”狌狌团成一团很是苦恼地揪着自己的尾巴思考，终于无可奈何道：“好吧。”显然对于永恒留在此的孤独让它不惜孤注一掷了。
欢欢喜喜接过那颗浑圆璀璨元丹的桃墨没有看见狌狌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秦商陆和萧七二人却是捕捉到了，二人对视一眼，又同时保持了沉默。
“接下来怎么办？”桃墨将那颗元丹收入怀中，狌狌显然也是属火性，那颗元丹熨帖在她胸口化去了不少痛楚。
狌狌望了望天色，吐出一个字：“等。”
再漫长的记忆也终会有尽头，再悲伤的过往也已成了过往。十香烬里，焚烧的是负与被负人的煎熬，有时候解不开爱恨，只不过是寻不到爱恨的因由。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章 百年契约，大梦将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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