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天下》苡馨

5、005 更深露重

　　“渤——”
　　听到这声惊呼，慕容渤勾起了嘴角，回头看向床榻就见那人掀开了被子，几乎同时眼前一花，青桐已经到了床边，拦住了月隐，“殿下，您不能下床。”
　　“月隐，我没事。”借由青霄的搀扶，慕容渤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床边，对上那担忧的双眸，即使身上的伤口叫嚣着，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月隐不是真的想推开他。
　　对上那愉悦的笑容，月隐别开了脸，“青霄，送慕容将军回府。”
　　“是——”
　　“我不走——”甩开青霄扶着他的手，慕容渤几步冲到床前，“月隐，我不走，你不要这样对我？”
　　月隐不语，青桐站在床边，忍不住开口劝道：“将军，夜深了，殿下身子不好，熬不得，您还是回去吧。”
　　“我不回去，月隐，你别想赶我走，我不会走的，这辈子我都不离开你，谁也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
　　侧坐的身子微微颤了下，月隐终于转过头来，“慕容渤，你说什么昏话，皇上的赐婚岂容你拒绝。”
　　“我不管，我只娶你，任何人我都不接受。”
　　“混帐——”
　　月隐的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青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殿下，息怒，您不能动气。”
　　定定的看着面前人一脸执拗的模样，月隐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嫁给你。”
　　“你说什么？”慕容渤激动的握住月隐的手，感觉到异样，低头看去，不禁更加收紧了五指，“你还拿着这颗鹅卵石，证明你心里还有我。你明明紧张我，明明在乎我，为什么偏要推开我？就算皇上赐婚，我要是不应，他又能怎样？”
　　“昏话，你想抗旨不成？”
　　“抗旨又怎样？明明是皇帝先为难我们，他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还要硬塞个不相干的人给我，分明就是故意的，难道这样我们还要逆来顺受吗？我要争取自己的幸福有什么不对？”慕容渤到底比月隐小了几岁，虽然在战场上磨砺多年，性子还是少了沉稳，气急了说话根本不计后果。
　　望着那一脸的倔强，哪里不了解他的性子，月隐深深的吸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再开口已软了语气，“渤，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慕容家的责任，担着慕容家上下一百一十三口人的性命，任何人都可以任性，唯独你我不能，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幸福，拿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赌博。”
　　“月隐——”
　　“我们输不起。”
　　被他语气里苍凉的无奈扯得心疼，慕容渤下意识的收紧手指，想要握住里面微凉的手掌，可他没能成功，月隐收回了手。
　　“渤，我们不能那么自私，回去吧，别让老将军和夫人担心。”
　　就像许多次慕容渤固执己见那样，月隐温声的劝他，不同的是眼中雾气越积越浓，慕容渤抿着嘴看他，站在床边不肯动，青桐红着眼，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将军，听殿下的话回去吧，他是不会害您的。”
　　被青桐推着来到门口，慕容渤突然开口，“我承认你说的都对，我们的肩上都扛着责任，对家族，对百姓……任何人都能放纵，唯独我们不行，可这样活着，月隐，你不累吗？”
　　“我骑虎难下……”
　　十年来，一路扶着护着的孩子竟在独立掌权后将矛头指向自己，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半年里，朝堂上风起云涌，他处处避让，却换不来那孩子的一点理解，这是祸不是福，没人比他更清楚。
　　听不到身后的声音，慕容渤转过头来，“你想将我推开，不想连累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心疼，我现在心好疼，月隐，我们为什么会这样？”
　　男儿泪，不轻弹。此时，慕容渤的泪水却夺眶而出。
　　相爱不能相守，被折磨的岂止一人？
　　浓雾积成水汽，化作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望着那无声落泪的人，喉中像梗了什么，慕容渤定定的站了良久，目光停在那苍白的面容上，只说了句，“月隐……你要好好。”
　　“我会好好的。”
　　极淡极轻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慕容渤没有回头，只是勾起嘴角勉强的笑了笑：“记住你的承诺，如果你敢食言，就算搭上性命，我也要搅得这赵家天下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月隐也笑了，看着那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里，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软软的向地上栽去。
　　“殿下——”青桐及时伸手托住了月隐的身子，惊觉他的衣衫竟是潮湿的，“殿下，我去请秦御医。”
　　抓着青桐的胳膊，月隐极慢的眨了眨眼，半晌才低声道：“别去，帮我换件衣裳。”

　　秋夜更深露重，地面的石板也湿气重重，脚下似乎被人拽着，每一步都走得好累，身后的屋子越来越远，终究忍不住回头望去……
　　“臭小子，半夜不睡觉，跑人家府里干什么？”
　　突兀的声音乍然响起，青霄神情一整，戒备的看向声音处，“什么人？”
　　慕容渤也被这半夜突然响起的声音震了下，迟疑的唤了声：“师父？”
　　“臭小子还记得我的声音，不亏我惦记你。”
　　说话间，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慕容渤看着来人，阴霾的神情稍稍有了点精神，“师父，真的是你？”
　　月光映出来人一头白发，但容颜并不苍老，一双眼更是炯炯有神，只是，看着慕容渤的神情很是不满，“你怎么搞的，又不是七老八十，干嘛要人扶着？”
　　说着，伸手抓过慕容渤的手腕轻轻一带，慕容渤今天的体力消耗太大，一身伤势未愈根本吃不住劲，被这么一带，踉跄的倒了过来，幸好来人稳稳的扶住了他，“哇，臭小子，你真的伤的很重？”
　　几乎将全部重量都交给了身边人，慕容渤转头对青霄道：“这是我师父刘一手，他会送我回府，你回去吧。”
　　“是——”慕容渤的师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古怪老人刘一手，青霄虽没见过其人，对方名号还是清楚的，如今有这人在，他当然放心将人交给他。
　　“师父，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那是当然。你要给我说清楚，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从边疆战场重伤到回京城疗养，从皇上的赐婚到月隐的转变，慕容渤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刘一手刚开始面容平静，听到最后却一脸气呼呼。
　　“我当初就跟你说皇家没有好东西，赵月隐树大招风，慕容家手握兵权，不会有人乐见你们在一起，你偏不信，现在好了，狗屁皇帝小小年纪就开始耍手段，那个赵月隐也是个蠢货，随人家捏圆捏扁，屁都不敢放，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怎么稳住的朝局……你也是，为他练武功，为他上战场，到头来可好，白忙活一场。”
　　“师父，那不是月隐的错。身处那个位置，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朝局和百姓，他也是身不由己。”
　　“你倒是挺理解。皇帝的赐婚怎么办，当真要娶那太师府的三双儿？”起初替月隐说话的人突然没了声响，刘一手看了他一眼，悠悠道：“很不甘心吧？”
　　久久的，慕容渤倦倦的说了句，“我不想对不起他。”
　　“那想对不起谁？”
　　“为什么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被那种堵进死胡同，满眼漆黑找不到出路的心情压抑，慕容渤突然嘶吼，“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疯啦，大半夜的喊什么？”刘一手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紧张的向四周看了看，幸好周围没有人，不然肯定吓死几个。
　　“你哭了？”手背突然凉丝丝的，刘一手不尽一怔，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徒弟的眼睛竟然湿漉漉的，不确定的伸手摸了摸，惊讶更甚，这是他那个摔断肋骨都面不改色还能照样练功的徒弟吗？
　　将手上的泪水在衣襟上擦了擦，刘一手嘀咕了句，“看来你真的很难！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师父，你有办法？”脸上泪痕未干，慕容渤激动的抓住了刘一手的胳膊。
　　刘一手看了看他，神情正经起来，“皇帝赐婚，若抗旨不尊便是杀头大罪，还会牵连九族，但如果你不在了，他还能赐婚给你吗？”
　　“你的意思要我……”
　　“你师父我除了武功，还会什么？”
　　“师父，你真的有办法？”
　　“不信我？”
　　“信——”
　　刘一手得意的一笑，面前已经来到将军府门口，笑容敛去，望着府门上威严的匾额，道：“有得必有失，你要想好了？”
　　慕容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坚定。

作者有话说

　　求包养···求包养···求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