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凰》陈婧不沉静

4、清宴（下）

　　沈司瑶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脑海中不断涌现着从前二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美好。
　　可是，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切美好的背后是基于权势纷争的阴谋。
　　她爱过他，可那个她已经在这场阴谋中死了。
　　“我骨子里流的是南淮的血，与北召，与你势！不！两！立！”
　　她一字一顿地坚定着，试图掩盖记忆中的一丝温存。
　　杀了他！
　　她横生出这样一个念头，既然命运再一次将他送到自己身边，她便不会辜负天意。
　　她走后，元璟的脸渐渐阴下来，充斥着戏谑与不屑，强烈的占有欲油然而生。
　　“属下实在不懂，这沈小姐有何不同，值得殿下不仅得罪公主，还要动用十万兵马？”
　　“为了弄清一件事，这位沈小姐宅心仁厚，不比皇宫里的人趋炎附势。日后在将军府，比在皇宫安稳，我们走。”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宴席，鎏熠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元璟挑衅的眼神仿佛告诉在鎏熠，他的心上人将要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这让鎏熠很是不爽，在一旁愤愤地喝着闷酒。
　　慕容月华走上前，今日特意熏过鎏熠喜爱的风铃花。
　　“许久未见太子殿下，今日月华敬您。”
　　鎏熠醉熏熏地看着她，脸颊红色发胀，微眯着眼
　　“你身上的风铃花香与这靛色的裙子相得益彰，倒也用心了。”
　　“殿下莫要取笑月华。”
　　沈司瑶看着对面昔日的闺友正谄媚着自己的情郎。
　　不由得想到上一世，自己因为婚约无缘参加太子妃竞选，而她一路入选，却对自己哭诉不愿入宫。
　　如今想来，这慕容月华颇有心机，不得不防。
　　“沈小姐似乎很是羡慕那名女子。”
　　“慕容小姐是我闺中密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像我，自幼坐不住板凳，偏喜欢像男子一样爱好骑射，讨论兵书史册，对女德女训更是一知半解。”
　　“本王倒觉得，像沈小姐这般女中豪杰，才更得男子喜爱。”
　　“老奸巨猾。”
　　台上舞女摇曳着身姿，歌声婉转悠扬，台下觥筹交错，一片欢愉盛景。
　　夜色黯淡，月光倒映着湖面泛起波光，树梢微微作响，与鸟鸣声呼应。
　　众人皆沉浸在祥和的氛围中，丝毫感受不到四周杀雾腾起。
　　元璟将酒杯在嘴唇上摩挲，轻挑皱起的眉头，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凝固，化为万分警觉。
　　“有刺客！”
　　沈司瑶半信半疑的望着元璟注视的方向，紧握着手边的剑，神情略显紧张。
　　还来不及反应，一行人身着夜行衣，步伐轻盈地从城瓦上，湖底中腾跃而起，宴席上顿时乱作一团，众人四处逃窜。
　　沈司瑶举起手中利剑，脚掌一拐，几步腾空而起到墙面之上，脚下猛力一蹬，身体侧出，一脚飞踢，铁剑随手挥下，一次性解决两个刺客。
　　一旁的元璟身手自然也是了得，本在嘴边的酒杯，一击即中打伤刺客头部，在找不到任何武器的前提下，赤手空拳便叫人当场丧命。
　　宴席上一众武官与御林军保护陛下。
　　待刺客被击退后，太子上前查验尸体，看见刺客身上皆有白虎图腾。
　　“启禀父王，刺客身上皆有白虎图腾。”
　　“白虎？”
　　“父皇，儿臣从未听闻南淮有如此图样。”
　　“哦，那太子殿下之意，这刺客出自我北召？”
　　“本王并无怪罪之意，二殿下既为我朝驸马，许是本王才疏学浅，未曾听闻过罢了。”
　　在场人皆议论纷纷，却无一人有谋有略，给出正解。
　　“既然太子殿下怀疑北召人所为，二殿下又是司瑶的未婚夫，不如此事交给司瑶调查，司瑶定还二殿下清白，将贼人一举拿下。”
　　“好！不愧是将门之女，朕究早就听闻沈家小女聪慧过人，今日这功夫朕已领略一二，果然名不虚传，朕就将此事交给你，不要让朕失望。”
　　回到将军府后，沈伯堂让沈司瑶跪在大厅之上。
　　“没有我的命令，就一直跪着！”
　　“老爷，您这是干嘛呀。”
　　“司瑶不知自己为何要跪？”
　　“不知道？你在清宴上出的风头还不够吗？”
　　沈司瑶小声蛐蛐道
　　“又不是我愿意的。”
　　“你说什么？”
　　“哎哎哎，老爷！”
　　“夫人，你不许替她求情，今日之后，谁人不知你沈家出了个能人，上能被以十万兵马求娶，下能力破旁人毫无头绪的案子。”
　　“孩儿绝不是逞能，况且十万兵马求娶是元璟的事，孩儿当时身在高处，也是万般无奈。”
　　“先不说那元璟要娶你，你说，你接这个案子，是不是和太子殿下怄气？”
　　沈司瑶将头一撇，默不作声，沈伯堂顿时心领神会。
　　“即使没有元璟，你也成不了太子妃，太子殿下也不会娶你，你怎还如此执迷不悟！”
　　沈司瑶双手颤抖着，眼框渐渐红润，却一滴眼泪也未曾掉落，她凝视着沈伯堂，语气很是刚硬。
　　“难道生在沈家，连心悦于谁的自由都没有吗？”
　　“好！你个逆子，事到如今还不悔改，今日我非打死这孽畜不可！”
　　“爹，万万不可啊，司瑶日后还要替陛下查案，若是重罚，怕有不妥！”
　　沈司安对着沈司瑶挤眉弄眼，示意她认错。
　　“孩儿虽大逆不道，可也是为陛下办事，等此事了结，孩儿愿受其罚！”
　　沈伯堂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便让沈司瑶回房了。
　　房间里，沈司瑶努力回想着宴会上的细节。
　　上一世，因为自己同元璟在偏殿苟且，根本没在现场，而那帮人身上也从未听说出现白虎图腾，司理寺对外宣称是祁夜阁的人并按律法处置了。
　　只是，沈家灭门当日，元璟才道出刺客是自己在外所养的精锐，败露后嫁祸于祁夜阁。
　　可如今与当时不同，凭空出现的白虎图腾，元璟提前警示刺客的出现，以及刺客使用的是北召人常用大刀而并非剑刺。
　　这一切都似乎把矛头指向元璟。
　　天刚亮，她便只身前往司理寺，查验刺客的尸体。
　　她看着眼前停放的一个又一个刺客，眉头紧锁，双眼呆滞，鼻孔微张，嘴角向下翁动。
　　她用手捂着嘴，大步流星地向门口跑出。
　　她虽是习武之人，却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尸体。
　　腐臭和血腥，弥漫在她的鼻孔令她喘不过气。
　　“沈小姐若是没有能力，也不必为了本王与太子较劲。”
　　又是那个令她讨厌的声音。
　　“第一，我彻查此案是怕你连累沈家，与你本人并无关系；第二，我与太子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他一把将沈司瑶拽入自己的怀中，他把手放在沈司瑶的腰间，身体朝她贴去。
　　一股热流充斥在沈司瑶红胀的脸庞，慢慢向耳后靠近，逼迫她连连后退。
　　她发丝上的海棠花香被他一点点嗅着。
　　“你是我的未婚妻，在我面前最好安分些。”
　　他眸中带着狠厉，嘴角挂起三分凉薄的讥笑，瞳孔一转，便朝着沈司瑶的耳朵咬去。
　　沈司瑶身躯一震，那股暖意直达心尖，片刻间化为疼痛。
　　她猛然推开他。
　　“你疯了！”
　　只见他擦拭着带血的嘴角，三分讥笑变成了七分得意，注视着那只被他咬破的耳朵。
　　“这次给你一个教训，沈小姐，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查案！”
　　他若无其事地向屋中走去，而她凝望着他的背影。
　　“从前他不在意这些的。”
　　面对元璟的失常，她也只好假装不知，如今查案要紧，先解决了刺客再说。
　　她回到屋内，刚才那一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沈小姐，您适应了？”
　　“有劳大人关心，我已无碍。”
　　她战战兢兢地走到元璟旁边，再次面对那个令她作呕的尸体。
　　“你比我早来半刻，可有什么发现？”
　　“尸体被换过。”
　　“为何？”
　　“当今这种节令天气，若只停放一晚，尸体腐臭味道不会如此之大，而且昨日无论是我还是其他武官，所佩戴的剑都是质地轻薄，且剑身长度比寻常剑要短。我方才大致观察了每个人身上的伤，伤口的长度和宽度都不像是被其所伤。”
　　“昨天这些刺客是何时被运到司理寺，又是何人监管？”
　　“殿下，昨夜丑时送到司理寺，是本寺的张廷张大人监管。”
　　“丑时？”
　　“走，去会会那个张大人。”
　　路上，沈司瑶凝视着元璟那无比认真的脸有些出神。
　　“沈小姐若是再看，晚上要是做噩梦了可别怪元某。”
　　沈司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我是在想，殿下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昨天太子已经怀疑到北召的头上，本王亦不想连累沈家。”
　　“果然是为了撇清自己。”
　　“怎么你查就是为了沈家，本王查就是为了撇清自己？原来在沈小姐眼中，本王竟是这般自私自利。”
　　“殿下与沈家除了这一纸婚约，无任何瓜葛，况且昨日才定下的，今日又有何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