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星星》牛勿王里

1、江畔何人初见月

　　月扶尘是第三次看到那个影子了。
　　很突兀的一个影子，仿佛有生命一样，静静地立在那里。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躺倒在地上的一个影子，但他就是觉得它立着。
　　超脱维度的矗立……
　　奇怪，怎么会突然想到这句话。
　　月扶尘拉上了窗帘，坐回书桌上继续写日记。
　　“3027.12.30 阴天。
　　天气较冷。北半球多地强冷空气再次来袭，出现大量降雪。东部地区出现大量车祸。所幸并无伤亡。南半球降水增多，干旱天气略有缓解。比11月稍有好转。可以稍微减少机械淡水的生产。
　　今日例行已顺利结束。”
　　写完这些之后，月扶尘垂着眸子，好像在沉思。
　　最后又提笔。
　　“明天是3027年最后一天，希望万事顺遂，世界平安。”
　　—
　　“阿月？阿月？你怎么睡在这了啊……”
　　在朦胧的呼唤中，月扶尘慢慢苏醒。
　　眼前一阵刺激的白光，他微微眯起，直到完全适应之后才看清对面的人。
　　是莫知山，他多年的好友。
　　那人趴在桌子上看着他，见他醒来，眼中满是笑意。
　　“阿月，你还不去吃中饭吗？你怎么这么困啊。”
　　月扶尘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总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不知道，可能是昨天没休息好吧……”
　　莫知山的手伸了过来，贴上月扶尘的额头：“我看看……没发烧，看来真的是没休息好吧。”
　　说罢，他的手也不收回，反而牵上了月扶尘的手腕：“走啦，起来啦，一起去吃饭。”
　　月扶尘仍在状况之外一样，只愣愣地站起身，被莫知山牵着走。
　　他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还没有细想，莫知山就回头打断了他的思绪：“对了，你想考哪个高中啊？”
　　高中？对哦，他好像要读高中了。
　　“市一中吧。你呢？”
　　听完，那人眨了眨眼：“那我要和阿月考一个高中，到时候还坐前后桌！”
　　月扶尘不由自主地笑了：“好啊。”
　　“阿月……”莫知山停下了步伐，面着他，有些踌躇的样子。
　　“嗯？”
　　月扶尘也顺势停下，看向他，等着下文。
　　可出乎意料地，莫知山突然靠近他，近到他们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月扶尘后退两步，却被他一把勾住了腰。
　　莫知山的眼神很认真，像是思考了无数遍：“阿月……如果到时候我们考上同一个高中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说罢，莫知山有些闪躲地转移目光。
　　只听到月扶尘一声轻笑，莫知山带着希冀的表情看过去，却又传来一声叹息。
　　“知山，这是我第九次梦到你了啊……”
　　下一刻，梦境连着莫知山怔住的脸一起在他眼前破裂，变成无穷无尽的黑暗。
　　—
　　他又做了那个诡谲的梦，梦到世界变成巨大的废墟。一边是连天的焰火滚烫地灼烧着，另一边是无边的洪水波涛汹涌着对峙。而他脚下，是向远处绵延不断的焦枯荒芜。
　　处处是断壁残垣，是白骨干尸。
　　本来站在世界边缘的他，不知何时被推至中心，被逼迫着看这炼狱。
　　又有声音在他耳边说：“这是只有你才能拯救的世界……新世界……新世界……”
　　“这是只有你的世界……无忧……无忧……”
　　月扶尘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只是蹲下来，用手捻了捻地上的枯土。
　　细细的黑土从他指尖跌落，带着他沉静的目光。
　　月扶尘站起身，如同前几次那样观察着四周。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仿佛扰人的钟铃。
　　“拯救者……拯救者……拯救…这里……”
　　“世界……世界……谎言……”
　　“做出…决断……决…断……”
　　“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决断！”
　　月扶尘终于开了口：“我该做出什么决断？”
　　那个声音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拯救…世界…的……决断。”
　　语音落下，一片空寂，周围的烈火与浪涛都仿佛在这沉默中堰鼓作息。
　　过了很久，月扶尘才开口。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又怎么做决断？”
　　“比如说，献祭你的灵魂给恶魔。”
　　急切且满意地，那道声音变得实质，犹如在耳边。
　　“或者是，我无偿赠予你一个系统。而你要完成我派下的任务。”
　　视线所及的远处烟雾逐渐凝出一个形状。
　　“又或者，更简单点，无需任何时间，只要你愿意，这个世界就会被你拯救。”
　　烟雾中，通红的恶魔角出现，随后是俊美的脸颊，颀长的身体，还有瞬间展开的漆黑双翼。
　　他缓缓走到月扶尘面前，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嗯？怎么样？你想选择哪一个。”
　　对视上他猩红的双眼，月扶尘眸底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捏了捏月扶尘的脸：“普通人？可我记得你是地球总统的儿子。不是吗？”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地球总统的儿子也算是普通人的话。”
　　月扶尘并没有在意他如此没有礼貌的举动：“就算我是总统儿子，在世界末日前夕也只是个普通人。”
　　青年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带着轻笑：“那现在我给予你这个能力，让你拯救世界，怎么样？”
　　月扶尘抬眼看着他：“什么能力？代价是什么？你又为什么可以给我这个能力？”
　　青年松开了他的脸，往后退了几步，嘴角笑容越来越大：“因为我是你们传说中的恶魔？哈哈哈哈哈。能力……可以稍后再议，代价…也可以商量的嘛。”
　　“抱歉，我们的世界暂时不需要外来力量。”
　　青年挑挑眉：“寒潮，洪水，干旱，地震，海啸。我听到了这个世界最后的喘息，才大发慈悲来找你。你真的要拒绝吗？”
　　月扶尘突然笑了下，眉眼一瞬弯弯，有如暖阳化雪。
　　“所以，你来我的梦里说这么多话是为了什么？告诉我要世界末日了？你是唯一的救世主？”
　　青年也笑了：“你怎么知道这是梦还是未来？”
　　月扶尘抬头看向他，带着轻蔑：“因为你的场景没有建好。我的族人可没有山羊角。”
　　青年愕然，又沉沉地笑了。
　　梦境轰然破碎。
　　“我还会来找你的，你可要记住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