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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清区川菜馆(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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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12点,封灿坐在街边的一家川菜馆里。
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干煸肥肠,小火温着配菜与佐料,散发出一阵阵浓香。
封灿捏着筷子,在肥肠与配菜之间挑过来拣过去,手机放在桌子下面,时不时地偷瞄一眼。
他已经被困在这里整整12个小时了。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鸭黄色衣服的外卖员,前台有个白衬衫服务生,两人像人偶一样摆着标准式微笑,从进门到现在,一共只说了三句话。
“欢迎光临。”
“本店服务时间为午夜12点。”
“用餐愉快。”
封灿的心情并不愉快。
他是来找自家妹妹的,正好赶上中午饭点,想着随便找家饭馆凑合一顿,于是进了这家川菜馆。
饭店很冷清,没有客人,他刚走到前台,就听前台的服务声机器人似的播报,“本店服务时间为…午夜12点。”
[午夜12点]是个敏感词。
如果放在三年前,封灿只会觉得这家店和网红吃播烧烤义肢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时代在变化,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了。
封灿扭头看向门口。。
果不其然,刚刚还吉祥物般站在门外的外卖员不知什么时候挪了进来,像伟岸的树一样挡在了门口正中间。
封灿默念着每条大街小巷播放过一万遍的“撞鬼小诀窍”。
——“不要惊慌,不要乱跑,随便拨出三个号。”
封灿掏出手机,随便播出三个号。
“996”
手机没信号。
他就这么被困在了饭馆里,直到午夜12点。
期间他尝试了十余种自救小妙招,一遍又一遍拨打求助热线,结果没有一次成功打出去,这个鬼地方就像开了信号屏蔽。
就在他快要不抱希望的时候,有电话却突然打进来了。
号码只有三位数字。
“091”
封灿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飞出去。
他立刻接通,连死盯着他的木偶人也不管了,直接敞开嗓门报案:“你好,我叫封灿,我现在被困在新清区12街道中路段的一家川菜馆,这里好像被污染了,你们哪位有时间赶来救救我吗?”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封灿咽了咽口水,“这里有一个外卖员,男的,看上去二十多岁,还有一个服务生,女的,看上去也二十多岁。应该还有个厨子。”
依旧没有声音。
“……还可能有一块食材,就是我。他们晚上12点就要开饭了。”
“…”
“……喂?有人吗?”
封灿一颗心直接从天上掉进了海沟里。
又过了十几秒,电话那头终于说话了,“你好,这里是污染清理局。”
“你好你好!”封灿激动得手发抖,内心连喊了三声谢天谢地,“特派员老大,我需要帮助!我叫封灿,现在被困在新清……”
盲音响起。
电话挂了。
封灿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那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距离午夜只有一个半小时,他笃定自己的手机一定是被污染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遍遍尝试拨打“091”这个号码。
不幸的是手机一直没信号,他任何号码都播不出去,“091”也没再主动打过来。
不幸中的万幸,他没有成为食材,反而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
封灿把肥肠锅里的花椒籽一颗一颗挑出来,试图拖延时间。
挑到第八颗的时候,前台突然响起了一道刺耳的电子音,“叮咚,您有新的外卖订单……”
堵着大门的外卖员突然动了,急匆匆地奔向右侧走廊,很快抱着一个外卖保温箱飞奔出来,穿过餐厅夺门而去。
他走得很急,门都来不及关,两指厚的毛玻璃门半开着,冷风呼啸着灌进来。
封灿打了个寒战。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底冒了出来。现在餐厅里露脸的只有两只鬼,充其量还有一个后厨。现在年轻力壮的外卖员离开了,只剩服务生在守店。
他偷偷看了一眼服务生脚上的细高跟鞋。
现在餐厅门大开着,而他与门口只有三四米的距离,如果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服务生不一定能在第一时间追上他,厨师从厨房跑出来也需要时间。
就算最后无法安全逃离,也可以趁着在外面的宝贵时间打电话救援。餐厅里可以屏蔽信号,他不相信整条大街都能屏蔽信号。
封灿深吸了口气,没有犹豫,拉开凳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餐厅门口,同时按下“091”的拨号键。
一切顺利。
下一秒,一个没有眼白的骷髅突然出现在视线中央。
冷汗唰得冒了出来,封灿下意识后退一步,被身后的台阶绊倒,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面上。
那是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脸颊与眼窝凹陷,几乎瘦得皮包骨头,四肢却浮肿粗大,软胶手套和雨靴无法完整的套在四肢上,只能叠堆在手腕与脚腕的位置,缝隙里满是酱油色的污垢,全身散发着厨余垃圾的难闻气味。
他像个身体不协调的庞大怪物,正拖着一个半人高的密封白桶,白桶面装着三分之二的暗色液体,软.肉似的东西在液体中摇晃,像是某种动物的器官。
厨师。
头皮一阵发麻,封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正想往外逃,小腿却被一只沾满黏液的手猛地抓住。
厨师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抓着他的腿,将人直接拖进了餐厅。
电话仍然没有拨通。
“救命啊!救命啊!”绝望与恐惧瞬间冲破了心理防线,任凭封灿怎么喊,厨师都没有任何反应。
餐厅门重新关上,黑夜消失在毛玻璃中。
柔和明亮的灯光重新包裹住餐厅,前台的服务生看到厨师回来,眼睛弯了弯,“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汪师傅。”
汪师傅拘谨地笑了笑,接着提起封灿的腿,“捡了块鲜肉。”
“捡的肉不可以给客人吃。”
“我知道我知道,一会儿剔骨剥皮,洗干净点儿,咱们自个儿加宵夜……”
尾音才落,接着“砰”地一声。
封灿抓起铁凳子,对准汪师傅的脑袋用力砸下去。
汪师傅笨拙的身体踉跄了一下,重心不稳,一头撞在了前台柜子上。
餐厅里顿时乱成一团,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左侧走廊深处传出来。
封灿连滚带爬扑到餐厅门口,门却打不开了,闭合处连一丝风吹都感受不到,像是被死死黏在了一起。
里衣被冷汗湿透,他看着手拖凳子一步步逼近的厨师,大脑飞速旋转,试图寻找最后的生机。
门窗被锁死,现在只有左右两条通道可走。外卖员从右侧通道里拿出的保温箱,说明右侧大概率是厨房。左侧有哭泣声,不管是什么,肯定在闹鬼!
他飞快思考着,在被厨师与服务员形成前后夹击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右侧走廊。
厨房是重油重烟的地方,很可能会有窗户,如果幸运的话,他能直接翻窗逃跑。再不济,好歹会有大大小小的刀具,他也能捡一把防身。
封灿一头冲进厨房。
灯是亮的,透着冷色调。没有窗户,桌子上堆积着肉块和内脏,血水混着污垢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强烈的五感冲击刺激着封灿的大脑,他实在没忍住,弯下腰一阵干呕。
厨师很快追了进来。他的四肢更加肿胀,像膨化食品在滚烫油锅里烫起的巨泡,皮肤胀得几乎透明,里面积满了液体。
干瘪的头颅几乎要顶到门框上,他将自己挤进厨房,两只手臂同时伸进来,章鱼触手般缠绕住封灿的身体。
电光火石间,什么都来不及了,封灿本能抓住身旁的冷冻柜把手。
身体受到拉扯,柜门被暴力拉开。
冷气袭来的瞬间,他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接着传来水气球炸开的声音。
拉扯他的力道突然消失,封灿随着惯性一头扎进冷冻柜里。
额头一阵剧痛。
封灿惨叫着抬起头,又立刻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他撞在了一个……
深红色的馒头上。
高马尾的黑发女子手持馒头将他推出冷冻柜,不紧不慢地给枪上膛,漆黑的眼睛盯着厨师,缓缓吐出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