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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杀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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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殿里,湛皇后头戴龙凤花钗,明黄色凤袍逶迤,外披苏绣月华锦衫,周身华贵端庄,她双眼极为深邃气势压人:“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千方百计掩饰,如今还想为他安排亲事。”
湛茂坤坐在一旁,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悠悠道:“姐姐莫要担心,这件事便交由臣弟来处理,定要叫姐姐高兴。”
湛皇后双手握住湛茂坤的手拍了拍,表情有些严肃道:“小心些,莫要叫人抓着把柄,将来晔儿继承大统定不会忘了你这位舅舅。”
当年湛世显赫,湛家世代为将为相辅佐历代君王,先帝在世时曾对萧南君说过,“湛世显赫可助你登帝”王室婚配本就是交易,当年的萧南君凭借着湛家的势力扳倒了其他几位皇子才得以登上大统。
“自然,臣弟有分寸,属于晔儿的东西其他人便是半分也惦记不得。”湛茂坤目光阴沉,心中似在盘算着什么。
湛皇后叹息道:“自古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 ,这大罄的江山只能是我晔儿的,任何人如对这江山有半分窥觎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湛茂坤望着湛皇后应声道:“臣弟定会向着姐姐,替姐姐分忧。”
上元节,每正月望夜,充街道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每年上元节宫廷里都有赏灯会,皇帝与文武百官邀杯赏灯,丝竹管弦,歌舞身姿,通宵达旦,傅月白位阶六品自是无缘灯会的。
佳节尚好整个傅府灯火通明,暄红热闹,单单只有这西苑清清冷冷,浅浅寂寥。
书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傅月白立在案前,朝灵屏使了个眼色,灵屏拉开房门,只见一人扑通一下跪趴地上,灵屏慌乱往后退了一小步,转头朝傅月白问道:“公子,叶大夫他跪我,婢子是不是得给他压岁钱?”
傅月白笑笑在自个儿身上摸索了一遍,掏出一锭金子抛给他,叶希则茫然的望着这两人,他只不过被门口的踏跺绊了一下脚,身子不稳才跪倒地上。
灵屏将那锭金子胡乱地包了红纸,递给叶希则,他不接,是不是嫌给少了,傅月白在自个儿身上摸索了一遍,又掏出一锭:“不能再多了。”
叶希则捂着摔疼的膝盖直起身子道:“我不要钱。”
“要人可不行。”灵屏赶紧道。
傅月白与平安一致望向灵屏,然后又偏头望向叶希则。
叶希则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走到案前端起一盏茶饮尽,低头便看见案上那幅还未完成的画。
这是一幅山水画,画中高俊的山峰,叠叠泉流,盘曲道,树石幽润,布置合理,意境幽深,只是在留白处不慎多了一滴墨。
叶希则惋惜的摇了摇头:“怪我,平白损失了一幅画,这我赔得起吗?”傅月白拿着软毫在笔洗里细细蘸抹清洗,抬头打量他一眼:“怕是有些困难。”
“那便当我没说。”叶希则心虚的轻咳一声:“我来是想叫你们一同去赏灯的。”
“没兴趣。”“好呀。”灵屏与平安欢喜回道。
傅月白直摇头表示不同意,不想去。
叶希则也不管他是否同意直接上手扒拉他:“左右你也没啥事,别老窝在房中跟个待嫁姑娘似的。”
灵屏站在后头说道:“公子换身衣服再出门,外面风大小心着了风寒。”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东门街白昼为市,热闹非凡,夜间燃灯,蔚为壮观。晚间街头巷尾花团锦簇,红灯高挂。
舞狮、观灯,燃炮,猜灯谜一样也不少。
叶希则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见着好玩的就买,买完了自己还不愿付钱,杵在那等着傅月白掏银子,更过分的是自己买的东西自己还不愿提,全一股脑塞给灵屏与平安,自己则大摇大摆一身轻松,害的那两人叫苦不迭。
灵屏手上拿着东西,好半天才腾出一只手擦额头上的薄汗,忿忿道:“我可算明白了,他怎会好心叫我们一起,原来是免费找了两苦力,他这样良心就不痛吗?”
平安看看手里垒的高高的东西,附和着连连点头。看灯展傅月白无甚兴趣,但猜灯谜这个他很行,一猜一个准的,还得了不少的礼品,气的老板以为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晚间的风有些大,吹得灯笼摇摆不停,他素手轻捻在红笺上,“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猜一字。
傅月白刚看完谜面,身后有人答道:“此乃是秋。”
几人同时转身,见那人玉冠束发,身着紫色团云披风,容颜清隽俊逸,行止雍容闲雅,周身矜贵气度不凡。
那人看着傅月白眼里藏着浅浅笑意。
此人是谁?大罄的皇帝,这时候皇帝不应该坐在那最高的瑶台上,与百官饮酒赏灯,歌台暖响,宫商迭奏,怎的会出现在这?
傅月白一怔,缓过神来,躬身行礼,旁边有人抬手扶了一下他小臂:“在外头不必多礼,我家老爷不会怪罪的。”
傅月白垂眸颔首。
萧南君将几人打量一番,最后视线停在傅月白身上,他一身淡绿色广袖长袍,袍尾金线绣着梅花点点,腰间坠美玉,鸦发高束,几缕垂在身前,显得很精神,萧南君笑道:“傅将军将你养的很好。”
傅月白不明所以仍是拱手垂衣,半压着眼帘,连头也不曾抬一下。
萧南君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露出柔和笑意问道:“今日是与朋友一道出来的?”“是”
“在外边不用拘礼就当是你的一位长辈,我不经常出门,对这外面也不甚了解,能否与你们一道。”萧南君嘴角微微牵起,望着他,心中似有所盼。
傅月白点了点头,折身让道,跟在萧南郡身后三步之远。
这时萧南君脸上的笑意更甚,四人行强行加入两人变成六人,欢然跳脱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了许多。
叶希则虽不知那人是谁,但从他周身压不住的深沉傲然之气便也知道此人身份之尊贵,这才收住平常放荡不羁的性子,跟在傅月白后头半天不再言语。萧南君走在前头,转身见几人离他几步之外,问道:“我可有打扰到你们?”
四人皆是摇头。
寂寞半响,萧南君沉声道:“月白,你可曾对我心存怨恨?......我是说以你的才学六品确实屈才了些。”
傅月白摇头道:“不曾,上都人才济济,臣......我自知德才不备,不敢有怨怼。”
“你可曾想过去地方为官?”萧南君追问道。
傅月白如实回道:“在哪里为官都一样,若是能在地方为官,或许更能切身体察民情,说服知府,惠及一方百姓。
萧南君欣慰的点点头,走近,将他身前的几缕头发拨到身后,“你的策论文章我看过,深得我心,等开春了,我自会为你安排去处,远离上都的是非之地与你是有益的。”
傅月白蓦然抬头,对上萧南君的视线,他二人之前只见过数面,并且相隔甚远,如此一眼,傅月白便瞧见了萧南君鬓边几根白发。
夜寒风劲,傅月白身上的衣服本就单薄,与萧南君站在风口上说了一会话,便觉得周身寒冷,呼吸艰难迟缓,想必是又受了风寒引的肺疾发作了,他抬手掩唇背过身咳嗽起来。
萧南君见他一脸的病容,扯下自己的披风亲手将披风加在他身上,又抬手不徐不疾的为他系带。
傅月白惊出一身冷汗,就要扯下系带,萧南君拂开他的手,自顾的为他打结,摇曳的灯火照在他脸上温润祥和,与那坐在九层玉阶上主宰天地乾坤的帝王简直判若两人。
傅月白手指搭在颈间斗篷的带子上微愣,即便是傅光义也未曾给他披衣系带过,忽觉心中一暖。
萧南君看着傅月白半晌,低声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傅月白鞠躬拜辞。
萧南君看了他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舍得移开眼睛,高全折身提醒道:“陛下,人您也见到了,是时候该回去了。”萧南君拧眉摇头,一双圆润的眼睛弥漫着水雾,低声道:“高全啊,朕后悔了,朕不该那般待他,朕不该将他送与他人,朕不该......”
起身时高全看到萧南君眼中闪过失落,却也不是一般的失落,它包含了深深的愧疚,是一位父亲从未给过自己孩子分毫疼爱,是一位父亲对孩子亏欠的失落。
萧南君很快将这失落深掩眼底,不叫人瞧见,这二十年来他便是如此做的,不能让人瞧见,不能,不敢让人瞧见。
待几人走远,萧南君击了击掌,但听得一阵衣袂翻飞声,一个暗卫凭空出现,跪在地上。
萧南君冷声道:“玄雨,往后你就跟在他身边,暗中保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轻易现身。”
暗卫低头领命,如来时一般消失无影。
不远处一抹身影隐藏在暗处,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微翘,一转身便没了身影。
春三月,莺啼燕语,柳条垂绦,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
文华殿内,宫人走到傅月白身旁轻声提醒道:“大人,时辰不早了,宫门就要落锁了。”
傅月白放下手中紫毫,一只手揉捏着酸痛的胳膊,轻轻点了点头,待收拾妥当出宫门时,天已经擦黑,马车一早便候在了宫外。傅月白踏上马车,赶车的小厮扬鞭驾马,傅月白扶着额,半阖着眼靠在车壁上,鎏金兽首香炉里燃着暖香,香气宜人。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傅月白稳住身子拉开帘幔,小厮堪堪扯住缰绳惊慌道:“公子,有人拦了去路。”
车外围伏了十几人,立在正前方的一人没有只言片语便一刀挥来,傅月白纵身跳下立在马车前头,提剑抵挡。
这些人身着黑色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睛,叫人瞧不出容貌,此时其他十几名黑衣人四面而上,将傅月白围困住。
傅月白脚下一腾,身行一转,反手就是一剑逼退身旁的人,黑衣人身手矫健,稍退开身换了个方向,明晃晃的大刀直向傅月白面门而来,此时远处凭空飞来一把利剑,剑身撞击在刀口上发出清脆响声。
一人腾身飞入混战的人群,方才那把剑被他接在手里,他与傅月白背对而立,两人各顾一边,剑舞在手中与刀身擦出火花,一番厮杀,直到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地,两人方收剑入鞘。
傅月白转过身朝那人躬身一礼:“多谢公子......”话未说完,那人便扯下面纱朝他狡黠一笑。
傅月白愣愣的看着他只是不语,眼中流露出的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半晌便欲转身离开,楼玉珩扯住他衣袖:“阿月。”
傅月白眼底水光潋滟,强自拘着一滴泪,他从未想过两人还能再见,明明才几月未见,却又恍如隔世,这个人他无数次想念可再见面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傅月白抬手将剑抵在他脖子上:“谷主已是身死之人,竟还敢来上都。”
楼玉珩定定的看着他,眼前的人只数月未见为何清减若斯,楼玉珩两指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伸手抚摸傅月白清瘦的脸颊:“阿月你瘦了。”
傅月白偏头躲过他的手,眼眶却是红的。
楼玉珩捻了捻手指,随即抓住傅月白的手腕不放。
傅月白推拒却未见他松手,恼道:“趁没人瞧见,赶紧离开这里。”
楼玉珩牵唇一笑,缓缓道:“阿月这是在关系我吗,死的是楼玉珩,我乃饶星明,为何要怕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