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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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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拥有标准的南方气候特性,到了夏天,刮起的风都裹着粘腻的热潮。
衣服紧贴在身上,空气又闷又热。
靳瑜拉着行李箱走在绿茵道上,“卡哒”一声,行李箱轱辘念过石子向上跳了一下,靳瑜停下来也没看,把行李往边上一立,一屁股坐马路牙子上了。
掏出电话寻找联络人,不等他拨出去,对面先打来。
靳瑜点了接听:“喂。”
“小金鱼你到哪了,别急啊,哥这把晋级赛,打完立马找你去。”电话对面是一个有些粗粝的嗓音,听起来五大三粗的。
靳瑜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宿舍楼,心想等你打完我人都得化半道儿上。
他吐了口气,继续拉过行李箱:“不用了,你玩吧,我马上到。”
那边不知道听没听到,模棱两可的嗯嗯几声把电话挂断,继续守护自家人口去了。
今天是高二开学后的第一周,和其他学校不同,易安中学提前了半个多月,赶在夏季结束前。
现在来的人其实不多。
大部分人都恨不得在规定时间前的最后一秒冲进校门,然后再隔着栅栏和手机依依不舍的say good bye。
靳瑜原本还属于上一类人,但自从他爹妈上半年开拓国外商业版图,年年月月国外国内两头跑顾不上他,他也升级成光荣的、大摇大摆的可带手机进校园的食物链顶端。
光明正大有家长亲自找班主任谈话的那种顶端。
阳光斜照下来,经过茂密的树叶层层过滤,最后一条一条的打在脸上,明暗光线滑过白皙的脸庞,皮肤亮透红润,红艳的嘴唇干燥有些起皮,又被舌尖舔舐浸润。
靳瑜舔到第七次的时候,终于看到宿舍的大门。
隔着两排石墩子,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他抬手摸了把额头上的汗,眼皮被遮挡一黑一亮,再睁眼时,不远处走过两道人影。
前面一道稍微矮点,手里握着两箱子,猫腰撅屁股姿势很不文雅,靳瑜觉得自己一会儿搬一定得直起身子,哪怕搬慢些,这也忒丑了点。
后面那道就比较赏心悦目了,宽肩窄腰大长腿,闲散的立在后面,手指搭在行李箱拉杆上,隔老远也能看出那手指修长瘦削。
靳瑜目光在手的位置上盯了好几秒,直到手握紧带着行李滚动才舍不得的移开目光,慢悠悠朝上面看去,男生的步子很大,三两步到了台阶前,侧身搬行李时,靳瑜才看清黑色帽檐下的侧脸。
鼻梁高挺,下颌窄瘦,薄薄的皮肉包裹着骨头,下颌和脖颈扯出一条流畅锋利的线,眼睛被帽檐挡了大半,靳瑜看了几秒,脑海中竟自动补齐了那双眼睛的形状。
双眼皮内窄外宽,眼角微微勾起,眸色如漆,看人时永远不冷不淡让人看不出情绪,面无表情时像是夏日冷柜中的冰冻饮品,丝丝缕缕带着凉气。
靳瑜看着看着,心跳开始逐渐加快,眼前的两人已经绕过楼梯杆看不到了,他却觉得这俩人还在他眼前晃悠,跟俩黑点似的抹不掉。
坏了,靳瑜仰头又看了眼烈阳,心想八成眼睛出现问题,怎么那人长得跟他死敌似的。
靳瑜揉了揉眼,扭头继续往前走。
他宿舍在三楼,不算高。
就是走了一路身体发虚。
大少爷放假期间微信步数一天能有一千都属于超常发挥,这回顶着大太阳从门口走了一路,属实是累着了。
因此他搬东西一台阶一台阶的挪,到了平台还得休息几秒才动,最后一层扭过身子才看到,身后的台阶上等了个人。
靳瑜:。。。倒是吱个声,他不就给让开了。
“热死我了,有水没。”靳瑜气喘吁吁的推开门,一把扒拉开坐在凳子上的王亦召,坐等“羞愧万分”的室友给他倒水。
王亦召这把刚结束,立马放下手机给大少爷拧开了瓶水:“大爷您慢点,刚运动完怪累的。”
靳瑜边喝边斜他一眼:“这怪谁。”
“怪我怪我,”王亦召知道自己理亏,拿过大少爷的瓶子,又忙不迭送了袋薯片过去,“等会帮你铺完床,咱们再去食堂吃饭?”
靳瑜嗯了一声,朝空着的床铺抬了抬下巴:“那俩位置是没人,还是明天再来?”
王亦召坐回床,看着那俩位置:“没人,这屋就咱俩。”
易安中学住宿生基本高一就已经排满了,像高二突然住宿的人很少,因此他俩单独开了个房间出来。
王亦召觉得挺合适,不然以靳少爷的脾气来说,准得嫌人多挤得慌,上厕所都是个事儿。
想到厕所,王亦召一拍脑门,口风一转:“但好像又不一定。”
靳瑜看他:“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王亦召说:“我刚在外面公共卫生间听到有人说,咱们班这学期要转来个新同学,不知道他会不会住宿,住的话肯定得和咱俩一屋。”
“都开学一周了还有人来?”
“好像从外省来的,耽误了点时间。”
靳瑜又塞了块薯片,眼珠子滴溜在房间一转,心想着,也行吧,只要不太胖,也能施展开。
王亦召觑了眼靳瑜的脸色,见没太在意的样子放下心,从床上站起来,拉过靳瑜行李,激励哐啷就是一顿收拾,“大少爷搭把手,收拾完咱就能吃饭去了。”
楼下成安听着这丁零当啷的声音,笑着贫一句:“动静够大的呀,也不怕地塌了。”
沈雁白扔给他一瓶水:“你很闲?”
“不闲,这不是帮你听听动静刺探敌情。”成安没喝水,下巴支在水瓶上,挤眉弄眼道:“你真别说,确实好看。”
天然自来卷,头发茂密柔软,发色浅,瞳孔浅,皮肤白皙,窗外的阳光一照精致又漂亮,跟他上周在他妹房间里看到的二次元手办似的。
看见他的时候也挺逗,许是没想到身后有人,眼睛瞪的又大又圆,怕挡道,悄悄手握成拳给自己鼓劲儿,最后一口气抱上去了,脸都憋红了。
“我算是知道你大老远滚回来是为什么了,”成安继续叭叭:“要我我也舍不得。”
“没事可以滚了。”沈雁白打开行李,往外掏衣裳架子,掏一半突然扭头质问:“看出他费劲儿你也不帮他一下。”
“你说你这人,”成安张开腿往椅背上一靠:“你大大滴没有良心,刚刚帮你搬了一路还没休息呢,还得过去帮你竹马搬。”
“再说了,就算我还有力气,人家四肢健全的男生能让我搬吗,那不是瞧不起人吗。”
沈雁白转身挂衣服,背对着人说:“那你真是高看他了。”
那家伙懒得出奇,少爷金贵,就缺人照顾,估计一早就搬累了。
成安挑起眼,顺着话题踩人:“这么心疼你刚刚在楼道看见的时候咋不出去,躲宿舍里干嘛呢。”
“还不到时间呢。”沈雁白手短暂的顿了下,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收拾。
成安最知道他这个兄弟的德行,也懂得适可而止:“行,知道你竹马生你气呢估计也不想理你。祝你好运吧,对了你竹马住303。”
“刚刚晃了一眼,里面只有一个人在,还有俩床铺是空的,要搬抓紧。”
“我知道,我已经提交申请了。”沈雁白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衣服,想了想又扔回去了,转宿舍申请最慢两周也能下来,到时候都得弄走。
成安拧开水,瓶口都碰嘴了想了想又放下来:“虽然我知道你真挺想念的,但学校这么神圣的地方,你可不要乱来。”
沈雁白脸都没回,掏出一东西往后一扔,精准的打到成安脸上,世界终于安静了。
——
第二天一早,靳瑜倏地从床上坐起来,宿舍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热的衣服都被汗浸湿黏在身上,他粗喘了两声,头磕在墙面上贴着。
相比起他刚刚做的噩梦,他突然觉得没空调这事也不是不能忍受。
靳瑜喘了几秒气终于均匀平稳,从枕头下掏出手机,手指快的都在屏幕上点出火花了,一顿激情输出后架不住困,又躺平睡了。
等到王亦召叫醒他时,已经是早上七点,靳瑜虽然爱睡懒觉,但没什么起床气,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被屏幕上的字晃了眼。
李洛京:【深更半夜不睡觉啊你!劈里啪啦一顿响!】
李洛京:【具体情况不知道,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李洛京:【刚帮你问了问,确实转学了,但具体转哪不清楚。】
李洛京:【不是大哥凌晨三点你问他,你旧情难忘?】
靳瑜看到最后一句话大脑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昨晚干嘛了。
大半夜找男生问男生去向,说真的,确实挺有病的,于是大少爷压住气,只强调回复了最后一句:【我和他没有旧情,只有旧恨。】
至于转学转哪去,爱去哪去哪,别碍他眼就行。
这一句简单普通平凡的愿望,在早自习时正式破灭。
靳瑜叼着牛奶躲在书后,在潺潺读书声中闭眼假寐,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瞬,他换了个姿势,头埋得更低,然后就听到班主任老徐的敦厚声音:“同学们停一下,我们班今天转来一名同学。”
靳瑜听了嘴觉得跟他没关系,想继续趴着,脸挨桌面那刻突然想起王亦召说可能得跟他做室友,于是又把牛奶收了,不情不愿的抬起眼,看看这新室友的高矮胖瘦。
他抬眼的那一刻,台上的同学也在讲台上站定,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接。
这一眼看的很焦灼也很长久,长到靳瑜在这一眼里想到从小到大被沈雁白压制迫害以及背叛,焦灼到他现在恨不得把讲台上的上烧成灰烬。
大爷的,是你这孙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