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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听着,珮德。”

      魂界一片混沌,天地都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普通魂灵魂体分离的期限最多也就100年,换算在魂界,也就十天。
      他们必须要在十天之内找到跨界之门,不然,珮德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变成一只在魂界无限徘徊的魂灵。

      【别睡,坚持一下。】
      耳边传来两道声音,珮德努力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清醒。那人似乎说了什么,但大部分没听清。
      “……嗯?”珮德下意识地回应。

      珮德没有等到下文,事实上,他只能感觉到巫妖或者世界灵在说些什么,至于说的什么,他全然不知。他只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重,只想睡过去。
      这声回应让本来就不太清醒的珮德显得更加虚弱。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去找你就好了。”
      珮德终于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珮德就感觉眼前一片阳光透过眼皮的红色,身体沉重的像是灌了铅,意识都似乎和形体分离,他只感觉飘忽忽,晕乎乎,恍恍惚惚。
      恍惚之间的,手上和脸上被一阵湿濡擦过,似乎是毛巾什么的东西,然后身体被带起来,嘴被撬开,随后渡进来一口甜腻而醇厚的气息。

      【……】世界灵的状态似乎很不稳定,在珮德的脑子里发出一阵尖锐的耳鸣音。
      珮德感觉意识真的很沉重,他很想睁开眼睛,但意识只是挣扎几下,就又沉沦到一阵黑暗之中。

      等到又一次的湿濡附上,珮德才意识到,哦,原来好像有人在给自己拭面,净手,清理污秽。然后,唇上覆盖上一层软软凉凉的东西,下巴被轻柔掌住,珮德费劲地睁开眼睛,就见强大冷漠的精灵王近乎垂帘的眼睛。

      珮德:……?
      时间似乎停了一瞬,然后,在茫然和疑惑中,珮德感觉到唇齿被强硬而不容拒绝地撬开,随着黏腻唇舌过来的,还有一口甜腻香醇的液体,那条舌头在珮德口齿间顶到一处,珮德就不受控制地吞下那口液体,随后,让珮德头皮发麻的舌头才抽离,他被安稳地放回到床上。

      他看着醒渡岸也爬上来。
      珮德被醒渡岸轻轻压在身下,隔着一层软软的薄被,珮德都能感受到身上人的细微颤抖。随后,在珮德震惊的眼神中,脖颈处传来一阵酥麻。
      珮德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的触感。
      温热,干燥,但被主人呼出的气体又带着点潮湿,像阳光万里暖融融的森林,又像是黏腻沼泽中可以不断缠绕、收绞,断送过往人性命的泥沼暗藤。
      珮德还是没什么力气,他睁大眼睛,感受着脖颈间突如其来的黏腻,他抬不起手,只能尽力扭头躲避,但仍然被接触的实打实、真真切切。

      他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震颤,像是高兴,像是哭泣,失控一样的拥抱让珮德渐渐地没了抗拒,最后,他拽一拽身上人的衣角,疲惫地又睡下。
      再次醒来的感受就好多了,至少魂是真真切切地在自己身体里,没有割裂的虚弱感,身体轻松,也可以抓住什么东西了。
      他的床在窗边,窗帘完全拉上,让屋内的光线不至于刺眼。透过窗帘的阳光也带着一层绿色,隐隐地也可以听见一些鸟叫,和一些微风吹拂过树叶,树叶沙沙的声响。
      半睡半醒间,门传来一声响,让珮德的脑子真正清醒的,是他看见醒渡岸把碟子放在一边,他本人压下来的情景。
      “嘿!醒渡岸!渡岸!渡……”本就虚弱的声音被压在喉间,珮德抗拒着不让醒渡岸靠近,却被牢牢把控着,直到被强制着咽下半透明的树汁,醒渡岸才直起身。
      “醒渡岸,你……”珮德想说什么,但是这位精灵王显然没什么交流的欲望。

      他伸手,淡漠地擦过珮德的嘴角、脸侧,把珮德挣扎间蹭到脸上的一点精灵树汁擦掉。
      魂灵和身体契合的还不是很稳固,无力感让他难以做出什么举动,但他仍然用尽全力一样,举起发酸发虚的手臂搭在精灵王的手臂上。
      所幸的是,虽然力气微乎其微,但是这位强大自持的精灵王仍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一片静谧在室内传播开来。

      精灵王感受着小臂上传来的力度。这种力道,与其是阻止,不如说这是一种借力。珮德完全没有力气去在抬起胳膊的同时进行推阻。
      “三十年。”醒渡岸垂着那双翠绿的双眸,突然说了一句。
      珮德自醒来终于能全须全尾地看一看醒渡岸了。
      这间房间是极好的,阳光似乎任何时候都能投射进来,无处不在点缀的翠绿色叶子和阳光相随,把这间屋子照的温暖透彻。

      珮德一直觉得阳光和精灵王是一体的。阳光总能落在精灵王身上,落在金黄的发间,落在衣袍上,落在手腕间缠绕的藤蔓上,给王的身形渡上一层圣洁。当阳光落进他的眼眸,眼眸就像是崭新推出土的新芽。
      但是现在,阳光照在醒渡岸的眼睛里,照亮的似乎是一层一层的麻木和悲伤。

      “怎,怎么了?”
      “没事,你回来就好。”
      醒渡岸轻轻触着珮德的脸,摸索到眼睛那块,感受着一些珮德眨眼的频率。

      似乎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珮德最后只听见他说。
      “……给你讲讲发生的事情吧”

      随着醒渡岸条理清晰的讲述,珮德慢慢地从那股子不知如何是好的状态脱离出来。
      他离开的三十年,光圣殿和黑暗圣殿仍然在全世界地找他。由于精灵一族出了名的感情淡漠和绝对的中立,再加上精灵一族的地盘的特殊性,虽然那光圣子和暗圣子已经恨不得全世界地毯式搜寻珮德,但终究没有在精灵的地盘撒野。

      从暗圣子那里得到的收纳袋上,经过重重筛查,那隐秘的追踪魔法被醒渡岸抹除的干干净净。从光圣子那得到的信铃倒是没什么蹊跷,干干净净,直直白白,无时无刻不在印证光圣子确实是靠恐怖的直觉把珮德追的狼狈鼠窜。

      珮德想,他只是在魂界呆了那么三天,大陆就已经过了三十年,光圣子近些年没有动作,只能证明光圣子已经明确知晓他就在精灵的地盘。
      只不过,但凡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关乎两个势力,万事都需要讲究一个有理有据和合情合理。珮德合理怀疑,光圣子就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醒渡岸提出什么拜访;而暗圣子就是个实力强大的疯子,他只会全世界层层搜寻,只要搜寻不到,就绝不罢休。

      天啊。
      一想起光圣子动动嘴皮子就覆灭一个国家的恐怖智慧,以及暗圣子仅仅靠着一身魔力,就能让暗圣殿高层的一群老头子俯首的窒息武力值……
      醒渡岸能靠着绝对中立,同时周旋不对付的两个人,硬刚实力恐怖的两个人……
      真不愧是高手过招,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不过。三十年的时间。
      一想起他狼狈从那两人身边逃离的情景,珮德就头皮发麻。

      终极脑力代表给人的精神压制就像是给你的精神压了一座小山,从光圣子身边逃离后,珮德很长一段时间,噩梦里都有光圣子的影子。
      恐怖武力代表不太会说话,于是在“宠物”逃离时,他让“宠物”观看了一场盛大的暗元素蹦迪。铺天盖地的昏暗,让珮德那段时间的噩梦就是暗圣子本人。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先前他不停地逃,不停地赶路,不停地转移阵地,那躲藏都尚且称得上是狼狈。现在三十年来一直在醒渡岸这边呆着,很难不让珮德担忧起自己的安危。
      似乎是察觉珮德的不安,醒渡岸动着手指,轻轻拂过珮德的眼角,像是无声的安慰。

      哦,眼前这位似乎也该好好哄一哄。
      但目前,珮德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你的眼睛怎么了?”
      那双曾经清澈而生机勃勃的眼睛,现在像是蒙上一层雾,看什么都不像是落在实处。

      珮德用点力气,试图压下醒渡岸有些挡住他视线的手。
      但是醒渡岸只是轻轻笑了一声,顺着珮德的力气抽离手臂,随后,他操控远处一小支藤蔓伸展,带过来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玻璃瓶大小和漂流瓶差不多,里面装着透明的蓝色液体,封口用木塞,瓶口用魔力加着一层封印,对外的展现就是一圈绕着瓶口的翠绿小藤蔓。

      很漂亮,似乎是察觉到人的疑惑,醒渡岸解释说:“是眼泪。”
      “什么?”珮德一愣,他想不出这和醒渡岸的眼睛有什么关系。
      藤蔓小小地晃了下瓶子,蓝色液体轻轻在其中晃荡。
      “传说群山之巅,雪山之间,有一片纯白之境。拿上光信子竞技的引铃,暗信子绝不假以人手的魂花,精灵王的真心之泪;和凤凰的翎羽,魂妖的通行证,就可以在纯白之境,得到那念念不忘者来自天空的回音。”
      “这么想要我的眼泪,是因为这则传说,对吧?”
      醒渡岸一开始意识到这是真心之泪时,是发现这泪水在不断消弭时。
      “当时,你替我挡刀,魂体分离,我怕死了。一开始我没有意识到我自己在流泪,因为这蓝色的泪水在接触到空气不久就慢慢地消弭了。”
      直到这位精灵王的眼泪流出的速度超过消弭的速度,一滴一滴滴到珮德脸上,然后化作几缕蓝色烟雾的时候。精灵王的脑子不合时宜地跳出一段文字:灵王之泪,出乎于悲。落成水,水浅蓝。能化雾,雾深蓝。
      由于这是珮德一直想要的,醒渡岸想办法收集了一些。而在一段时间之后,醒渡岸发现,自己的眼睛越发像是蒙上一层雾气,直到完全看不见,眼前一片白茫。

      “由于我不知道你需要多少,所以我尽我所能地收集了,一些。”
      珮德的眼前被投射一段影像,缓缓流动的水波上显示着另一间酷似储物间的房间。上面好多支架,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地接近占满整个房间。而每一个瓶子里,都装着多半瓶的蓝色眼泪。
      “所以现在,嗯,我亲爱的珮德。”眼前的人甚至还能笑出来,“我应该是瞎了吧。”
      珮德:……
      珮德看着一房间的眼泪,被震撼的说不出话。

      脸庞被轻轻地触碰上来,珮德不知道说什么。
      听不见面前人的声音,醒渡岸就俯身,和他的额头相抵。
      水镜悄然散去,房间依然透亮而生机勃勃。

      “巫妖那家伙应该警告过你,醒来后离我远一点。而你也确实应该这样做。”
      虽然有时显得会有点木讷,但是那双眼睛真的依然漂亮。虽然不像之前一样翠绿,但是变得灰灰之后,那双眼睛像是渡上了一层情感。
      现在,那双只能看见白茫的眼睛,仍然像能看见一样看着珮德。
      一阵阵颤抖的呼气打在珮德脸上,珮德木木地看着醒渡岸那双灰绿色的眼睛,看那双眼睛盈满笑意。
      “毕竟,我也想过,你醒来之后我该怎么罚你,怎么磨平你的棱角,怎么碾压你的傲骨,怎么折断你的羽翼……怎么才能把你留下来,在我身边。”
      察觉到珮德的呼吸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醒渡岸再次勾了勾嘴角,喟叹地蹭蹭珮德的脸颊。

      “这么相信我啊,一点反应都没有。”
      “……啊。”
      两个人心知肚明。
      老实说,在刚来到醒渡岸身边的时候,珮德心里也是没谱的。
      精灵一族在情感方面表现的几乎是一塌涂地。把“真心”和精灵放在一起,简直是痴人说笑,白日做梦,几乎到了说出去连乞丐都会笑掉大牙的地步。

      他在精灵身边呆了五年。也不知道精灵一开始是在一无所有的珮德身上看到了什么价值,总之,精灵王承诺,只要珮德教会他一点点人类的情感,真心之泪就可以作为馈赠,交予珮德。
      五年时间,珮德在无数个被噩梦里醒来,无数次催精灵施舍一滴眼泪,但精灵王从来就没哭过。
      珍贵的眼泪不落则已。
      谁知道老天怎么想的,精灵一哭,就让他哭瞎了一对眼睛。
      珮德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世界规则的残忍。
      他干巴巴地说:“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明明知道我和巫妖认识的,你对我知根知底,你知道巫妖会送我回来的。”

      珮德感觉声带发紧。
      “我只是在魂界呆了三天,巫妖不喜欢你,我真的怕他不让你回来,我挡下来那一刀才是最好的,你们都不会有事,我说了你别哭了,你怎么就不听……”
      “我知道,”醒渡岸无奈地安慰说
      “但是我害怕。”
      醒渡岸叹口气。
      “我倒是也没那么喜欢射箭,能不能看见,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就是看不见你罢了,但是我有触感,我可以触碰你。”
      “不要抗拒我触碰你就好,我现在可是只能靠触碰知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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