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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跨年夜头条(2) ...

  •   我几乎是一路狂奔。
      从顶楼连廊,到达星际署的另一栋建筑:太空军指挥塔,署长张子琪的办公室在指挥塔底层。

      一路上遇到太空军同事和我打招呼,我因为经常来找林生,基本在太空军混了个脸熟。有人善意地冲我狂奔的背影吹口哨,起哄道:“敬年轻!敬爱情!”
      伴着起哄声,我有点莫名其妙,找了个空闲的磁悬浮梯下降。

      磁悬浮梯下降过程中,我打开通讯器,找出被自己常年屏蔽的工兵工作群,昨晚有上千条消息,几百个@:
      【我擦,这是不是老大?「图片」「图片」】
      【侧脸好像。@张海阳(无事勿扰,有事线下)】
      【@张海阳(无事勿扰,有事线下),老大!!!!真的是你吗?和一个太空兵?】
      【署长在总群发处罚通知了,真的是老大。】
      【牛叉啊,老大不声不响干大事】
      【这个点不回消息,应该是真的在“干”大事儿】

      群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人道:
      【老大不是一向不爱回消息嘛】
      【他会不会不知道上新闻了?要不谁打简讯通知一声】
      【算了吧,早死晚死都是得死,还不如春风一度后再死】
      【你们猜,首长和署长谁会先弄死他?】
      【还不如猜,老大的雄风能否战胜一向以强悍著称的太空兵兄弟桀桀桀】

      看着群里一串调侃打屁,再翻到强制实名的工作群:
      【瓦连京:工程军一部首席工兵张海阳编号2028
      定为严重违纪,停职半个月,罚处三个月薪水,以儆效尤】

      首长居然还特意删了林生的名字,真不愧是是全方位反同的直男。
      然后是一连串的:
      【迈克尔·约克逊:收到】
      【周幸:收到】
      【巴克提·阿比舍:收到】
      ……
      群里嚷着下注的一群年轻人,转头跑到工作群里老老实实地列队形,我咬牙切齿想着,是时候整理内务,让他们下训练场跑圈了。

      点开社交软件新闻区块,排在新年快乐的版面祝福下,印着我和林生侧脸的亲吻照,还贴心地用一串粉色像素爱心将我们二人环绕,配文:
      「新年第一“炮”,敬年轻!敬爱情!敬茫茫宇宙中渺小的人造星球!敬星球上伟大的你我!」
      我眼前一黑。

      非战备时期,太空军指挥塔的磁悬浮梯一向很慢。等待梯子下降的过程中,我急得满头冒汗,不停地刷新和林生的聊天界面。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他没有给我发一条消息。
      几乎是刚落地底层办公区,我就冲出去,熟练地直冲署长办公室,顾不上礼节,推门而入——

      张子琪坐在悬浮椅上,划动翻看全息投影屏幕上的文件。
      一人军姿站在张子琪办公桌前,脊背笔直,尽管背对着我,但我还是一眼认出是林生。
      听到推门的声音,林生没有回头,双目平视,面对落地窗外的训练场罚站。
      张子琪同样没有抬头,专注翻看文件。
      我大步上前,敬军礼,大声道:“报告署长,工程军编号2028号工兵张海阳!”

      张子琪依旧没抬头,手指飞快划过空气,翻动投影文件。
      我的注意立刻转到林生身上,摸了把他的手,手指冰凉。
      昨晚火热的人儿,今天手脚冰凉地在这儿罚站,我心疼得不行,顾不上张子琪还在我们面前,低声道:“站了多久?早饭吃了吗?怎么手那么冷?”

      林生递给我一个警告的眼神。
      同时,张子琪利剑般的目光直刺过来,她划走投影,往椅背上一靠,开口,声音意外地平静:“恋爱里还是个暖男哈?”
      我立正,伸手缠上林生紧贴裤缝的那只手,蛇一样滑进去,撑开他并拢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他被拽得往我这边一趔趄:

      “署长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张林生同志!您交给我一个太空兵,我还您一个太空分队。”
      “不要开这种伦理的玩笑。”张子琪打断我。

      她终于抬头正眼看我俩,我冲她讨好地笑笑,她站起来,突然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
      军需部研发的传说中能负重三千公斤的悬浮桌被张子琪同志一巴掌拍下去抖了三抖,林生和我同时一激灵。

      “你俩要想喝酒,躲在家里偷偷喝不行吗?”
      “喝酒也就算了,还跑到楼顶上喝!要死不死还选了地标性建筑!”
      “不扔垃圾还乱搞,全星球都能看见新闻通报里面你俩躺在啤酒罐子边上亲嘴巴摸屁股!”
      情到暴怒,张子琪随手抄起边上的平板,对着我俩砸了过来,

      几乎是张子琪一动作,林生就想挡在我身前,我反应稍慢一点,却也更蛮横,反手掐着他的腰往怀里一揽,平板结结实实砸在我的背上。
      压根不痛,但我的眼圈说红就红。低头、垂眸,深情地盯着林生的脸:“老婆不要怕,老公永远是你和肚子里宝宝最坚强的护盾。”
      我的手刚好覆在林生脖颈,清除地感受到他脖子上嵌入式检测仪冰凉的屏幕。几乎是听见这句话的瞬间,他后颈皮肤上炸出一片小疙瘩。

      伴着张子琪暴炸的怒吼,第二个砸过来的平板,还有张林生刚劲有力的拳头,一齐冲我挥了过来。

      张子琪显然是被我恶心坏了。而我在灵巧地躲过平板和拳头后,和林生一起低着脑袋向她认错。
      两声不约而同的“妈”,显然戳破了张子琪暴涨似气球的怒火。她叹了口长长的气,我都担心她没缓过来一头撅过去。

      她坐下,双手撑着脑袋,短发间有几根明显的银丝垂落在耳侧,我和林生对视一眼,心里难免泛起淡淡心酸,蹲下来,两两磨蹭到她身边,一人一侧。
      我先道:“老妈,昨晚我和林仔确实冲动了,但是爱情一瞬间,谁也把握不住喷薄的时机啊。”
      林生接着:“妈,你是看着我和阿阳长大的。”他眼中泛有微光,不再说话,看着张子琪。

      林生这个停顿恰到好处,一切皆在不言之中,张子琪看看我,又凝视林生许久,再次化作一声叹息。
      “回去写个检讨,扣半个月工资,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精神一振:“不停职了?”
      “想得倒美!”张子琪一个暴栗扣了过来。
      ·
      张子琪生气是有原因的,艾尔皮达塔是折叠星球的地标建筑——艾尔皮达,希腊语中代表着“希望”。这座塔寄托着全人类在家园搬迁后,对未来的忐忑和无限遐想。
      结果两个星际军人在上面亲嘴摸屁股,严重损害了星际署的形象,也玷污了圣洁的艾尔皮达塔。

      同时,星际署也是军队中最忙的一个部门。自从地球毁灭,海洋一词从在人类新史上消失。四大军种(海陆空航空)取消了海军后,空军和航空部队合并为星际军。

      星际军中绝大部分军人从事精量计算、武器维修、地面操控,统属于工程军;选拔出的少部分精英编入太空军队,驾驶航天飞行器,探索周边星球资源,搜集燃料运回地面,供应人造星球和光源的正常运作。
      停职只是放出给外界、平息民愤的解决方案。张林生是太空兵中的精英,太空兵作为全星球选拔最严格的兵种,人数少,任务重,缺一不可;张海阳则是工程军中少见的拥有过航空经验的工兵,是精量计算团队的主心骨。

      谈话结束,张子琪留下了林生。
      两人目送海阳关上门,直到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张子琪的脸才彻底冷了下来。
      林生重新站直。

      “我冲动了。”他道,虽是在道歉,但苍白的脸上眉眼锐利,如同前地球书籍上记录的一种以卓越飞行能力著称的鸟类,常年盘旋伫立在最陡峭的山崖,能够在最高的山峰上生存,学名喜马拉雅兀鹰。

      张子琪看着眼前这张年轻锐利的面容,冷冷道:“蠢货一辈子都在冲动,可他不用承担责任;聪明人始终冷静,但或许就因为一次冲动,满盘皆输。”

      林生嘴唇发白,许久后才道:“我知道了。”
      “换上制服去训练吧。”张子琪挥挥手。
      ·
      张子琪留下了林生。
      我并不意外,林生是太空兵,直属星际署署长管辖,张子琪留他下来应该是有任务布置。
      小道消息说今年折叠纪元纪念日会隆重举办,到时候太空兵将驾驶航空飞行器,从太空和星球气凝层的交界处洒下寓意祝福的圣水。

      所谓圣水是由宗教联合会十一位住持共同祈愿开光过的自来水。

      “人类大暴乱”后,剩下不到两亿人通过空间站转移到人造新星,在地球灰飞烟灭的那一刻,不同信仰的人类们由于绝望,摒弃了刻在基因里的宗教隔阂。他们不分彼此,尊重不同宗教种族的喜好,也不因为信仰差异自视甚高贬低他人,最终在一段时间的创伤修复后,人类史无前例地进行了宗教大融合。
      这是在原本的星球上不曾存在的种族和谐,最终成立了以十大宗教为主,小宗教同样具有决策权的宗教联合会。

      我和林生都不信教,有个我俩共同的好友与宗教会熟悉,传出来一些不太光彩的秘辛,让我们对它的印象不太好。好在纪念日当天,林生作为太空兵中的骨干肯定要领飞,我也需要驻守岗位,圣水浇不到我们头上。
      要是让瓦连京知道我们对宗教会戏谑的态度可就惨了,东正教教主是宗教联合部十一位住持之一,他对宗教联合部的态度比对署长张子琪还要虔诚。

      想到瓦连京,我的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还没等我动作,鼻腔一痒,打了三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一定是林仔在想我。我含情脉脉地望向紧闭的署长办公室,手腕处突然传来威严的声音:
      “海阳,有要事,抓紧来我办公室。”全息投影的缩小版瓦连京出现在我的通讯器表盘,斯拉夫人极具特色的弹舌和鼻腔共振发音,让他在说国际语时也充满了维京式的雄厚腔调。

      糟糕,刚刚喷嚏的时候我抬手捂嘴,意外触发了加急视讯的接通手势。
      这种视讯是双向可见的,瓦连京那双深邃的蓝眼睛审视了我一圈,居然没有意料中的极度愤怒,冷静道:
      “在署长办公室门口?”

      事关感情,我觉得还是要坦白:“对,在等林生一起出来吃饭。”

      瓦连京波澜不惊:“哦,等你那个太空兵朋友。”

      我们关系还是兄弟时,我经常跑去找林生,或者拉着他到工兵食堂吃饭,所以大家都知道我俩关系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瓦连京似乎加重强调了“朋友”二字。

      是男朋友,我心里默道,表面上仍旧嘻嘻哈哈:“干活前总得吃饱饭嘛。”
      正在犹豫要不要和我这位崆峒的老首长直说。瓦连京突然道:“别等了,他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我这儿有消息,太空兵十分钟后紧急加练。”
      老首长态度温和得像是突然吃了抗崆峒的中药——一种古中华秘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答应瓦连京后慢慢往星际署主楼晃悠。

      仔细回忆了一下瓦连京最后那句话,我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
      人类移居人造星后,生活逐渐趋向平稳,星际署也从之前人类大暴乱时期98%的死亡率降低到了5%,主要的任务只剩下日常科研探索和燃料采集,怎么歇停了几十年最近又开始增加任务量。
      就算是为了庆祝日,也不至于紧急加练,这种训练是需要由指挥部根据太空兵身体素质,结合天气署未来半年的天气安排,对点设置训练时段,怎么都不至于紧急加练。

      腹诽归腹诽,张子琪在家是位专断凶狠的母老虎,在外就是果断狠戾的真老虎,她的安排应该有她的道理。于是,我给林生留了个言:
      瓦连京叫我去他办公室,待会儿见,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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