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大院之狂飙》常山渐青

32、锅祖显亮和大洋马

　　很快，简直不可思议的快，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快，是马开江就直接指示某部部长汪明鸿负责邀请有关方面官员、专家、学者和知名的民间人士员等，先期召开一个关于锅祖显亮的理论研讨会，具体研究和谋划一下全面发掘、整理、升华和传扬显亮这一青云县宝贵人文资源的工作方案，并抓紧时间搞好落实。
　　汪明鸿随即又很潇洒地安排副部长钱三鼎具体来抓这个事，他自然而然地当起了二传手，仅仅是冠冕堂皇地动了动嘴皮子，同时又在里面像往常一样稍微加了点个人的理解和看法，以示自己对这件事情也不是一点都没动脑子。
　　结果钱三鼎这个人又是一个屎不出来屁先出来的，有事没事非常热衷于咋咋呼呼的，特别擅长于搞些花里胡哨面子工程的人，所以这个大事交给他办倒也符合马开江的意思，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那就是使劲忽悠呗。
　　别管要干什么事，先想尽千方百计把它炒热了再说，至于其引起的影响是好还是坏，是大还是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一根筋思路说起来也对，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尤其是像这种需要尽可能地扩大声势的事情更是非如此运作不可，要不然的话就失去了提议者的初衷和本心，因为珍珠埋在土里就不能称其为珍珠，鹿被当成马的时候就不是鹿，千里马被当成普通马的时候就和普通马没什么区别。
　　钱三鼎在部里特别喜欢刚刚从青云报社专题部借调过来的小青年远义河，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小伙子既聪明伶俐，又朴实厚道，而且干起工作来还挺有办法，挺会处理是的。
　　虽然远义河实际上也是个声名远播的大臭角，大懒熊，但是奈何钱三鼎一眼就相中他了，这样一来别人也拿这小子没办法了。
　　为了把远义河这种从遥远的四维空间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演化过来的特别宝贵的优秀人才调过来，钱三鼎还特意把原来在部里干得很不错的小伙子岳军直接给调回报社了，来了个现实版的狸猫换太子，劣币驱逐良币。
　　现在，既然命中注定只能当一把手而不能当二把手的汪明鸿亲自把马开江亲自安排给他的这么重要的活交给了他这样一个大个子来处理，那么他也理所当然地毫无疑问地需要一个八面玲珑、能说会道、工作能力很强的人给他打打下手，让他也借此机会找找指挥和安排别人干活的美妙感觉。
　　所以，经过一番冠冕堂皇的精挑细选和完全符合程序正义、实体正义的认真考察，他最终把远义河这个绝对不可多得的本土精英人才从报社专题部给挖了过来。
　　有钱三鼎这种从思想和性格到具体的行为方式都很特别和另类的高人带着与其臭味相投的甚至是相见恨晚的跟屁虫一样的远义河干活，可想而知能把马开江的意思执行到什么难以想象的程度和水平了，只是对于绝对具有雄才大略的并且总是习惯于干一些具有纵横捭阖性质的大事的马开江来讲未必会用不赞赏、不佩服、不认同的眼光来对待这个事情，因为公务繁忙到永远都在日理万机的马开江从来都是只要结果，不问过程，毕竟大人物办事差不多都这个样子，马开江也不例外。
　　严格秉承着“一把手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和“非一把手的事再大也得给一把手的事让路”的基本办事原则，钱三鼎很快就把这个事情初步搞出点颇有意思的小名堂了。
　　比如，他提议在万众瞩目的梅花山顶树起一个显亮的大型雕像，好让其身上发射出来的神圣光一刻不停地辉照着耀四面八方，同时再举办一个全国性的以炒辣子鸡和熬羊肉汤为主要内容的烹饪大赛，因为烹饪离不开锅嘛，这就叫延长产业链条，然后再着手筹建一个很大规模的独一无二的锅类博物馆等。
　　很快，一向行事非常果断的对各种事物的判断力一直都很强的马开江基本上都同意了钱三鼎提出的初步方案，虽然这个多少也有些可取之处的方案实际上是汪明鸿直接向他汇报的，而且汪明鸿在向其汇报的时候一句也没有提起钱三鼎。
　　现在的情况是，他只是对于树立显亮雕像的具体位置一事一时间还没怎么想好，别的事情都已经谋划得差不多了。
　　他觉得这个事情还要再仔细地考虑考虑，用不着着急忙慌地先定下来，因为像这种标志性的雕像一旦建设安装完成了，就很难再改了。
　　不管怎么说吧，现在包括绝大部分正式工作人员在内的几乎是全县的老百姓都知道了两件大家其实很难忽视的大事：
　　第一，显亮就是正儿八经的锅祖，是青云县历史上的最大骄傲和辉煌，锅祖就是名副其实的显亮老先生，他是中国历史上的无数骄傲之一。
　　第二，是马开江倾心费力主导了有关锅祖显亮的发掘、整理和传扬工作，确确实实地扩大了青云县在某些区域内的知名度，较为巧妙地提高了青云县的文化影响力。
　　没错，马开江非常成功地把自己和锅祖显亮绑在了一起，今后只要提起锅祖显亮就免不了要说一下独具慧眼的马开江，只要说起马开江就不能不顺带着提一下伟大的锅祖显亮。
　　俗话说喊破嗓子不如做出样子，又道是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为了让全县上下都切实看到自己在推动锅祖文化走向全国和世界方面的态度和决心，他打算亲自去锅祖的诞生地去探访一下有关的遗迹。
　　因为锅祖遗迹就在城外东北偏北方向5公里左右的大唐镇西部的显村村后，亦即小凤凰山的南坡，所以去那里实地调研也不是多么费劲的事情。
　　此次高品质高规格调研活动的随从人员有余卫真、汪明鸿、钱三鼎、远义河以及县委县府两办和文化局的有关同志，当然了，大唐镇的一二把手和镇文化站负责人就更不要说了，那肯定是跑前跑后紧紧地跟随并确保能够及时地进行答疑解惑的工作了。
　　其实在小凤凰山的南坡很早早就建有锅祖纪念园，而且园区后边也配套建有一个还算勉强说得过去的锅祖墓，只是整个纪念园和墓地的建筑规模和档次不行，外表上看着显得有点过于寒酸和简陋。
　　纪念园的主题建筑是一个类似故宫太和殿那样的两层仿古大殿，虽然单从建筑形式上来看是属于古代风格的，但是就其所使用的建筑材料和建设工艺来看却是非常现代的，因此搭眼一看就能瞧到非常浓重的水泥钢筋的味道。
　　并且所有的建筑差不多全都破败不堪，老旧得要命，一些较为隐蔽的角落还留有不少大小便的痕迹。
　　就这个几乎不能入人眼的邋遢样子，还是镇上提前安排人全面打扫过的呢，可想而知原先是什么模样了。
　　根本就不用多加任何的说明，大家都能轻而易举地猜测出来大殿里面是什么具体的摆设了，肯定有一尊颜色搭配非常不协调的彩色锅祖泥塑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正中间，默默地享受着来自人间的香火供奉，塑像前边的地上肯定有一大两小3个以红黄色调为主的中间凹陷四周凸起的蒲团供善男信女们跪拜磕头，塑像后边墙壁的正上方肯定有一块大大长长的匾额挂在那里，上边肯定写有4个与之有关的大字。
　　鉴于整个纪念园内无处不在的荒芜、粗糙和丑陋的风格是如此的浓烈和顽强，就不再具体地对其进行仔细的描述了。
　　毫无疑问，果然如此，在大体上参观完整个纪念园之后马开江的脸色也是显得很难看，喉咙处重重地动了好几次，都没发出声来，可见他肚子里一定酝酿了许多许多的话。
　　在做了一些泛泛的指示之后，他本打算打道回府的，结果镇文化站站张王井水一脸真诚地提出：
　　“马书记，显村的东边就是六孔窑村，那里是咱青云县有名的抗日英雄大洋马的老家，村里至今还流传着许多关于大洋马打日本鬼子的故事呢，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老张这一张口，所有的陪同人员全都忍不住笑了。
　　聪明过人的马开江当然知道这里边肯定有故事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当场追问什么，因为他估计那样做很可能会弄得老郑同志很难看，当场下不来台，于是便顺水推舟地答应道：
　　“完全可以呀，今天上午除了参观锅祖纪念园之外，正好也没有别的大事，那就顺便走一趟吧。”
　　众人一瞧当家的马书记答应得这么痛快，这么兴趣盎然，这么充满了好奇心，除了赶紧热烈地表示附和之外当然也都没再说什么别的与之无关的闲话，反正大队人马一块跟着作为领头羊的大老板去瞧一瞧大洋马的老家想来也没什么坏处，除了多增加点见识之外。
　　马开江一行驱车到了不远处的六孔窑村之后，在老同志张井水的带领下曲里拐弯地走来到了位于村子中间偏北一些的大洋马的老家，一处非常破破简陋的草屋和小院。
　　这个小院原来的黄土院墙基本上都就坍塌殆尽了，剩下的部分也不过米把高，连条狗都挡不住。
　　屋顶上原来覆盖着的黑褐色的麦秸其中的大部分都已经沤烂了，后来换上的石棉瓦也普遍都进入风烛残年了，唯有一些晶莹闪亮的石棉丝还在风中支楞着。
　　多才多艺的老张同志从1980年开始直到现在，已经实打实地在大唐镇干了22年还多几个月的镇文化站站长，而且又是六孔窑这个大村土生土长的老人，所以通过他的这张巧嘴讲出来的关于大洋马抗日的故事其可信度还是非常高。
　　马开江听得可谓是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多次夸奖，无数次感慨，真是欲罢不能，大呼过瘾，要不是碍于身份和面子的限制，他几乎都想在今天晚上找个借口留下来和对方酣畅淋漓地喝几杯，索性来一个“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以示自己也是个性情中人，也是颇有思想和品味的文化人，并不是一个只知道鲁莽行事的粗人。
　　通过这次计划之外的实地考察和调研，马开江许多有关大洋马抗日的故事。
　　原来这位在本地赫赫有名的大洋马是一位传奇女性，而且她还是张井水的亲姑姑，大名叫做张芳英。
　　张芳英外号大洋马，小名五马蛋子，在家中排行老五。
　　若是单说小名的话，她大姐叫大美，二哥叫二运，三姐叫三菊，四姐叫四凤，六弟叫六甲子，七妹叫七巧。
　　类似这样的广泛流传于民间的抗日英雄的故事虽然听起来非常的生动感人，可歌可泣，荡气回肠，但是一般来讲也没什么特别稀奇和独特的地方，尤其是和像地道战、地雷战、洪湖赤卫队、铁道游击队等等这些非常著名的抗日故事相比还是缺乏足够出彩的地方，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马开江也没表现出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但是，当他了解到大洋马原来就是当地一个非常有名的由一个大个子窑姐一步一步地混出头的老鸨时，还是感觉非常震惊和稀罕的。
　　同时，他也非常敏锐地意识到了前边在锅祖纪念园老张一说这个事的时候大家为什么会偷笑了。
　　还有一个信息听起来也很有趣，或者是很叫人感觉无味，老张在激动之余一股脑全都告诉他了，那就是在本地同样是赫赫有名的抗日老英雄郑建德，他的老相好就是张芳英，只是因为这位男性大英雄的名声太响了，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不知趣地提起这个小小的“瑕疵”。
　　但是，非常可惜的是，直到现在大洋马的抗日英雄的光辉形象还是没有竖起来，就因为她身上曾经存在着这样一个似乎是怎么都洗刷不掉的大污点。
　　马开江在回单位的路上就下定了决心，最近一段时间就着手安排人为大洋马这位有血有肉的真真正正的抗日老英雄和巾帼奇女子树碑、立传、出书、开研讨会、建纪念馆，大张旗鼓地尽可能地把她老人家生前立下来的丰功伟绩给传扬开去，而不再纠结于人家身上那点和民族大义相比完全就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