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本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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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地妖星巴比隆。冥界的一只妖蝶。未来将是。
有人将进化理论归结为用进废退。那么我的心，肯定已经退化了吧？
很久以前（时间倒不见得过去多少，只是感觉如此）我曾是人类，有着一颗人类的心，过着人类的生活。地面以上的、被阳光所普照着的生活——啊，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即使只在昨天，也让人感觉到恍如隔世。一段宣叙调不足以表达这之间发生的事情，我想，我心中甚至回响起了独一无二的咏叹调；但我无法放歌，我是一只未破蛹的蝶。
这对于生在奥地利的我来说是莫大的痛苦。我失去了动听宛转如天籁的嗓音。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穿着深色的礼服前往一场音乐会。我的家人将要看我作推销员格里高尔·萨姆沙。我的朋友们会为我感到作呕和一种猎奇的喜悦。我热爱阳光却从此不得不与之告别。我极度厌恶血腥，……难道我要感谢“它”杀人不见血是对我的恩宠？荒谬的世界啊，冷漠的世界啊！转眼之间我要对一个只在歌剧中听过名号的神献上青春、忠诚、乃至生命。地狱没有美妙的逻辑和动听的和弦，地狱……是个只充斥着恶鬼尖啸哭号的可怕的……地狱。真正的地狱（这难道是我读《神曲》产生的幻觉？盲目的诗人啊，把路尼当成米诺斯还能解释为桌上的名牌未曾更换，把鞭子记作尾巴可是要因妄言轻信或蓄意欺骗而下地狱的）。
说起来，我似乎与路尼相处得很好，因我是个安静的人（尽管安静非我本愿，“人”这一称呼也有待商榷）。这“很好”是指的我们忽略彼此的存在。我有时也去法拉奥看守的第二狱听奥路菲的琴（因而被嘲作摧花的毛虫，蝴蝶作蛹之前都是如此丑陋的）。曾经邀过法拉奥弹琴，他只说自己从不拨动那琴弦，因为这不是他深爱的音乐，是杀人的无形兵器。他对奥路菲的排挤是出于这原因吗，不是失宠的冥斗士嫉妒得宠的圣斗士，而是永不被准许奏出动听旋律的乐师嫉妒着自由的同行？——可以明白。得到巴比隆这个名字之前我在奥地利生活了十八年，然后一朝成为不能开口的歌者。我们是一样的人。
从此我便没有再找过第二狱的狱守，虽然心中对他的琴声仍抱有不切实际的渴望。
除此之外，天字辈的冥斗士中我只与拉达曼提斯大人直接地打过交道。地字辈则能避则避（以杀戮的能力计算无疑能排在前三十六人的我仅位列地煞星，与同级而弱我许多的冥斗士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相待的）。那些无用的人，“同伴”？与这样的人共同战斗？既然是义务，就勉强这样去做好了，让魔星嗜血的本能带着人类软弱的躯体卷入又一场战争。——圣战！
圣战。前世那些残酷的记忆随着魔星苏醒在我体内，我因此记起来雅典娜一向是把“大地的爱与正义”当作她的口号，说得如同只有她和她忠实的信徒们懂这话的含义。我不是没有体会过爱的滋味，血缘之爱也好挚友之爱也好情侣之爱也好，作为人类的我早就知晓。正义呢，只能说一句久仰大名：那样的事情，我不相信存在绝对标准的。热爱和平的战争女神雅典娜假若得知我这样理解她的宣言，她……会笑吗（毕竟解释权归她所有）？我情愿如此，好过被她以强者的姿态同情。其实对科学的信仰早就在得到力量的一瞬间崩溃了，但我倒乐于垂死挣扎地狡辩一通：我相信人类的私欲，相信一切爱也好恨也好正义也好邪恶也好，终究来源于“活下去”这最简单而卑微的愿望，也即生命令自身存续的原始本能。按奥林匹斯式的高傲论调，那是“地上渺小如蝼蚁的生物，都妄求让自己永恒”。可怜的人类啊，就以渎神作为报复。圣战就是如此无力无趣的抗争。
但无论如何大战将近，而我跃跃欲试。
不想试图解释这种行为。生存欲原应比暴力冲动更加强烈也更加接近本原，后者却偶尔也会压倒前者：为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强加的信仰我宁愿燃尽生命来挣脱蛹壳的囚笼。极限的燃烧中我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到心在跃动（不只是心脏的搏动）。它还是活着的，以一种不稳定和脆弱的方式苟延残喘。随后我会变得美丽而强大，幸运的是这两种属性都无关正邪，例如叛变的双鱼座阿布罗狄继续被认同为八十八星座中最美的战士，复生为陛下忠仆的二位前教皇史昂与撒加实力不会有分毫降低。
可惜阿布罗狄实在唯有美而不够强大。他昔日的同伴、白羊座黄金圣斗士穆轻易打败了他。这可悲的叛徒。即使计划成功，陛下也不会赐予他永生了。双鱼座要同他的前辈们一样变成寒冰地狱又一道永远的风景。
白羊座的穆。来自东方的温润美人，念力系的高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击败他，但这场胜率百分之五十的战斗可以一搏。不枉我的等待和蛰伏。我要的是最冷清的诞生、最丑陋的过去、最美丽的嬗变和最喧嚣的死亡，那身为妖蝶的宿命令我无法抗拒甚至不愿去抗拒。为了这样一个人化蝶是值得的。我们都才在孤独中经历了人生十八岁的巅峰，战士年轻的身躯充满节奏感与韵律感，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念力战士的对决远比那些蛮勇的物理战士优雅高贵，充满种种华美的花样技法。磷粉伴着星屑，丝线对上罗网。一首死亡狂想曲二重奏将要成为我们当中某一人的绝唱。
作为魔星的，地妖星巴比隆……缪。不需要知道战斗以外的东西。即便如此，在这具人类躯体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于漫天杀意多于诗意的星光中所想起的，却是多年前课堂上某位教授的讲课，声调抑扬顿挫，内容古板枯燥。
不存在什么用进废退，有的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缪，十九岁，奥地利人。喜欢音乐和自然科学。讨厌法语。一九八六年被淘汰在名为圣战的、人的竞争与神的选择中。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本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