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星满池

42、朽木良玉

　　九方宸一行人在缥缈仙宫呆到了第三天就准备启程回九州云崖，离别时栾清雅明显表现出了不舍之意，这倒是让缥缈仙宫的仙尊们挺意外的。他们家这尊佛眼睛长在脑袋顶上，寻常人来缥缈仙宫若非顾温珩要求栾清雅连面都不露，要是来的是天资出众的弟子，但凡顾温珩说人家一句好话她就得闹上好几天别扭。

　　但自从去了无尘界一趟这小魔女对众门派的态度有了些许改变，她对千书府的马行道和重霄仙羽楼的齐炜烈态度都不错，但也没像对九州云崖这般热切。

　　送别之时，几位仙尊走在后面，看着前面明明不舍还嘴硬的栾清雅，流芳仙尊奇道：“没想到清雅居然和九州云崖的关系这么好，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舍不得哪个门派的弟子呢。”
　　缥缈仙宫一直带着笑面的仙尊看了一眼前方嬉笑打闹的年轻人，本就细长的眼睛更是笑成了一条缝，“我怎么觉得雅儿格外舍不得那个九方宸呢。”

　　他这话说得若有所指，顾温珩笑了笑道：“九方宸天纵奇才，少年得志，雅儿自是钦佩。”
　　雷子赫忙道：“哪里哪里，明明就是那小子调皮贪玩，栾小姐图个有趣罢了。”

　　流芳仙尊微微蹙眉，虽然栾清雅在她看来过于骄纵自傲，但即使九方宸年纪轻轻收服神武她也不觉得九方宸配得上栾清雅。

　　一来缥缈仙宫本就处于修真界的至尊地位，栾清雅是缥缈仙宫千挑万选出来的掌门唯一的弟子，在门派背景上就胜于九方宸。再说身世，栾清雅背靠天下第一富户栾氏就不用说了。这九方宸当年被琬琰仙尊收作弟子时也在修真界轰动一时，不少人去查了九方宸的背景，发现是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儿，和弘璧仙尊去年新收的弟子程澈一样，连个破落户都算不上。再者她也听说了九方宸的一些传闻，桀骜难驯，言行轻狂，印象实在不好

　　流芳仙尊抬眼看向前方那个挺拔笔直的身影，在她看来整个修真界能与栾清雅门当户对的也就是弘璧仙尊座下大弟子陆世，若栾清雅看上的是他，她当然一百个支持，再不济隋膺也比九方宸要强啊。
　　小女孩啊，就是容易被坏男人骗。

　　“流芳仙尊，”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您面色不善地盯着我半天了，敢问弟子有哪里得罪你了吗？”
　　一直在前方和众人嬉笑的九方宸忽然转身，这个问题将流芳仙尊问得措手不及，她迅速敛去眸子里的不屑与算计，故作平静道：“我会对你有什么不满呢？你想多了。”

　　九方宸抬微微思索道：“大概是觉得朽木难配良玉吧。”
　　此话一出，程澈等人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但是身后的众位仙尊和栾清雅可瞬间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流芳仙尊心中一惊，被他说中了心里话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厉声道：“是谁教你这般妄加猜测，胡言乱语的？”
　　九方宸看了她一眼，一脸了然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般作为更是惹恼了流芳仙尊，她面红耳赤道：“早有言论说你狂傲难驯，我看还真是这样。”
　　“难驯？”九方宸微微眯眼道：“我又不是牲畜为何要驯？”

　　他这一顶嘴火药味更是浓重，顾温珩和雷子赫见状正想说两句什么，裴瑾疏却先开了口。
　　“我座下弟子言行草率，惹得流芳仙尊不悦，是我教导无方。我此生共两名弟子，传教经验少，更不会什么驯服之术，若天下言论是怪乎九方宸难驯，那当时说我师表有失。我当给仙尊赔个不是，请仙尊莫与小徒计较。”。

　　裴瑾疏这表面上是道歉之意，实际上谁都能听出来他是因为那江湖传言和难驯之言而不悦。
　　听了裴瑾疏这么说，流芳仙尊自知失言，她堂堂上修界仙尊竟听信江湖流言自是说不过去。她压下恼怒之意，低声道：“琬琰仙尊哪里的话，我怎么会和小孩子计较。”

　　眼见气氛尴尬，栾清雅看了一眼明显不怎么高兴的九方宸，忽然抬手照着他的后背狠狠拍了一下，她扬声道：“你净会胡思乱想，自古英雄不问出处，有种的也不全是王侯将相，流芳仙尊身为我缥缈仙宫尊者，德行见识岂能是小肚鸡肠，趋炎附势之人能比？就你自己想得多，你看人家程澈和我们玩儿的多好。”
　　栾清雅这话说得巧妙，九方宸瞥了栾清雅一眼，见她瞪着自己示意赶紧借坡下驴，悠悠地笑着对流芳仙尊拱手道：“是弟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请流芳仙尊原谅。”
　　流芳仙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着台阶下一脸无辜的栾清雅，最终也只能罢了。

　　闹剧过后，众人继续往台阶下走着。
　　后方的仙尊们早就换了话题，谁也不去提刚才那尴尬的事情。

　　拉开一段距离后栾清雅开口道：“你们别生气，她就是那么一个人，表面上刚正不阿，实则小人得志。”
　　听了这话隋膺好奇道：“她真是这么一个人吗？还是说你不喜欢她才这么说的。”

　　“就因为她是这么一个人我才不喜欢她。”栾清雅翻了一个白眼，“她自以为仗着缥缈仙宫和我扯上点关系就是我的长辈了，事事都想着对我指点，我也是看在我师尊的份上才给他些面子。”
　　“既然如此，顾宫主为什么还要留着她呢？缥缈仙宫这般威势，想招个仙尊应当很容易的吧？”陆世也不解，他们九州云崖的六位仙尊虽也各有脾气，但待弟子都是尽心，既然这位仙尊这样，还为什么要留着呢？

　　栾清雅摇摇头，“这女人的父亲辅佐上任宫主尽心尽力，有功与缥缈仙宫。后来她父亲年龄大了上任宫主就说如果她愿意就能承袭她父亲在缥缈仙宫之职。上头留下来的荫蔽，我师尊也没办法。再说我师尊的心肠你们也清楚，一个被赶出门派的仙尊什么处境，他能下得了那个狠心吗？”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只能点点头，看样这修真界第一门派也是有自己的烦恼啊。

　　栾清雅咬咬牙道：“这女人真是烦人极了，她想说话的时候就不管别人尴不尴尬，多少次都是师尊和其他仙尊替她打圆场，她还不领情。对着大门派的掌门仙尊谄媚，小门派的就趾高气昂，真是跟她说话都上火。”

　　这些九方宸都清楚得很，前世缥缈仙宫与栾清雅决裂后这流芳仙尊反倒回过头来对着九方宸与栾清雅溜须拍马，顺带着说了不少修真界其他门派的坏话。等九方宸称帝后，这流芳仙尊甚至干出了给他塞女人以攀高枝的蠢事，想想都可笑。

　　不光这流芳仙尊本人，连同她那老爹都不是省油的灯，搞起事情一套接着一套，前世栾清雅和缥缈仙宫的关系日趋冰寒虽是无可避免，但这父女俩可在其中做了不少梗。
　　九方宸看了一眼那正装作若无其事和雷子赫说话的流芳仙尊，心道此人不可久留，若是时机成熟……

　　“那我们走啦！”隋膺的声音下打断了九方宸的思绪，眼见他们已经来到了缥缈仙宫的大门口，马车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众人客气道别后，顾温珩见栾清雅难掩不舍，轻轻看了一眼九方宸。
　　小女孩长大了呀。

　　只是这九方宸，顾温珩眼神微敛，他喜欢是不假，但这孩子身上总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有些危险。

　　拜别了缥缈仙宫后，在回九州云崖的马车上，九方宸从乾坤囊里掏出了一个寒玉长青盏，打开盖子，里面摞起着满满的红草莓。
　　他高高兴兴递到裴瑾疏面前，雷子赫一看瞪大了眼睛道：“这寒玉长青盏哪里来的？”

　　“偷来的，不要说出去。”九方宸正色道。
　　雷子赫欲哭无泪，从怀里掏出个本子，准备在欠缥缈仙宫的费用上再记上一笔。虽然顾温珩表示不用他们赔，但不赔他心里过不去啊，这个寒玉长青盏一看就是上好的材质，得几百金啊！

　　裴瑾疏手指修长，伸手就拈了三个草莓，递给了裴瑾晞和雷子赫。
　　雷子赫惊了，九方宸偷东西这事清许这么平静的吗？照以往那不得拿出回雪来狠抽一顿啊！

　　感受到雷子赫盯着自己不放的视线，裴瑾疏慢慢吃完手里的草莓对九方宸道：“不要去问顾宫主要东西，你明知他脾气好定会给你。”
　　雷子赫眨巴眨巴眼，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裴瑾晞看了他一眼道：“他要真是偷来的会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吗？”闻言雷子赫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寒玉长青盏从赔偿目录里删掉了。

　　九方宸最后一个草莓没抢过隋膺，有些郁闷道：“怎么是我要的呢，这明明是我做了草莓酥跟顾宫主去换的，是劳动成果呀。”
　　隋膺咽下口中的草莓，理直气壮道：“草莓酥呢？”

　　“没有。”九方宸翻了个白眼。
　　九方宸做点心的手艺了得，是隋膺为数不多佩服的专长。一听这话樱樱子就有些不高兴了，“九方宸你吃里扒外！你给缥缈仙宫的人都不给我们，今天最后你和栾清雅偷偷摸摸交头接耳说了半天悄悄话，我看你就是都给她吃了！”

　　程澈忙替九方宸说话，“没有没有，九方师兄今天清晨才做出来的草莓酥，没来得及分呢，先给顾宫主他们送了一盘尝尝。”
　　九方宸嫌弃地看了隋膺一眼，挪到裴瑾疏身边，从乾坤囊里又掏出一个寒玉长青盏，盖子一打开，浓郁的奶香混着新鲜的果香飘散开来。

　　雷子赫眼睛又瞪大了，“这个盏又是哪儿来的？”
　　“这个真是偷的。”九方宸认真道。

　　雷子赫赶紧看向裴瑾疏和裴瑾晞求证，没想到两人皆是伸手去拿那草莓酥没搭理她。
　　雷子赫欲哭无泪地伸手去掏怀里的本子，却被九方宸起身塞了一个草莓酥在口中。

　　“是要来的。”少年笑得调皮，朝他吐了吐舌头。
　　雷子赫叼着那酥瞪了他半晌，只能泄了气摇摇头。

　　他看着四个为了抢草莓酥打闹成一团的人，目光聚焦在其中那个混乱的始作俑者身上，嘟嘟囔囔道：“还不如送给顾宫主算了。”
　　“我不。”

　　很快的一声划过耳朵，雷子赫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裴瑾疏。
　　裴瑾疏面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过的样子。

　　“清许，你刚刚说话了吗？”
　　裴瑾疏没回应他，将最后一口草莓酥塞进嘴里后，见九方宸手中的寒玉盏里正正好好剩了四个草莓酥，他毫不客气伸出修长的胳膊捞了一个过来，一份为二递了一半给裴瑾晞。

　　师兄弟四人傻了眼，原本正正好好四对四的草莓酥现在变成四对三了。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雷子赫看着一左一右安心吃东西的兄弟俩，和前方刚刚开始的战局，没有一方顾得上他。
　　他心里暗道一声这个掌门当得是真不容易后果断加入了前方的战局。

　　“臭小子们！给我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