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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Tirion篇】chapter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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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1年10月2日,午间。
正是乘客们闲暇的时光。船尾几个Teleri水手手忙脚乱地试图制服一条刚被网上来、正在甲板上不住扑腾的大鱼,其中一人在湿漉漉的甲板上一脚踩滑,结结实实摔了一跤,惹得笑声一片。船舱中原本百无聊赖的众人被吸引过去,如Lindir和Gildor,几乎是欢呼雀跃着加入了Teleri水手当中。原本沉寂的海船上顿时热闹非凡。
“年轻真好啊,对什么都兴趣十足。”Glorfindel保持着一手翻书、一手撑着额头的姿势,望向嘻嘻哈哈打闹着的众人,喃喃自语。“亲爱的Glorfindel,看来你的确是老了。”Erestor略带讽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虽然你的面貌比我们大师看起来还要年轻。”惊觉的Glorfindel回头,正对上老友揶揄的双眼。“你该不会和Cirdan有着同样的困扰吧?”Erestor蹙起眉头:“当年我和那批流亡到Imladris的杜内丹人聊天,给他们讲起Cirdan是中土现存最老的精灵,其中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就叫起来‘哇,那么老了,他一定有着一把长长的胡子!’……我至今都忘不了后来和Cirdan提起这件事情时他的表情……”
“这条船上最老的还精灵有我哪。”不等Glorfindel出言反击,金色夫人已经不知不觉出现在他们身边,“当有一位差不多老的女士也在场时,嘲弄别人的年龄便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这也是我从杜内丹人那里学到的礼节。”Glorfindel感激地看了Galadriel一眼,金色夫人会意一笑,转向Erestor,“那么,可否允许一位年老的女士要求您这位年老的朋友暂时陪伴一会儿呢?”哭笑不得的Erestor只好伸手摆出了“请”的姿势。
……
在Anar正盛的光辉中,两个众人口中“最老”的精灵一起走到了船舷边。
“我们现在,已经出了七河之地。”很突兀地,Galadriel冒出了一句,眼睛转向身边的人,“Glorfindel,你想不想故地重游?”“重游?”Glorfindel支起发僵的身体,揉了揉额角:“可故地在哪里呢?Valinor是我们前进的方向,中土被我们丢在身后……如果你是指第一纪时我们曾拥有的王国,Beleriand早已不复存在。” 身体微微一抖,夫人抓住船舷的纤白双手握紧了,“我知道Beleriand不复存在。可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能够再次看到故国上方的星空。不要告诉我你不想。所以……”夫人顿了顿,“愿意和我一起去请求船长吗,现在改变航线转道西北,会经过旧日的Doriath,还有Gondolin……再折向西南,还会经过Nargothrond……”
淹没于大海之下的故国啊……Glorfindel的心颤了一下,转头望向Galadriel夫人充满期许的双眼。
年轻的容颜深邃的眼睛,奇异的和谐。海风吹起了夫人白纱嵌金丝的长裙,晴美的阳光在那长而微卷的金发上无比明亮。Glorfindel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站着的,是那一年初见的少女Nerwen。
三个纪元过去,她的样貌丝毫未变。永生一族青春永驻,无所谓年轻年老,一般无法从外貌上判别他们实际的年龄。然而有经验者会从一个精灵的眼中读出那其中经历的沧桑。
Galadriel夫人的眼睛波澜不惊犹如幽深的大海,而少女Nerwen的眼睛则清澈欢快如同流动的浅溪。
那一年少女Nerwen在Valmar城中乱糟糟的辩论中替他解围,他笑允伴游。
前尘旧事再次纷乱于眼前。
Glorfindel躬身略略行礼:“如您所愿。”亦如我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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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树纪1310年至1400年间,Glorfindel记忆中少年的日子飞逝如同行云流水。他与Ecthelion在同一年先后于双圣树下接受了Yavanna的成年祝福。那是Aman的黄金时代,彼时mindon eldalieva的灯光终年不熄,朝气蓬勃的Noldor少年们于Aman大地自由地策马奔驰。每一年的生活都没有太大不同,除了1400年,关押多年的叛变Valar Melkor被释放可称作大事。以致于很久后再回忆起那段时光,Glorfindel大多数时候想起的,都是一团包裹着纯粹欢乐的朦胧影像,却辨不清其中具体的线条与轮廓。
平和的年代里,Ecthelion随着祖父走遍了整个Valinor,修订多年的《Aman风物志》第六版洋洋五大卷终在1402年付梓成书。Rumil一刻也不肯停歇,马上为下一部著作《中土先民轶闻录》写起了序言。一向与祖父默契的Ecthelion不等Rumil发话,便背起纸笔,挨家挨户行走于Tirion城中那些自中土迁徙而来的最古老一批精灵之中。
“精灵族群的第一次分裂发生于众Valar与Melkor的中土战争之后。Valar召唤Quendi前往蒙福之地,同意西迁的族民保留Eldar之名,执意留在中土的被称为Avari……”Rumil家的书房里, Glorfindel一边帮Ecthelion整理着成堆的记录纸,一边翻看着上面的内容。“不问不知道,中土的广博远远超出我的想象。”Ecthelion拿墨水笔给那些整理出来纸卷做着标记,兴奋地对好友说,“中土地貌之繁复,物种之庞杂,都是Valinor不能比的。我祖父的幼年时代也是在中土渡过的,他说,到了‘冬’季下雪时分,万物如披闪亮银装,Vaire的织锦都不会有如此美丽的光泽……”放下手中的笔,Ecthelion转身取来两杯茶,递了一杯给Glorfindel,“如果可以,将来我想为中土编纂一本风物志,恐怕至少得有十卷。只是资料搜集……”“直接到中土搜集!光靠询问记录肯定不够。”Glorfindel插嘴。“知我所思者,唯有Glorfindel!”Ecthelion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只有亲历亲睹,才不至于错失遗漏。我在想,到那时Alqualonde港的Teleri水手怕是要奇怪了,Aman居然有人发了疯想要回中土。我就是那唯一的疯子。”“你不是唯一的疯子。我会与你同去。”Glorfindel四仰八叉倒在藤椅上:“Valinor太小,你以为我不觉得?从东走到西,花不了几天时间。小时候玩军团大战,连块平地都得跟Teleri小子们抢破头。这些年只见新生命不断出世,我都替他们可怜,以后他们哪里还有玩的地方?”金发精灵一扬手中的茶杯:“以茶代酒,为我们两个疯子干杯!”
白瓷杯身叮咚作响,两个青年拊掌大笑,仿佛一个书箱一把剑、一架竖琴一支笔的吟游者生涯就在眼前。
只是当时他们绝没想到,九十来年后,他们终于一同前往中土,走的竟是一条血泪无尽荆棘遍生的道路,而洒脱自如仗剑天涯的吟游之旅,永远只是一个诞生于旧日少年意气中、不可企及的梦。
次日Glorfindel受Turgon王子之托,前往Valmar城给正在此处随Indis做客的Finrod王子送信,正好借此机会见见他的Vanyar族亲戚。
Glorfindel一直以来都无法认同他那些Vanyar表兄弟们的生活方式:唱诗与清谈占去了绝大部分时间,而他们看上去还似乎永远不会腻烦。为这几乎每次他都会跟那些表兄弟们起争执。偏偏这一日在Valmar城主道大街上遇到表哥Elemmire时,这家伙正和一圈子金脑袋谈得正欢。
凑过去一听,Glorfindel差点没昏死,“论Valinor之完美”,什么无聊的命题!“……几百年前Valar召唤三族精灵前来Aman州,将我们置于圣光照耀之下,才有今日各族开化之盛世……”“……可叹我们的Moriquendi亲族,没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无缘得见圣地光辉,终生束缚于不完美的中州之地……”Glorfindel直觉着脑子里轰轰作响,忍不住喊出一句:“你凭什么说Moriquendi亲族的选择是不对的?”Elemmire抬头看见了他,眉头皱做一团,“亲爱的表弟,很高兴见到你。但就算你喜欢跟我过不去,也请换一个不那么低级的问题。”不等Glorfindel答话,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一点都不觉着他的问题低级。”所有人都朝声源处扭头,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站在人群圈外,长长的金发闪动着耀眼的光泽,美丽的容颜中颇有几分英气。少□□雅地踱入圈内,“Valinor为蒙福之地,无万物凋零之冬日。任何生灵于此处生长,永无疾病天灾之虞。”少女顿了顿,“但此方天地甚是狭小,只怕数十代之后,你我于此只剩立足之所。那时我们是填海造田,迁回中土,还是希冀Iluvatar再造一个Aman州?”
知音啊!除了Ecthelion以外还有人同我所想!Glorfindel几乎要欢呼起来了。“……Valar于此必有安排……”Elemmire有些尴尬。少女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嘲讽微笑,对众人略略点头,道声“失礼”便转身而去。
“女士,请等等!”Glorfindel追上了少女:“我还没感谢您替我解围呢。”少女扬起头,清澈灵动的眼神掩不住一抹高傲:“不必,我并非刻意为你解围。只是欣赏你的观点。”停了停又补充道:“你不是Vanyar吧?”“我的确不是,我是个Noldo。”“我就知道,Vanyar不会有你那样的眼神。我也是个Noldo。”Glorfindel在心底暗暗惊讶这位姑娘的洞察力:“我是Glorfindel,Glorion之子。请问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吗?”少女微笑了:“喔,我听哥哥们说起过你,你是Turukano的侍从。我是Nerwen,Arafinwe之女。我正想要游览Taniquetil山,只是缺一个说得上话的向导,如你识路,可愿与我同行?”
猛然注意到少女白裙上八芒火焰之形的金线刺绣,原来是她……Nerwen,“男子气的少女”,Noldor王室最小的公主。
Glorfindel躬身行礼:“如您所愿。”
多年后,Tuna山中心广场上那场著名的“走与不走”的辩论中,无数人惊讶素来不喜Feanor王子的Nerwen竟会坚定地站在“走”的立场上。那时立在人群中的Glorfindel却明白,高傲的Noldor小公主于那片土地的向往之情,早在1402年就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