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她》木雨也

37、暗道

　　姜鸢并没有因为萧确的出现而感到高兴，相反，她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眼下她抱着装有名录的木盒和纯金佛像，跟着萧确来到被烧化的大佛像前，撩开桌布就见一掀开的木板，底下是幽深的通道，数级台阶不知通向何处，扑面而来的是森森凉气。

　　十五露出手来扶她走下去，萧确断后合上了木板。

　　通道顿时黑得不见五指，姜鸢怀里抱着东西，没闲手去扶墙，只好肩膀蹭着墙跟着往下走。

　　这里就是领头和住持出来的地方，通往的应该就是二人合作的生意。

　　姜鸢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在跳，却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眼下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糟了，头上是熊熊大火，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通幽处，怀中还抱着随时会被萧确质问的东西。

　　萧确若是因此发现她身份有什么不对劲，她便不得不弃了他这枚可以走捷径的棋子了。

　　三人一直向下走，空气从一开始的燥热渐渐变得阴凉，萧确喊了停。

　　“等上面火着完了，我们再出去。”

　　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鸢像是做错事般在黑暗中极为乖巧地点点头。

　　“你怎么会......”

　　没等萧确把话说完，姜鸢把话柄抢了过来：“大人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装睡，又为什么会来这儿？”

　　她战术停顿了几秒，大脑飞速转起来。

　　想好了措辞，她继续道：“我觉浅，大人给我披衣服时我就醒了。我看大人一声不吭地走了，以为大人要丢下我一个人逃命，所以就一路跟了过来。”

　　“你一直跟着我？”萧确眉头一蹙，这一路他从未松了警惕，一点风吹草动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若她跟了一路，他不可能一点发现不了。

　　更何况半途中他遇到了下山的十五，两人一前一后观察周边情况，她又没有掩蔽跟踪那一套路数，怎会藏得如此好？

　　姜鸢在他面前撒过的谎已经掰着手指数不清了，只是那些谎里他能确切断定真伪的不过几个。上次她轻描淡写地描述在杜府与刺客搏斗的过程时，他已经有点怀疑她是否真如表面上那样柔弱。现下她又能躲避重重阻碍进入主殿，她应该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萧确隐隐觉得姜鸢现在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要想真正把她留在身边保护她，就必须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此次来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方才形势紧急，他只顾着把姜鸢从火海中救出来，虽是瞥见了她抱着东西，但她藏在衣服里看不太清。

　　“你怀里抱的是什么东西？”

　　“金子，大人。这小佛像居然是纯金打造的，我说这寺庙怎么如此破败，原来是把钱都放这儿了啊！”姜鸢避重就轻，反正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要她不提盒子，就还有混过去的可能。

　　谁知萧确又追问道：“还有呢？”

　　眼神够好的啊！

　　姜鸢企图蒙混过关：“没有了，我就偷了一座，太贪心不好！”

　　萧确环抱她腰时恰巧摸到了盒子的边缘，她却隐瞒盒子的存在，不知她安的什么心：“我说的是别的东西。”

　　姜鸢咬咬牙觉得也罢，他查也是查，这样还能省去她去找长州暗雨帮忙。

　　她把藏在衣服里的盒子拿了出来：“哦对差点忘了！这个盒子是我顺手捡的，不过我看这上面有官府的封条，想来这应该是大人要找的东西吧？”

　　她伸出手去探萧确的位置，一只手主动迎了上来，将她紧紧握住。她从手心挣脱，拽住他的衣袖，另一手将盒子精准地放到了他手里。

　　萧确摸出封条还原封不动地贴着，松了口气。嘴角一挑，问道：“还有一个呢？”

　　“这佛像又不是大人要找的东西，更何况还是我冒死拿来的......”

　　姜鸢抬头看他，却见上方木板的红晕渐渐退去，赶紧岔开话题：“大人，外面火好像熄了。”

　　萧确看她这一副财迷样儿哼笑一声：“再等等。”

　　既然还要等，姜鸢便也开始问自己想问的：“大人，这里通往的是何处，我们不能从这底下出去吗？”

　　“不能。”

　　萧确也想知道这里通往何处，方才他和十五跟着领头和住持进入这里，因太黑跟丢了二人。可这条路根本没有分叉口，一条道走到底应该就是目的地，可他们走到头发现只有一堵墙。

　　二人起初以为应该有什么机关能打开这堵墙，可摸着墙找了半天也不见任何开关。他们一路摸墙往回走，排查是否有错过岔口，结果也一无所获。

　　正当两人纳闷时，就听见地上传来喊叫声。

　　十五本是要拦住萧确不让他出去冒险，但萧确一意孤行。

　　他知道这些人把这里烧了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在他们计划中这里已经不重要了，另一种便是这里面有东西是他们必烧不可的。

　　瞧见那两人鬼祟才一同跟了进去，竟耽误了找名录。若是名录被烧，他后续的调查会难上加难。

　　更何况，处理这起案件的时间久了，圣上对自己的信任也会减退，日后他若是听信了其他大臣的谗言，便也会拿他作为给百姓赎罪的替罪羊。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得把名录找到，哪怕豁出性命。

　　只是没想到一出去就看到姜鸢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他震惊片刻，名录的事情瞬间在脑海中移除，只剩下了救她的想法。

　　不过令他惊喜的是，姜鸢居然把名录找到了。

　　他暗自高兴，总算逮到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以给她点好东西了。

　　—

　　天渐亮，雨欲停，最后一点火苗被微弱的晨风扑熄。

　　主殿外，领头听闻山上也出了事情，立刻带着人马上了山，只剩下三个和尚和瀑布后刚刚清醒过来的和尚面对这片废墟。

　　住持命三人从废墟中把黄金佛像搬出来，三人带着锄头进去刨，吭哧吭哧把佛像一个个搬了出来，清点个数后，慌张道：“方丈，少了一个。”

　　住持脸皱在一起：“什么！你们可有仔细找？”

　　“每一处都找了，还是少一个。”

　　住持低头沉思，随即神色一凝：“去把里面的尸体刨出来。”

　　三人互相对看，他们找佛像时把废墟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遍，都没见到尸体。可他们又怕是自己找得不仔细，便都不开口说实话，提着锄头又进去找。

　　刨得灰头土脸，三人无功而返。

　　“没有？！”住持眼珠差点蹦了出来，威逼的目光扫视着三人。

　　见三人低头不吭声，他眼珠子一转，提起袈裟往废墟走去。

　　他走到大佛像原本的位置前，命人将通道口的废墟清理干净。他深吸一口起，用锄头撬开了木板。

　　他蹲下身子往里看去，正当他叹气以为自己想多了时，一张刷白的脸撕破黑暗迎面而来，伸出的手强而有力地抓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拉，他猝不及防，整个身体失去平衡，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拉进了黑暗。

　　冰凉的剑刃横在脖前，刮蹭着他的喉结，寒冷刺骨的字眼钻入他耳里：“别动。”

　　住持举起双手的动作极为熟练，好似经常被人威胁般。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十五抬眼看向上方抽出短刀的和尚，“让他们闪开。”

　　住持不敢动喉结，使劲挥手示意上面三人退后。他被十五推着先走出了通道，三个和尚举着短刀听话地连连后退。

　　其中一个年轻的和尚看到姜鸢手里抱着的佛像，激动地抬起手就要说“你你你”，却被另一个和尚瞪了一眼，把话咽了回去。

　　眼下追兵撤退，只剩下四个和尚，极好对付。

　　在通道里弯腰久了，萧确活动了一下身子，叉腰道：“我问你们，这下面通向何处？”

　　住持突然硬气起来，轻笑一声：“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哦，是吗？”萧确对他的回答感到不满，“十五。”

　　话音刚落，十五一脚将住持踹倒在地，右撤一步，长剑一挥，刚刚从瀑布后逃出来的和尚捂着被划破的脖子倒在了地上，翻滚着挣扎了一会儿便咽了气。

　　年轻的和尚手里的短刀险些握不住，颤抖着悄悄往后退。

　　没等住持爬起身，十五抓着衣领将他提溜起来：“现在呢，说不说？”

　　住持咬着牙坚定道：“我不会说的。”

　　十五明白地一点头，重复方才同样的动作将另一个和尚杀了，只剩下年轻的和尚摔坐在地上发抖。

　　这回换做萧确把住持踩在脚下，捏着他的脖颈让他抬起头来：“还剩下最后一个，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年轻和尚眼里满是慌乱，不自觉地摇头似是在与住持做最后的抗争。

　　姜鸢闲坐在一旁的废墟上看着眼前这一幕，上次萧确亲自动手杀死的那个刺客死得很惨，不知这住持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她又瞥向年轻和尚，这人五官立体好看，虽是剃了头发，却也不妨碍帅气。他的气质与另外几人不同，他的眼眸清澈单纯的，没有丝毫的浮躁和张扬。脸上沾上了脏物，却也能看出原本白净的皮肤，死了怪可惜的。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萧确交汇，又赶紧移开。

　　他的眼神直直射向她，双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滚滚醋意。

　　姜鸢自然品不出这股浓郁的醋意，以为他惊讶于自己如此淡定，便立刻故作害怕地捂住眼睛：“大人，我有点受不了这血腥的场面。”

　　“放心，我会速战速决的。”萧确咬牙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