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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梦境坍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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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的笑容收敛了,隐约还能窥见一丝残留的笑痕。
他用那双仿佛能将人拽入深海的、充满浓郁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对方。
那反应就好像听闻了某种不可思议但技巧拙劣到无法逗人微笑的笑话。
要知道,青年刚刚砸下来的那一拳头,可是让他的脸现在都还隐隐作痛着呢?
面对这样的敌人,竟然抱有这般天真可笑的想法,太宰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能衬得上这种纯粹的愚蠢。
沢田纲吉对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
甚至能提前猜到少年会说出口的话,无他,被守护者逼的。
寻常的讽刺听起来已经不痛不痒了。
他的直觉向来很好,眼前的少年能教会三七如何在里世界立足,这是他没能做到的事。
“别把麻烦推给别人。”
太宰不高兴道,他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对方也不意外他这么说,在他明确表示拒绝配合后,用着和战斗时截然不同的温和语调——但不容拒绝、是让人讨厌的上位者气场——说着他最终会改变主意的。
“我算是知道她奇怪的脑回路怎么形成的。”
太宰用手指点了点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沢田纲吉。
“真是一脉相承的想当然,这种性格在Mafia很吃亏。做不到身手不凡而抱有那份天真,会死的……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才不想照顾小鬼。”
太宰扶正了倾倒的方形箱子,坐下休息的间歇继续说道。
“虽然都是一个组织的首领,但你和森先生不同,我没理由听从你的安排。”
太宰小心避开被痛击的右脸,重新缠好了绷带,他脸上情绪很淡,整个人安静地散发着浓郁的恶念。
“培养一个人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金钱,好比估计商品的价值,不能带来回报的都是废品,没必要在人身上耗费心思,而我没有看到她的价值。”
“那这么刻意地设局,只是为了拿到‘书’吗?”
沢田纲吉的目光落向了空旷的片场,来回按压了一遍手指关节,“三七陷入了昏迷,而我依旧存在于此……实际我们还在你的梦中吧。”
有栖川他们的行踪失去得很突然,也许一开始都不过面前之人的自导自演。
沢田纲吉还没抓到梦境的源头。
太宰弯起双眼,“是呢,对方有备而来,要从他们手中夺取东西可不容易。”
沢田纲吉没再多问,要想看清一个人,不去听他说的话,而要看他实际做的事。
少年铁了心地不愿说真心话,那再追问得到的也都不是有用的信息。
至于三七,他想起当时那个奇怪生物的说法,让三七成为真正的人,这是相当笼统、难以简单衡量的概念,或者它自有一套标准,暗中进行着计算。
所以才会再达到了目的后,如同他最初设想的,对方直接带着三七脱离了他们的世界。
在新的世界寻觅到了新的任务执行者——虽然对方看着并不配合——开展新的旅程。
沢田纲吉清楚他无法插手,这个世界有其独立的一套规则,三七在这里也能经历更多,包括自己不曾向她展示过的彭格列的罪孽。
“要是有其他想说的,可以趁这个机会一起说掉哦。”
欢快的语气从后方传来,是太宰。
他将双手撑在后方,仰头看舞台上的灯,落有光影的眼中空荡荡的,找不出分毫色彩。
“人的记忆很神奇,该忘的忘不掉,不想忘的事却完全不记得,是不是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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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三七在原地静坐了一会,等待着身体各项功能上线并正常运行。
她在舞台前面那一排座位,作之助在左手边的安全出口,大部分身影落在暗处,见她醒来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过多的招呼。
对了!
三七一轱辘起身,想着找人。
舞台那边跟着传来动静,一前一后出来两道身影。
前面的是刚还在念着的纲吉,后头几步远的地方坠着现任监护人,太宰脸上罕见地挂着不服气。
“纲吉。”
三七熟练地抱住人大腿,迎上太宰嫌弃的表情后,对他扯出一个鬼脸,转而拉着沢田纲吉去到了另一边。
虽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以干部候选的恶劣程度,指不定又暗地里挖坑。
……不过刚看太宰的脸,好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揍了一拳。
三七望向身边的青年,对方好像知道她在好奇什么,用手指刮了刮脸颊,“算是让人快速从梦中清醒的办法之一吧,有失重坠落的感觉。”
还能说什么!干得漂亮!
一般很少有人能正大光明地揍太宰一顿,还不被报复回来了。
要问原因,当然是纲吉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很快就要离开。
三七并不觉得失落,这是必然的结果,而且这一次能好好地和人道别。
他们谁也没刻意地提及,寻常地说着话,沢田纲吉提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作为交换,三七也和他说着在这边遇见的人。
“注意安全。”
最后,沢田纲吉摸着三七的头发,“还有,别偷偷地藏起甜食。”
“我才没有!都是正大光明吃的!”
三七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正名,在青年无奈笑着蹲下来后,凑上去拥抱住他,“纲吉,路上小心。”
“嗯。”
手臂垂落下来,身前已经没有了沢田纲吉的身影。
三七摸索了一下口袋,确定雾守给到她的指环还好好留存着。
哒哒的脚步声走来。
黑发少年倾身俯瞰着三七,手伸过来欠欠地在人面前挥动了两下。
“在哭吗?”
三七斜眼看人,没好气地说了句才不会哭。
太宰站直了身体,鸢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三七,他的眼中寄宿有某种超越寻常人类无可企及的智慧,审视地看着她。
在三七被盯得头皮发麻想要踢人前,太宰冷淡地开口了。
“真遗憾这些你都不会记得。”
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不存在的钟表指针飞速地向后旋转,时间在逆流,由他一手构筑的梦境在顷刻间坍塌。
三七双眼浮起瞬间的空茫。
冷气设备持续运作,风在流动,她缓缓回过神来,周围被忽略的声音在一瞬间回归,嘈杂得让人不适应。
三七眨了眨眼,缓了半拍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不久前作之助接到来自太宰的电话,声称自己被绑架了,让他们火速来捞人。
至于为什么联系的非组织中人,完全是太宰看到未接来电顺手回拨了,没想到真得摇来了人。
只是三七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绑匪,不仅没问他们要钱,而反向赠票,绑一送三。
他们到剧院的时候,连背后之人的鬼影子都没看见,只有太宰笑得一脸欠揍,摇晃着到手的纸质票。
那之后发展成了进场等候观看演出的后续。
许是演出受众多为家庭式,他们在其中并不突兀。
即使太宰穿得一身黑,瞧着就不像好人,身上缠着的绷带也很醒目,但他们算是入场比较靠前的一批次,落座后没有大动静,不会额外生事端。
三七坐在三张双数连票的中间位置,手头没有消遣的工具,只能目视着前方拢合的暗红色大幕,细数究竟有多少层褶皱。
旁边的人展开了话题,太宰很没坐相地将腿盘起,完美地把自己塞进座位,外套空荡荡的袖管顺势落到了扶手上。
“原本已经做好了大展拳脚的准备,尤其是对方主动约好的地点,我可是单独前来赴约的。”
太宰手扶着交错的小腿,用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嗓音,细说此前的经历。
随着话题的推进,对后续的发展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暴力而露出遗憾的情绪。
“结果呢,竟然只是递给我几张看票,附赠一道小孩子听了都不觉得有趣的谜题。”
话题说到这里,太宰心血来潮地示意三七现场猜谜。
“我才不要,都说了不有趣还非要人猜,太宰你真得一天天地使不完的牛劲。”
三七果断拒绝,太宰已经有向着人来疯发展的趋势了,必须从源头掐灭。
然而,她再度低估了身边青年的配合程度,成功让太宰笑得前仰后翻。
“我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吗?”
赤发青年困惑着。
太宰连连摆手,蹭了把并不存在眼泪的眼角。
“话说回来,这件事还得感谢织田作。要不是你碰巧出现在近海工厂,阻止了百人小队的猛烈攻势,我们的损失起码会再扩大一倍。”
黑发少年如此说着,好像在确认什么似的偷偷别过了脸。
织田愣了一下。
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毫无道理地出现,他迅速梳理了一番记忆,确认自己是第一次听闻这事。
至于事件本身,是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
“幕后之人也是策划了这次绑架案的人吧。”织田说。
如此便说得通了,首要目的是吸引那个组织,以此作为拉开舞台序幕的开端。
“胆敢这般利用港口Mafia,必然是做好了迎接千百倍报复的准备了。”
太宰说话的声调很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在空气都好像因此凝固的下一秒,他重新恢复了平素的声线,“不过那都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既然对方好心送来了演出票,姑且看看他们想要表达的事。”
演出开始前的提醒播报铃第一次响起,完美地卡在了太宰话音落下的时分。
就好像特地在此等待着。
三七从太宰说正事的那一刻便开始走神,这会被铃声钩回发飘的思绪。
她稍微坐直了身体,借以支撑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口袋。
有什么材质坚硬的东西正静静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