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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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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自己被点名,好生诧异,但还是登着他脚边凸起的泥块走了上去。
顺着闷油瓶的意思,我细细打量了那堵墙好一会儿。一开始以为是甬道内的图腾或是叙事画,这种壁雕在陵墓内很常见。不管是歌功颂德还是记录当时的战争或社会情况,壁画或图腾对于考古来说都有不可或缺的借鉴作用,而我对这方面也确实比较感兴趣;但我们现在的身份毕竟是盗墓贼不是国家考古队,闷油瓶就算知道我喜欢这玩意儿多过于摸金,也断不会在这种生死关头停下来要我欣赏艺术吧。
关键是这面墙上空无一物,我半天都没看出玄机。
“什么玩意儿?”
闷油瓶伸出手指,道:“看这个记号。”
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那参差不平的土壁里确实有一道小小的凹痕,便把矿灯更提近了一些,使得整块墙都像无影灯下的手术台似的清晰可见。
我头皮一炸,这才明白闷油瓶为什么指名让我去看,那箭头般的形状和墓室外的那木梁上的如出一辙,是三叔指明去向的标记!
“他娘的!又是三叔的记号!”
胖子见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也不管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就从半烂的裤兜里摸出一支烟,边点边不耐烦地嚷嚷起来,“这老不死的东西到底玩啥花样?在这里做记号有个屁用?难不成是他娘的休息点?让咱们歇歇脚抽口烟?”
“你叽歪个屁!三爷留记号,一定有他的道理!”潘子就火了,一巴掌拍掉那刚点燃的烟头。也难怪,那王胖子平时说话办事的作风就一扯蛋王,何况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中伤三叔,叫追随多年的潘子怎么受得了,“小三爷,你看看那记号周围还有点什么其他内容没?这么长一条墓道,可能藏着暗门。”
胖子怒视他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的,但始终没再去摸烟。
潘子的想法正与我的不谋而合。照阿宁的说法,再往前走就是明殿,而整个墓道就只有那么条笔直的小路,三叔留那记号若只为指明明殿的方向,可真的就是脱裤子放屁了。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土夫子都不可能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留下这么个完全没必要的记号,如果三叔当时也像我们一样被第一道封石内的机关搞的无路可逃,很有可能是在这个地方找到了什么能化解危机的机关,所以才做了这个救命的记号。
“我们当时走的太急,倒没注意这里有记号。”阿宁苦笑道,“要是稍微留心一下,可能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了。”
“得了吧,保不准这是个警示,谁要是上去摸了,地皮哐一下子就给你裂条大缝,管你是人是畜生统统下去,直接歇菜。依我胖爷多年征战斗海的经验来看,咱们还是快走的好。”
胖子就坐在那边侃,脸上的笑带着一阵阵别扭的抽痛,真他娘比拉屎还难看。还快走呢,我心说你这不是司马昭之心么,眼前就是明殿,你那觉悟极低的灵魂早就无组织无纪律地打着圈儿飞过去了。
我怎么也想看看那记号后的门道,又担心后面那尸蹩大军会不会追上来,便扭头问道:
“刚才那一烧,能烧死多少?”
阿宁立刻反应过来,心有余悸地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头发道,“那只是救急,很难说清楚。现在尸蹩倒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如果那火继续燃烧,我们又停在这儿不走,氧气很快就会耗完。”
“我们走了那么久,到现在只遇到一道封石。”闷油瓶打断我们,接口道,“不算尸蹩,这墓到目前为止都根本没有防贼的机关……”他转向我,“你有没有听说一种叫‘脊’的墓穴构造?”
我张大眼睛呆看着他,听得云里雾里。心说自己是学活人建筑工程的,不研究阴间的房屋构造。
“没有,那是什么?”
“‘脊’就是我们头顶上的横梁。”他一抬头,“这种构造的墓室,几乎没有古墓传统的机关,但是一旦触发了这道‘脊’,整座墓穴就会全部坍塌。”
我哦了一声,原来这就和阿宁他们发现的一样,整个墓穴上头都顶着一道梁,就像一块块搭起来的积木一样,只要抽掉一块就会打破平衡,瞬间倒塌。
闷油瓶的意思,是指这墓穴的防盗机关只有一个,就是‘脊’。
“所以这里的东西都不能乱碰,只能往前走。”
我暗中一笑,心想你这话讲得就没说服力了,刚才驾轻就熟破机关开石门的人是谁?不过既然连闷油瓶都说了往前走,那横竖是不能停了,这墓穴的主人宁可破了风水毁了陵墓都绝不便宜你盗墓贼,以我区区一个菜鸟的经验必定是玩不过他的心狠手辣的。
“那就走吧。”我耸耸肩,准备扶着墙从那凸起的小台阶上走下来,心里却还在琢磨着,“你要玷污他清白他就和你同归于尽,你们说这墓主到底是什么来——头……”
话没说完,就感觉手扶的那面墙往里咔哒一陷,这不协调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全身一僵,目光正好和闷油瓶恐怖的表情撞上。这瞬间脑子里飞速掠过的全是之前两人被尸蹩拖进洞里摔得满身是伤拔枪搏斗的惊险画面——肾上腺素开始膨胀分泌,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心里应该想着同一件事。
别他娘又来一遍?!
说时迟那时快,胖子发现苗头不对,转眼就把手上那五六式掉了个头,一个箭步就窜上来要我们抓住枪托!可他身上的伤口拖慢了行动的速度,就差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我突然失重,和闷油瓶两个人就莫名地往下一沉!我暗骂一声,又急又慌,不知道胖子究竟是经验丰富还是天生一张乌鸦嘴,这种要命的事情居然也能被他猜中?!脚下的地皮真的纵裂开一大坑,我连吭气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漏斗里的沙子似的被卷了下去。那速度让人避无可避,我在下落的瞬间就拼了命伸手去抓,只可惜扒拉到的全是吃不上力的散土,十指顺着那突然裂开的地表就向下滑。
脑子很快就刷成一片空白。
这时一股力量从背后猛然挽上来,上提和惯性的陡然冲击使我整个身体像蹦极到临界点般往上一弹——闷油瓶千钧一发地拽住了我的衣领,另一只手紧抓着插进洞壁的乌金古刀,那锋利的刀刃在泥土里激烈地震动,他握剑的右手几乎青筋迸裂,眼看那刀根本承不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他一咬牙,顶着惯性猛然向上挺身,一下子把那刀刃插到没顶!
那动作当即就把我看傻了,起码两百多斤的负重加上半悬空着的状态还能做引体向上,闷油瓶那腰他娘的还叫腰吗?!
飞散的泥屑砸得我什么都看不清,只觉闷油瓶那一高难度的引体向上后,下落的速度着实有所减缓,我们跟着震了几下,才终于停下来。
“手给我,快!”闷油瓶说话的声音喘得非常厉害,手下意识地更拽紧了一些,显然快抓不住我的衣领。其实他不说这句话我也会主动攀着那手往上爬;因为再这么像个挂钟似的吊一会儿,我在先摔死之前就已经被衣领勒得断气暴毙了。
爬人不比爬树,加上闷油瓶那软的仿佛没骨头的身体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健壮有力,我实在不知道两只手该扒拉住他哪个部位好,磨磨蹭蹭地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和他达到同一高度,贴着他的胸口紧抱住肩膀,另一只手抓住了乌金古刀的刀柄,以便帮他分担点重量。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暂时脱离危险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两手冰冷,还在不断打颤。
脚下是没有边际的黑,看样子我们并没有跌得很深;但换一种说法,如果不是这条直通地下二层的暗道够宽够长,我们很可能没时间缓冲,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
这个坑和阿宁他们挖的盗洞不同,非常宽阔,而且深不见底,加之它垂直的形状,我脚朝地自由落体的时候只觉得整颗心都空悬着。直到现在那颗不知该归位回哪里的心脏还牵动着全身的神经剧烈跳动——不,不止是我的,我能感觉到闷油瓶的心也跳得一样快,即使是隔着一层不薄的外衫,那稳健有力的搏动声还是清晰可辨,奇怪的是在这种半悬空的环境里,那律动反而让人觉得很安心。
只是一股莫名抗拒的感觉很快覆没了这种安心。
没时间细想,只觉得周围的光线异常昏暗,我下意识地一抬头,发现应该塌陷出一方空缺的天顶居然完好无损,连条缝都没有!
他奶奶的什么情况,敢情我们还是穿墙下来的不成?!
“怎么回事?坑去哪儿了?!”我一发声,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用矿灯照上面。”
闷油瓶仰了仰头,悬在他下巴上的汗珠就啪地砸到我嘴角。我差点没吐血,心说老天爷你这就不厚道了,知道我喉咙痒了就立马从天而降一滴汗,多了还没有,就他娘的一滴。
我自己的矿灯落在了外面,只好用闷油瓶的。他矿灯的抽绳系在腰上,没办法自己解,我便小心地松开抓着刀柄的手,去摸他腰间的灯。松手的瞬间只听见他吃力地一吭,两个人加上装备的重量又全部落回那条胳膊上。
“坚持一下。”我皮厚道。
这暗中解绳可是项技术活,我手上都是汗,一下子分辨不清皮带和绳子的质感,一片死寂里只有衣服悉悉索索的声响和我们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我急的一头是汗,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脱力掉下去,那真他妈是本世纪最猥琐的死因了。
“啧,别找了,抱住我的脖子。”他架着我后背的手臂不容置疑的拍了拍,显然是受不了我的磨蹭,示意我快点改变姿势。我知道再这么耗下去就算是跟麻绳也得耗断,便迅速地调整两手的位置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吊在他身上。
老实说吊住的那瞬间,我真怕他那看起来没什么筋肉的脖子会突然折断。本人一百四十多斤的体重加上近二十斤装备的重量,可不是闹着玩的。
闷油瓶终于腾出一只手,刷地就摸到了皮带解开矿灯。不出两三秒的时间哪穿透力极强的白炽光就撕破黑暗直冲我们头顶上方,正在我以为自己能重见天日的时候,却被七八米开外的一道石墙彻底封杀了希望。
我们跌落的那坑洞,被一块岩墙完全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