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亲手覆了皇权》斜风旧

9、清和

　　翌日未时，长安街，典当行。

　　温允禾随着李掌柜一道上了典当行的二楼，典当行的二楼只有一件茶室，李掌柜示意温允禾进去，自己便先退下了。

　　温允禾拉开茶室的帘子时，江澈已在茶室里侯她多时了，一套熟练的沏茶的动作后，她的面前便被摆上了一杯茶，茶色清凉，茶香清悠，想来定是顶顶好的茶。

　　温允禾端起青色的茶杯，浅浅泯了一口，回味甘甜，“是湄潭翠芽？”温允禾自小在将军府长大，好茶也喝过不少，因此有一些品茶的能力。

　　“看来温小姐对茶也有一定的了解，想来温老将军教导有方。”江澈朝她微微笑了笑，自己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只是我实在不知，为何温家的掌上明珠要典当了自己的首饰甚至造一场大火，把银子去送给一个西域的舞女呢？”

　　温允禾手里捏紧了衣袖，齿贝死死地咬住下唇，显得脸色有些苍白。

　　“温娘子不必紧张，江某既然在宫中帮了你，自是不会害你，只是想知道温娘子这么做是为什么。”

　　江澈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小姑娘，心里无奈地想着自己是不是把她给吓着了，在国子监授课时学生也似乎很怕他，难道他平日的言辞有这么严肃吗？

　　其实在宫宴上江澈帮她作证时，温允禾已经隐约觉得江澈似乎是一直在帮她，但对于深埋了两世的秘密，真的要如此轻而易举的说出来吗？江澈他真的可信吗？

　　可是都到这样了，她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吗，姐姐最终还是去了太子府，如果没有江澈，她很可能会被圣上当场揭发，她差点害死了那个小宫女……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冲击着她的认知，都仿佛在告诉她，她重活了一世又怎么样，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她还是那个需要别人站出来保护她的小孩子，她没有办法改变命运，无论是自己还是别人的。

　　她究竟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血债血偿，怎么做才能救回她心爱的姐姐，保护好爱她的阿爹阿娘……

　　温允禾感觉自己被宿命感压得喘不过气来，眼泪夺眶而出，一下子就开始抽泣起来。

　　江澈在一旁手足无措，难道自己把小姑娘都给吓哭了吗，他赶紧递出了自己手帕，她接过他的手帕，胡乱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后，终于有些平复了过来。

　　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我不是温家的亲生女儿。”

　　江澈没有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有些错愕，温家从小养到大视若珍宝的女儿竟不是亲生女儿吗。

　　自确认了她就是小时候的救他的那个小姑娘后，他一直有在暗中注意她，那日在目睹了温允禾在宫宴上做的一切后，其实想过很多原因，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当她被圣上怀疑时，他的心似乎比理智更快的作出了选择——站出来帮她作证。

　　他设想过很多答案，偏偏没有想过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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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和清和，清静和睦。

　　清和村向来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是乱世中的一方世外桃源。

　　举目望去，几十株高大的百年银杏沿阡陌小路有序排列，树冠遮天蔽日，树荫遍地，凉风阵阵，路边零零散散伫立着粉墙黛瓦的房舍。

　　还有一条蜿蜒如玉带般的小溪贯穿整个村庄，澄碧透亮，水流和缓。

　　这里的阳光总是很好，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清和村从来都没有那么多规矩，但每个人都是顶顶的好。

　　想吃别人家的果子，若是主人不在家，直接拿就是了，在第二天总会自觉地还一些自家好吃的作为交换；没有那么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或是男子，勇敢追求便是，全村人都会祝福；更没有乱七八糟的等级身份，全村只有一个村长，村长待人和善，哪家有困难都会亲历亲为尽力帮忙，村长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名唤艾雪薏、艾雪晴。

　　也许世间美好总如琉璃易碎。十二年前，清和村的一切都被突如其来的官兵破坏。

　　先皇病重，寻了全天下的名医也束手无策，眼看着时日不多，便下令让皇子们去寻世间灵丹妙药，谁要能治好先皇的病，即日便可立为太子。

　　此时的民间突然有人传，最南边的清和村中有雪莲丹，世间罕见，可治百病。

　　当时的五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遂率领一支精锐部队来到清和村，村民为保护镇村之宝，宁死不从，五皇子竟下令屠了全村，一个活口不留，最终花了两天时间把整个村子翻了个遍，最终在那棵百年银杏下找到了雪莲丹，也成功夺得了太子之位，成为了当今圣上。

　　那一天，清澈见底的小溪都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

　　而五皇子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将全村都灭口了，做的这件事就永远不会有人知晓，却不想村长的两个女儿被紧紧藏在密道中，目睹了一切，却没有被发现。

　　七岁大的姐姐带着三岁大的妹妹，在密道中整整藏了两天，待士兵都走后才悄悄爬出来。妹妹体弱，因为没有吃食已经晕了过去，姐姐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去找吃的，回来已不见妹妹的踪影。

　　原来是五皇子的部队首领温宁毅丢了东西，回来寻找，却见一个小女孩昏倒在地，面色苍白，似乎还发着烧。看着样子乖巧，于心不忍，又想想自家夫人一直想要个女儿，却苦于自身体寒，被大夫诊断为不能生育，便把这女孩抱了回家。

　　要想在战场上立功，首先就得有一颗杀人不眨眼的心，可温宁毅虽然武艺高超、谋略得当，但就是有一颗软心肠。此次在清和村，他是五皇子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却也再也经不住内心的愧疚，年纪轻轻便卸甲归家。

　　清和平允，娇娇小禾。他给捡来的女孩取名为允禾，跟着温家姓。小女孩到温府后高热不退，醒来之后，对过往的事便一点都不记得了。

　　温宁毅与温夫人疼极了这个女儿，视若己出，对外宣称是三年前生了女儿，小时候体质弱，送去了乡下老家养了三年才抱回来。

　　自此，世上再无艾雪晴，只有温家嫡女温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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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允禾低头，拿出帕子拭了拭眼泪。

　　“那西域舞女是我的姐姐，我几经波折终于寻到了她，于是便想替她攒够钱财远走高飞，让姐姐能去过她想过的生活。”

　　“江公子，我的故事说完了。很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只是觉得与你很投缘，素闻江公子远离权贵，怕露出了温家女儿的名号，反而影响了你我二人相交。”

　　温允禾声音还带着些哭腔，鼻头微红，眼睛依旧干净澄澈，定定地望着江澈。

　　江澈瞧着这双眼睛，又想起八年前那个小女孩，不由地移开了目光，微微一笑：“第一次介绍自己，你说你叫艾雪晴，从某种角度上，我是你唯一一个说实话的人。为什么？”

　　因为你是江澈啊。是会在陷入泥潭之前拉我一把的江澈，是愿意坚守正义丢掉乌纱帽的江澈。

　　但这些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前世的事，说出来谁会信呢。温允禾无奈地对自己笑了笑。

　　“也许是因为，我对江公子有种莫名熟悉的亲切感。一定要说有什么的话，江公子就当，你曾在另一个世界帮过我吧，所以，我相信你。”

　　江澈双眸微动，自己从小到大性子孤傲，身边没什么朋友，更别提什么知己。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我相信你。

　　他一向觉得自己看人很准、看事很透，不论面对谁，只要聊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将此人的底细探出来个七七八八。可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六岁，还满脸透着稚气的女孩，一共四面之缘，每一次都会让他惊讶不已。就如深渊中的潭水，越想努力看清，越觉深不见底。

　　他总觉得，这女孩身上还有太多的疑团，可想问又不知从何处开口。身份特殊，又藏有那样多的秘密和仇恨，自己本该远离才是，却忍不住地想靠近。

　　话到嘴边，只化为了一句：“好，我一定会，担得起你这份信任。”

　　温允禾也没想到，江澈会这么直接答应下来，但江澈的神色颇为郑重，让她忍不住在心底叫嚣着相信他。

　　“江公子身为国子监祭酒，向来是为人师表、循循善诱，听过公子教书的都是赞不绝口。允禾在家终日无事，很是向往圣人之道，不知可否来国子监，也来听公子的课呢？”

　　这句话倒是实话，温允禾在上一世就有过这个想法，只是凌钦还在时没心思去，后面又准备嫁与太子，只能把这个计划搁置下来。而今不同，她是铁了心拒绝与太子订婚，在国子监既能躲个清静，又能凡事与江澈有个商量，慢慢开始自己的复仇之路，一举两得。

　　“国子监教授的弟子虽大部分是出自温家一般的名贵之家，但女弟子除公主外却鲜有，温小姐就不怕遭人闲话吗？”
　　温允禾轻笑：“我向来都不怎么在意旁人的意见。人生在世，图的是自己恣意。”

　　“那好，只要温娘子确保令尊令堂同意，江某代国子监，随时欢迎你。”

　　“那就提前拜见先生啦。”

　　温允禾举杯碰了碰江澈的茶杯，茶水轻晃，杯壁相撞，“叮当”清脆一声，甚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