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陈煜然留下来一本日记。
贺铸安不会去看陈煜然的隐私的,即使陈煜然把日记本放在床头。
他永远给陈煜然保留着他自己的空间,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是现在这本日记在贺铸安眼里变了样子,变得很有吸引力。
他忍了很久没有翻开那本日记,却在某一天夜里在昏暗的台灯下打开了。
陈煜然喜欢在上面贴很多东西,比如出去玩的车票,贺铸安回来看他的机票,还有很多很多照片。只要打开那块磁铁,一个本子就会骤然炸开。
那里面记着很多东西,医生陈煜然写字潦草的很,但是写日记的陈煜然算得上一笔一划,每一个字都很清晰,这让贺铸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究竟想不想让人看到。
那本日记连同陈煜然放在床头柜上的另外三个笔记本,成为了贺铸安每晚睡前必须翻几页的读物——也许他睡不着,所以聊以□□。
那是他们在一起之后陈煜然第一个生日,那天贺铸安送了他一束鲜花,带他吃了全外滩最贵的自助,还在郊外的空旷村庄里给他放了整整一后备箱的烟花。
那天的陈煜然很柔软,给了贺铸安一个又一个吻,他们在凌晨两点半的郊区里接吻,在狭窄闷热的座位上肌肤相贴。
贺铸安开车回去的时候陈煜然披着他的衣服躺在后座上,时不时哑着声音叫他。
没什么明确的事情,但是只是想叫。
到了租房子的地方,贺铸安把他抱上了楼,他贴在贺铸安脖子上黏黏糊糊的说着话。
“你太凶了。”陈煜然睡着前把脸贴在贺铸安手臂上,任凭贺铸安从身后抱过来把他拢在怀里。
“我反思。”贺铸安吻了他的耳朵。
麻酥酥的感觉顺着肩膀窜了一圈,最后陈煜然还是摇了摇头,他说不用改,这样也可以。
怎么样都可以。
陈煜然这种时候总是软软的,连咬贺铸安肩膀的时候都轻得像一个又一个吻。
贺铸安喜欢这样的陈煜然,他有时候从山里回来,有时候从西北荒漠回来,不管什么时候,陈煜然的眼睛都会忽然亮起来,然后笑弯了眼睛。
在贺铸安第一辆SUV的后座上,在出租房狭窄的单人床上,在厨房到客厅的过道里,他总是圈着陈煜然的腰,身体相撞的时候轻轻叼着陈煜然的脖颈。
呼吸和手指接触到身体的时候陈煜然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总是会一边沙哑着嗓子说轻一点,一边又抱紧贺铸安。
贺铸安总是开十几个小时的车来找他,他不敢打电话打扰,但也只能慢慢等。
这场异地恋被他们谈的危险而又刺激。
直到陈煜然回到他们医学院,贺铸安从山里赶回来,租了他们第一个房子——房子不大,但是放两个人刚刚好。
陈煜然作住院医的时候休息时间安排的都很奇怪,贺铸安的工作又东奔西走。有时候他们俩可能半个月都见不到一面,但是冰箱里永远有陈煜然喜欢的水果,阳台或者花瓶里总是有一簇鲜花。
有时候贺铸安会把他托到身上问他苦不苦,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会想要不要换个工作试试。他总会记得那天陈煜然皱着眉头点了根烟,被呛得喘不上气来。
贺铸安抱着他拍了又拍,掐灭了烟头又把烟从他手里拿回来。
陈煜然眼睛里隐约闪着泪光。
这件事搁置了没能谈下去,第二天早上贺铸安是被陈煜然吻醒的。阳光从窗帘边隙露出来,看得清陈煜然耳边的柔软的汗毛。
他的手摸来摸去,摸到贺铸安气息有些不稳。
“大清早起……”他的抱怨还没说完,陈煜然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在他把陈煜然的肩膀压在枕头上轻轻摁着他的脖子,在喘息的间隙问道:“我是不是好久没收拾你了?都去哪学的坏毛病?”
陈煜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手从床头拿了一个玻璃瓶子打开。
彩色的,形状各异的,各种各样的小石头滚了满床,有些落在陈煜然身上,又被贺铸安拿下去。
他把陈煜然从床上抱到怀里,怕小石头硌到他。
“别辞职。”陈煜然的声音颤抖,身体也在颤抖,“别辞职,贺铸安。”
他从昨天情绪就不太对,只是在这个被阳光泡软了的周末清晨全都发泄出来了而已。
晚些时候他趴在贺铸安身上休息的时候他从旁边捞着小石头慢慢说着。
“这是你从新疆带回来的……”他想了想,慢慢说出来一个地名,他把那些还记得来处的小石头放在贺铸安手心里,如数家珍。
“贺铸安,你喜欢这份工作。”陈煜然下巴搭在他胸口上说道,“我看得出来的。”
“嗯。”贺铸安的手指在他肩膀上摩挲,轻吻了他的额头。
“去做你喜欢的事。”陈煜然把脸贴在他脸侧,亲吻他的耳垂,“我爱你,也爱你的工作,也爱你风尘仆仆回来拥抱我的样子,也喜欢听你给我讲千里之外的事,就好像我和你一起经历过一样。”
贺铸安心酸软成一片,握着陈煜然的手吻了又吻。
他怎么这么爱陈煜然。
贺铸安来医院取陈煜然东西的时候,距离陈煜然下葬已经过去三天了。
周静怡还是站在急诊门口等他,他看到周静怡的时候才停下脚步。
周静怡看上去刚下夜班,看上去很疲惫。
“东西都在休息室和我这里,让你带的包你带了吗?”周静怡看了看他空着的手。
“带了。”贺铸安从衣服兜里掏出来三个老年人逛超市那种可以重复利用的袋子,跟着周静怡往办公室走。
“我听我们科的小孩说你要辞职?”周静怡一路上欲言又止了很多次,又好像终于忍不住一样问道。
贺铸安愣了一下,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科有个小孩女朋友在你们单位作文员,聊到了,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周静怡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想到处跑了,陈煜然母亲最近状态不太好,他是独生子,我让妈留在这边休养,想儿子了还能去看一看。”贺铸安垂着头,慢但有条理地说下去,“短时间……我也不想出去了,我最近总是会想他,想起来他还能去看看他。”
“这样啊。”周静怡没再多说,只是觉得去陈煜然办公室这条路长得可怕。
她没见过这样的贺铸安。
陈煜然第一次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人很有力量感,带着一种独特的放荡不羁,绝对不是陈煜然能驾驭得了的。她没想到的是,这种张扬的人也会被陈煜然驯服。
她以为贺铸安一直会像以前一样,温柔但有力量,整个人发着温暖的光,围在陈煜然身边。
但她没想到的是,贺铸安好像什么都没了,眼睛里空空的,连那种外放带着点侵略感的气质都一点点全部收了起来。
贺铸安收拾陈煜然东西的时候总是很有礼貌的问什么可以拿走,周静怡就靠在窗台上回答着。在贺铸安翻看陈煜然的废纸的时候,周静怡忽然开了口。
“我觉得,煜然在的话肯定不会愿意让你辞职的。”周静怡指了指他。
“也许吧。”贺铸安轻轻点了点头,从废纸堆里抽出什么摊平。
那是一张日程表,早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依旧写着在那天贺铸安是晚上六点半下飞机。
“陈煜然跟我说过一句话。”周静怡看着这边。
“说什么?”贺铸安从那张日程表上抬起头,看着周静怡。
周静怡只是默不作声的从陈煜然办公桌上递了个小瓶子过去。
贺铸安认识那个小瓶子。
那是陈煜然休息的时候心血来潮做的香薰蜡烛。
当时灰姑娘辛迪瑞拉刚刚线上公映,贺铸安刚出差回来,两个人昏昏欲睡看完了那部电影。
陈煜然开玩笑说,贺铸安下一次出去也要把第一支碰到他肩头的树杈带回来。陈煜然没当真,下一次贺铸安回来的时候,真的在笔记本里夹了很多植物的花叶回来。
树枝,杏花,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
陈煜然很认真地压干,放在书里,每隔两天就会去翻翻看看。
压过的花瓣很脆,不好保存。陈煜然左思右想买了一套DIY香薰蜡烛的东西,一点点把那些花花草草放进去,晚上睡觉的时候手上还带着一股劣质香精味。
他怕贺铸安不喜欢这个味道,就一直埋在被子里,直到贺铸安抱着他闻了闻他的手指,又亲了亲他的手心。
那个蜡烛被陈煜然带到了办公室,他没有点燃过,但是一直放在办公桌的架子上。
“你出差的时候陈煜然下班总是在科里坐很久,之前我问过他要不要换个工作或者让你换个工作。”周静怡笑了笑,“他那天发了很久的呆,最后摇了摇头。”
贺铸安笑了,他知道陈煜然的想法。
“他还说:他很喜欢这样,很喜欢你走遍大江南北的工作。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跟你一起去丈量世界。”周静怡慢慢说。
贺铸安手上的动作慢了,他没想过陈煜然会用丈量世界来形容他的工作,大多数时间陈煜然只会说他在疯跑,等他回来又说他辛苦了。
“我那天在想,”周静怡看着陈煜然桌子上那张地震救援的合照,目光逡巡在年轻的贺铸安和陈煜然之间,“如果灵魂真的存在的话,他应该不会舍得一走了之,更愿意跟着你吧。”
沉默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显得很沉重,吃过饭的大夫回到了办公室,人多起来,但是并没人说话。
贺铸安有些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夕阳快要坠下去,他叹了口气把额头抵在陈煜然的办公桌上闭了闭眼睛。
陈煜然啊,如果灵魂真的存在的话,我想你应该来抱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