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的算法》空空安

33、实习往事

　　他的话音落下，眼睛凝视着林默，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思。

　　他犹豫片刻，缓缓说道：“姐姐，有件事我觉得丢人，从来没和别人提起过，你能听我说说吗？”高石磊收起平时的咋呼，此刻竟显得有些忧郁。

　　林默语气也跟着变得认真，她点点头，轻声道：“当然可以，你说。”

　　高石磊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其实一直想找个人倾诉的，姐姐如果愿意听就太好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芝麻大点的事儿。”他比了比自己的小拇指，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林默看着他，眼眸中满是温柔和鼓励。她点了点头，说道：“你说，不想说了就随时可以停下来，不用勉强自己。”

　　高石磊感激地笑了笑，点点头，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往事，声音低沉而平静。

　　他仰着头，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落在了遥远的过去：“其实我对实习是有阴影的，我大二暑假的时候就出来实习过。”

　　回忆起初到实习单位的时候，也是有过很快乐的时光的。

　　那时候他邻座的大哥很热情，还总带着他一起摸鱼，中午一起吃饭，下班约着一起打游戏。

　　他以为他们关系很好，想着这次从学校出来多了个社会上的朋友。

　　“一开始都挺开心的，就在实习还剩没几天的时候……有一天这个大哥家里有事儿提前走了，给我发消息让我帮他一个忙。”

　　高石磊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缓了口气继续描述当时的场景。

　　“石磊。”吴理把椅子往高石磊那边移了移，拍了拍他，悄声叫着。

　　高石磊转过头，摘下耳机：“怎么了，吴哥？”

　　吴理说：“我有事要下去一趟，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去上厕所了。”

　　高石磊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没过多久，高石磊又收到了吴理的消息：【石磊，我家有点急事，我要提前溜一会儿。命令行我发给你，你帮我推一下代码。】

　　高石磊立马回复：【OK。】

　　虽然高石磊现在有些沉浸在悲伤的回忆里，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向林默解释道：“推一下代码就是把我们线下写好的代码上传到线上的仓库里，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操作，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我完全没想到，第二天当我走进办公室时，却遭遇了我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大的恶意。”

　　第二天早晨，高石磊像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远远地，他看到吴理身后站着两三个人，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他快步走到吴理身边，步伐渐渐加快，心中隐约不安。吴理脸色阴沉，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

　　高石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上前关心道：“吴哥，怎么了？”

　　吴理看到高石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有些暴跳如雷，指着高石磊的鼻子怒吼道：“高石磊，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这点儿小事你都干不好吗？！”

　　高石磊被吴理的怒火吓得一愣，整个人都懵了。

　　吴理指着电脑屏幕，大声怒斥着：“你推代码之前不知道要先处理冲突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整个系统都崩了？！”

　　高石磊脸色一变，凑上前想去看吴理屏幕上的代码，“啊？可是我……”眼神中充满了无助。

　　结果被吴理用力一推：“可是什么可是？你长不长脑子啊？！”吴理怒不可遏，力道之大，高石磊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我他妈真是服了！”吴理气愤地骂道，一脚踢在了椅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不行赶紧回学校吃奶去，别出来祸害人。真他妈是个废物。”

　　高石磊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脸色涨红。他强忍着泪水，咬着嘴唇低着头，没有再试图辩解。

　　回忆到这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仿佛要把心中的那股郁气吐出来。

　　“我当时是想说，我只是执行了一下他给我的命令行啊。”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当时我一个实习生，他那么骂我……我也就真的觉得是我的问题了。”

　　虽然高石磊极力克制，但林默还是听出了一些哽咽。

　　林默轻轻拍了拍高石磊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高石磊的情绪逐渐平复，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语气也愈发铿锵有力：“后来我自己复盘过很多次，根本就不是我的问题。他当初给我的命令行就是强制推送，出了问题，也只需要回退代码重新更新一下就好了，用得着他那样对我吗？！”

　　高石磊说到这里，他握紧拳头，说道：“那个大哥，他就是害怕被别人指责，所以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他声嘶力竭地对我发火，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犯了错，这样他就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了。”

　　高石磊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和鄙夷：“什么狗屁玩意儿，垃圾！”

　　林默看着他的状态，微笑着点了点头，放下了手，用力附和道：“你说得对！”

　　高石磊垂下头，肩膀垮了下来，脸上又浮现出落寞的神色：“那会儿我实习马上就结束了，我们还提前约了一起吃饭的，结果成了那样……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说同事只是同事，被甩锅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他不好意思地对着林默笑了一下，挠了挠头：“姐姐，我和你说，可能有点丢脸，你别笑话我。我那天回家，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卧室门一合上，我靠着门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堂堂七尺大男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高石磊顿了顿，鼻子还是忍不住微酸：“我才大二，那对我来说已经太险恶了。我从一个坚信世界上没有坏人的清澈愚蠢大学生，悲伤到觉得这个世界真坏，都是坏人。”

　　他低下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和痛苦：“而且也在怀疑他说的那些，我是不是真的连一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后来我真的连一点小事儿都开始畏手畏脚。”

　　眼神中带了些自责和懊悔：“可能蠢还是蠢的，但至少不清澈了。后来我同学再出去实习，我总是嘱咐他们，同事只是同事不是朋友，不要太走心。要有防备心，自己的事做好，别人的事少管。”

　　林默能够感受到高石磊的低落，她把椅子拉近，坐到了他的身边。

　　高石磊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所以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出去实习过了，到联诚实习也是大四不得不出来实习才去的。”

　　他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一边伤心一边唾弃自己，这点儿小屁事儿，至于吗？”

　　他顿了顿，声音渐渐变得轻快起来：“说实话，刚去联诚的时候，我可害怕骁哥了……他坐在我身边，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嘴上说着害怕，可说到这里时，他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

　　“那天我是和云舒一块去报到的，人事部的姐姐带着我们俩去找骁哥。”高石磊说着，眼神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仰起头，嘴角挂着微笑。

　　高石磊和池云舒跟在人事后面，穿过宽敞明亮的办公区。

　　他忍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而池云舒则就显得比较拘谨，老老实实地跟在人事身后，目不斜视。

　　“小骁。”人事部的丽姐走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旁边，伸手敲了敲他的桌子，叫了他一声。

　　穆骁回过头来，眉宇间带着一丝疑惑：“怎么了，丽姐？”

　　丽姐指了指高石磊和池云舒，说道：“这是咱们技术部新入职的两个实习生，胡总说麻烦你带一下。”

　　她回身向穆骁介绍道：“这是高石磊，这是池云舒。”

　　穆骁眉头微皱，但随即站了起来，冲着两人点了点头，声音淡淡：“你们好。”

　　他左右看了看办公区，说道：“我旁边还有位置，你们先坐这里可以吗？”

　　高石磊转过头，对着林默小声吐槽道：“姐姐你听骁哥说得这个话，像我们敢说不行一样？他那时候还皱个眉，怪吓人的。”

　　林默轻笑了一声，脑海中浮现出穆骁那客气又冷淡的神情。

　　高石磊继续说道：“后来才知道，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也特别忙，根本没空，所以不想带实习生的。”

　　“他头一周就真的没管我们，就给我们了个项目代码让我们看，我和云舒天天大眼瞪小眼的，也不知道干啥，如坐针毡，慌得不行。那阵子我天天早上五点自然醒，一点也睡不着了，焦虑得头发都快要掉光了！”

　　高石磊吐槽完继续回忆着：“不过还好，第二周总算是想起我们俩来了。”

　　穆骁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办公区响起：“石磊，云舒。”声音不大，却让两人同时一激灵，立刻站了起来。

　　穆骁面带微笑，指了指手中的电脑：“你们拿一下电脑，跟我去下会议室。”

　　高石磊和池云舒点点头，赶紧拿起电脑，紧跟在穆骁身后。

　　会议室里的灯光柔和，投射在木质会议桌上，映出几道温暖的光影。

　　穆骁开门见山地说道：“上周让你们看的代码，现在有一个新功能需求，比较简单的小任务，你们先练练手。”

　　穆骁一边讲解需求，一边用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滑动，高石磊和池云舒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地记着笔记。

　　高石磊虽然表面镇定，但内心却十分紧张，他偷偷抬眼瞟了穆骁好几眼，又转头看了池云舒，眼神中充满了不安和忐忑。

　　穆骁敏锐地察觉到高石磊的紧张，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他语调温和地说道：“石磊，不用紧张，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好。”

　　高石磊听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磕磕巴巴地开口问道：“嗯……那个……骁哥，关于分支你再说说呗，我怕我搞错了。”

　　穆骁淡淡一笑，说道：“分支没什么特别的，你们新切一个功能分支，写好了推到仓库告诉我一声，我会去看的，你们大胆写就是了。”

　　高石磊仍然有些不安，他低声说道：“骁哥，那你看着我点，我比较菜，万一造成什么事故就不好了。”

　　穆骁愣了一下，然后被他逗笑了，“石磊，你放松一些。我让你自信点，但也不用自信到这种程度。”

　　他轻轻拍了拍高石磊的肩膀，“你放心吧，如果让你一个实习生都有造成事故的机会，那我这个负责人就是这个项目的最大风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