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系列集》冉*

9、喵（二）

　　同人展持续的时间有点长。本来因为入场限制，能进去的人就不算太多，到了这个点还在排队的人更是疯狂，进口的义务工作人员甚至都拦不住粉丝疯狂地往里冲。
　　伪娘咖啡厅接的是下午场，到散场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人有点多，陆潇雅也显然一时没有什么时间理他，曲楝看看手表，见陆潇雅扭头去和一个COSER聊天，他站起来准备下去。
　　他一点都不喜欢凑这种和他交际圈完全不搭边的热闹，不过如果拖延下去的话，恐怕要错过吃饭的时间。给有胃病的一小只带点吃的上来比较好。
　　进门就是和它拼了的阵势让曲楝略微有点皱眉，这种地方礼貌和美貌一样没有优势，除非你是小小白或者黄山。
　　当然他不是。

　　摇摇头，曲楝从侧门坐货运电梯下楼，然后直接从一楼窗户跳了出去。
　　翻完窗他才无奈了一下，好像是给陆潇雅传染了。
　　以前他都一本正经地走正门，那时候为了维持形象，循规蹈矩惯了也不觉得如何。现在想想，那时候端着架子实在有点累。不过既然想到陆潇雅，就难免同时想到现在正在跟他聊天的那位。
　　没有看错或者说记得不错的话，那个COSER他大概认识。
　　皱了皱眉，这种“认识”实在让人不怎么愉快。欧阳翡翠，曾经和陆潇雅有交往的男生之一，那个“曾经”需要打个引号。但陆潇雅说已经断了关系，他不想怀疑。
　　“嗯？”陆潇聊完左右不见曲楝，未免有点疑惑，回头溜了几眼，喃喃道，“曲同学呢？”
　　檀柒挑挑下颚，向货梯的方向指了指：“刚才往那下去了。”
　　“太无聊了走了吧？”欧阳翡翠跟着他不明所以地也张望了几眼，仍然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诶，你不是最近和他……怎么，不接你回家？不够体贴啊。”
　　“哦……”陆潇雅瞅了那货梯一眼，含义不明地似笑非笑。
　　屈起手指敲了敲他的头，檀柒挑眉：“诶诶诶阿雅你够了啊，这种地方他本来就不喜欢来，别贪心不足。”
　　陆潇雅咬唇笑，不置可否：“我又没说……”
　　“但你就是这样想的。”檀柒斩钉截铁下结论。
　　“……”瞬间变成乖顺小绵羊。
　　之后有女生怯怯地上前求拉手求勾搭求合照，陆潇雅很合作地笑吟吟起身摆了个POSE，让她们尽情拍个够。单从表面，看不出陆潇雅到底想的什么。欧阳翡翠扭头看了半晌窗外：“哦，要下雨了。”继而回过头掩口打了个呵欠，笑道：“散展一起走？我有伞。”

　　会场紧邻商业区，曲楝没费多少力气就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妙豆粥店”。
　　曲楝看了粥品菜单，要了份鲜果蔬菜粥。粥都是现做的，需要等一会。粥店是弧形落地玻璃门，视野很开阔，曲楝捡了个靠窗的位置等着。食指无甚含义地敲了敲桌面向外看去，对面有栋五层楼，第三层就是同人展的会场。当然，从他这个距离，是看不见会场情况的。
　　今天的云层压得很低，略有点闷。在等待粥品上桌的过程中，云层还在不断堆积，看起来似乎是就要下雨的光景。
　　曲楝蹙了蹙眉，要是真下雨那倒不好办了。在这个地段打的本来就不易，散展的时候人人都要走，实在不适合在那个时候去挤着。陆潇雅今天穿得本来就少，下雨一降温，指不定就又要感冒。如果可能，还是先把陆潇雅接走为好。
　　或者也该考虑买辆车了。
　　只是片刻的时间，眼见着就要下雨了。曲楝再不犹豫，到附近超市里买了一把伞。
　　回来的时候不见陆潇雅，曲楝四下寻找了一会，好在檀柒还气定神完，翘着脚慵懒地窝在沙发里。
　　还没开口，檀柒就知道他要问什么，趴着以沙发扶手支着颔饶有兴味地往上看了一眼，才懒洋洋地坐直了，眼神往天台瞟了瞟：“喏，那里。先告诉你，他不是一个人。”
　　满意地看见曲楝的表情变了变，檀柒伸手把他提的粥端过来，自顾自解开袋子先舀一勺尝了尝，“恩，味道不错，有心了。”称赞完，檀柒笑靥如花，“去呀？知道你给阿雅备的我又不会喝完，要去就去，回得迟了真没了。”
　　她分明是故意不拦的，曲楝大感伤脑筋。
　　真是什么样的教育培养什么样的人才……
　　见曲楝当真到上楼去了，檀柒悠悠叹了口气，放下粥。说起来她的确是故意的，曲楝什么都不爱说，又没有真的和陆潇雅以往的情人有过接触，很难让人放心。她也担心那小鬼好不容易定下心来结果又乱来，干脆……说不定让他们误会下有点矛盾，反而好。
　　不过陆潇雅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了。

　　曲楝上天台找了一圈，没看见人，雨却下起来了。
　　他不觉得檀柒会有那个闲心耍着他玩。撑开伞，略微想了想，便沿着另一边的楼梯往下寻去。这里的天台有两个下去的地方，半开放式的阶梯也许会是去处。
　　转角的台阶是汉白玉的，因为有顶棚玻璃遮盖的缘故自成一方天地。刚走近，就听见笑声。
　　“什么呀，庄恕又找你麻烦了？”是陆潇雅说的，似乎伴随着耸肩。
　　“啊——”往后靠了一下，没所谓的样子，“他总是那样子，其实不用计较。话说回来——今晚一起走怎么样？”
　　微微停顿，然后，上挑。语调轻快，是邀请的语气。
　　陆潇雅只是笑，轻轻的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原本要走近的，却在听见这句话的同时缓了下来。下意识放轻步子，曲楝往前略走了几步停住，刚刚到可以看见的距离就没有再靠近。没有出声叫他，就只是这么撑着伞，隔着段距离静静地站在那里。
　　刚起的雨声很好地掩盖了细微的脚步声，背着他坐着的两个人兀自说说笑笑很开心，没有察觉到。欧阳翡翠已经换了那夸张的黑执事装扮，穿了一身休闲的格子装，看起来是个舒心随意的大男生。陆潇雅还穿着他那身女仆装顶着猫耳朵，抓下了假发也还像是个短发女生，远远一看倒真好似一对幸福的情侣。
　　陆潇雅歪着头靠着欧阳翡翠坐着，明明看见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这个时候却也不想出声。
　　心里微微的向下沉着，没有什么剧烈的起伏，只是慢慢沉着。也许是出于不确定，也许只是单纯觉得那画面其实也很美，不想打破这种气氛而已。
　　从确定交往到现在，他看不清陆潇雅是什么态度，认真或者是另一次做戏。
　　所以，这个时候叫他陆潇雅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檀柒叫他上来，不拦住陆潇雅，是有理由的。除了陆潇雅自己，谁也不能代替陆潇雅做决定。
　　曲楝静静地想，或许自己也是会怕的。
　　他或许并不怕陆潇雅答应了欧阳翡翠，也不怕陆潇雅真的跟着欧阳翡翠走了，而是怕出声后，陆潇雅立刻就轻轻松松地跟着自己回去，却用应付其他人一样的、游戏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得到陆潇雅的人有很多，形式上的“所有权”，那不是他要的。他宁可转身就走，不让陆潇雅发现更好。就像你送把伞给他，对方却只想淋雨的话，那也太糟糕了。
　　他想听回答。
　　陆潇雅没有回答，笑了笑，然后就似乎睡着了。欧阳翡翠也没急着催，同样笑了几声，转回头看雨。
　　一时静默。雨渐渐下大，隔着雨帘的三人各自沉默着。
　　雨打着水泥地板，噼里啪啦的声音，有雨水从伞骨上沿着弧线滑下来。刚才被雨水贴在伞面上的标签被雨冲下来，直直地坠在伞沿，雨水沿着它往下滴着。
　　然后欧阳翡翠先笑了：“怎么不说话？”
　　陆潇雅打了个呵欠，突然离开了他的肩膀，咕哝：“我饿了。”
　　欧阳翡翠没料到他这一着，不知道他唱的哪出，愣怔了一下：“什么？”
　　陆潇雅惆怅地仰头张望了一下大雨，喃喃：“我饿了，没力气说话啊……曲同学还不上来肯定给雨困住了，唉。”他自自然然地就去摸欧阳翡翠的伞，“伞借我。”
　　“……”欧阳翡翠大出意料之外，一把拉住他。
　　“干嘛。”陆潇雅很无辜，继而笑意盈盈，“爱我就借我伞……”他一把撑开转身就走，一抬头，动作突然顿住了。
　　欧阳翡翠见他动作停得奇怪，跟着站起来。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曲楝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到自己，更不防陆潇雅居然摸了欧阳翡翠的伞要去找他，最初的愣怔过后，嘴角就微微地无声扬起来。他在雨里已经站了好一会，两个人就各自举着伞大眼瞪小眼。
　　陆潇雅是真的给他吓了一跳，曲楝居然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这是要装鬼吓他吗？然后才看见没带伞的曲楝居然撑了一把伞，有一个角居然还特别长，分明是刚刚买的。陆潇雅顿时眉开眼笑：“曲同学你买粥怎么买到伞店里去了，标签也忘记撕掉很影响形象的……”
　　欧阳翡翠站起来，眉尖挑了挑，双手插在裤兜里倒也不见什么敌意。
　　曲楝心平气和地冲他点点头，等着陆潇雅从欧阳翡翠的身边走过到他身边来。也想象过和陆潇雅的情人见面是什么场景，却不知道是这样的平淡。陆潇雅站起来的一瞬间，心里突然一片豁然，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粥呢？”陆潇雅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在纠结什么，一点也不跟他客气，走过来才觉得曲楝一直微笑没出声有点奇怪，不禁疑惑地去看他，“别告诉我你居然真的……只是为了去买了把伞回来？”
　　回答的语调格外温柔：“在柒柒那里，再不下去可能会剩一个空碗。”
　　“曲同学你到底是来接我的还是来捉奸的……”陆潇雅被他温柔得古怪起来，见他没什么反应，想不通干脆摇摇头把欧阳翡翠的伞随手一丢，两只手伸去撕那伞上的标签。
　　曲楝还是温和微笑着看他，而且那笑意还有要持续的意思。
　　陆潇雅终于觉得不自在起来，不知道曲楝是哪里出了问题，觉得不管是哪里错了大约还是先卖个萌比较好，于是弱弱地戳了他一下。
　　然后……
　　“喵。”
　　迎接的是前所未有热情的一个吻。
　　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傻眼的被紧紧拥抱着，然后听见有温和而微微好笑的声音混合着雨声，清晰地传到耳朵里。
　　“是来说对不起的。”
　　“……嗯？”疑惑地挣动一下，“是对不起不该爱上我还是对不起我已经不爱你了？”
　　“……不应该犹豫的。”
　　“尽是些听不懂的话，你今天一定吃错药了= =||||”
　　“还有，谢谢。”
　　谢谢你选择了我。
　　既然是你期待的，那么即使有更适合的人出现，在要不要转身走开这种事上，我也不再犹豫了。雨水沿着没有撕去的标签仍然滴着，支在雨里的伞像一座流水的亭。
　　欧阳翡翠悠悠地叹了口气。

　　毛茸茸控？
　　看着手上的短信，檀柒匪夷所思地皱眉，然后对着面前的小女生吹了吹手指甲上莫须有的灰尘，漫不经心：“啊？哦你问阿雅，走了。”
　　在哀号惋惜声一片中，檀柒若有所思地点点唇，不管真相怎样，至少他们这次是没问题了。也许这次，这一对的前景真的可以值得期待呢。
　　沙发上，还亮着的屏幕上一条短信：
　　“柒柒><~~今天曲同学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冲动，现在我在车上……和你请个假><难道真的是女仆装的原因么？可是他明明不喜欢啊><我今天只是装可爱对他喵了一声而已嘛！所以以我的判断……”
　　“曲同学绝对是毛茸茸控！！！><”

　　后来很久之后，曲楝听到这则传言。他正在吃羊肉饺子，被饺子不小心呛了一下，然后就微笑了。嗯，与其让陆潇雅知道真正的原因，不如就这么理解下去也不错。
　　“那天我说曲同学走了，你似笑非笑什么？”事后檀柒这样问陆潇雅，“你都知道他是下去买粥了。”
　　“他从那里下去只能翻窗。正经八百的去同学翻窗，这不是很有趣的事情么？”陆潇雅奇怪。
　　“……”檀柒扶额。这都是什么乌龙啊？

　　所以说，真相什么的，佛曰“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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