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斯坦尼的一封信》93号加满

39、第三十九章

　　贺旻好不容易从冗杂的晨会中熬出来，推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小秘书从门口跟进，拿着文件在后面絮絮叨叨一些新的进度。她边听边往里走，摘下来有点重的耳环丢到桌子上，拿起桌上那堆新到的信件。
　　“贺总，这是今年蓬莱的招标书，已经联系好了今晚八点在泰和吃饭，蓬莱副总和项目经理都会来，然后这是咱对接方做的一个方案，说让您看看——”
　　“等一下。”贺旻打断她，从一堆信件里拎出来一个黄色的信封，看起来只是随手挑了一个最感兴趣的拆开看。
　　“今天的信件怎么全都直接拆了外面的快递包装啊。”
　　小秘书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镜。
　　“啊对的，我是想着这样拿进来比较方便。”
　　贺旻身子往后一靠，半坐在了桌子上，拿起那件黄色的信件对着小秘书。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不要拆包装？包装上有发件人和发件地址，有的时候我需要这些信息。我确实没有给你说过原因，但我记得我和你强调过不要拆包装。现在好，你告诉我，这个信件是从哪里发过来的？”
　　小秘书一下子有点慌，又推了一下眼镜，抿了抿嘴唇。镜片有一点点反光，就显得她的眼神更加飘忽。
　　“对不起贺总，我，我不知道，我先次不会了。”
　　她眼神低垂着，贺旻在对面却紧紧盯着她。那种眼神像是一种考量，也像是一点拷问，但实际上是贺旻在给自己时间犹豫。
　　最后她低下头去桌上开始翻找其他的信件。
　　“没有下次，没什么事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小秘书松了口气，点点头往外走。贺旻也没管她，结果听到小秘书走到半道忽然叫了一声礼总。
　　那一瞬间贺旻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猛的抬头去看，结果还真的看到了那个外套里面还裹着病号服的吊儿郎当的人推门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带着口罩低着头生着闷气的超大型犬。
　　不是吧哥们儿，这也太松弛了吧。
　　贺旻火气一瞬间就冲上了脑门。三天前去医院看的时候，人下床还颤颤巍巍的，一天的精神就能够清醒几个小时。那个时候她还因为脑袋昏闹脾气厌食，黎化也不忍心说重话，反复从脑子里搜刮菜名念出来问人意见，看的贺旻一肚子气。
　　她看着礼乐很潇洒地进来拉开她桌子前的椅子坐进来，随手拎起她桌子上的那个黄色信封开始看起来，小秘书很识趣的关门离开了，礼乐听着声儿抬头笑着问她。
　　“还给她机会呢？等着她卖你公司呢？”
　　贺旻赶紧抬手揉了揉快爆炸的太阳穴。打算先对她兴师问罪，再审监护人。
　　“不是，我说你嫌命长就跟我说，我可以为了成全你去蹲局子。你他妈的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以前是我一个人看不住你。现在不仅两个人看不住你，你还这么嚣张的直接找上门？你当我不会发脾气吗？”
　　礼乐真的很贱，在那里皱着眉头哎哎哎了三声，听的她直想上去打她。礼乐做出一副不赞同的样子，两只手指头夹着那封信朝她甩了甩。
　　“你别在这儿话都不说直接发脾气，我就出来一会儿，那肯定是有需要在公司亲口跟你说的很紧急的事情，我说完就回去一会儿输液的。”
　　她嚣张地挑挑眉毛。
　　“就是跟你说这个事情呢，我这儿忽然想起来一条关于你爸和这个小秘书的线索，需要再过目一下当初你爸爸所有借款的明细，你赶紧的，我说完赶紧回去。”
　　贺旻气的胸口起起伏伏，恶狠狠地扭头去看那个超大一个所在角落沙发里的监护人，监护人眼神呆呆的，看起来也做不了主，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确实是个非常紧急的事情，她被这种冲突和无奈左右拉扯，最后还是认命的叫人去拿资料。
　　“快点的！超过十分钟你这个月绩效就没了。”
　　礼乐又在那边“啧”了一声，刚想贱嗖嗖地发表意见，又被贺旻一个眼刀顶回去。
　　贺旻在那里焦虑的等资料，感觉浑身怒火无处发泄，又忍不住转头骂监护人。
　　“我说你，你管不住人，要你有什么用？啊？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有什么区别？我同意你待在她身边不就是图一个脑子聪明手段多的人能管住她吗？你现在跟一个保姆护工有什么区别？”
　　礼乐这就不乐意了。
　　“怎么这么说人家呢？他的工作就毫无价值吗？这几天出了这么多力被你一句话给抹杀了是吧？”
　　黎化在角落里听到礼乐维护他，尾巴一下子摇起来了。贺旻倒是终于找到发泄口了，快走两步到礼乐面前手指直接点到了礼乐脑门上。
　　“你再说一句？能耐你了？我跟你说——”
　　火刚发到一半门被敲响了，助理惊慌失措喘着粗气抱着自己这个月的绩效出现在了门口，无辜的看着里面剑拔弩张的人。
　　“贺总——”
　　“东西留下，人滚出去。”

　　“我也是这几天无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初老贺少数几个借款方使用的公司的名义，这个‘鸣鹤有限责任公司’就是其中之一，借款数量蛮少的，只有不到十万，而且最开始打官司的时候这个公司并没有参与控告，它借挂在了另一个已经上市的公司的名下。前两天，我忽然想起来这么一个事儿，查了查，发现这个公司破产一个多月了。”
　　礼乐翻出来手机的一个截屏递给她。
　　“你猜怎么着，这个公司的法人是你小秘书她弟。”
　　贺旻瞳孔皱缩。
　　礼乐仰头靠进了椅子里，紧了紧刚刚黎化拿过来给她的小毯子，跟没事人一样嘴里念叨。
　　“你说说，这事儿急不急，我能不赶紧过来跟你通气儿吗。”
　　“你闭嘴吧。”

　　回医院的路上，礼乐窝在被打造的软乎乎毛茸茸的副驾驶座里，迷迷糊糊一闭眼，铺天盖地的疲惫就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她把椅子调低，黎化开车间隙瞥了她一眼，调了调空调和音响，低声问她。
　　“困啦？”
　　她点点头，又觉得黎化可能看不到，又“嗯”了一声。
　　“困了就睡。”
　　“黎化。”
　　礼乐忽然开口。
　　“嗯？”
　　“你说······我以后都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该怎么办？”
　　黎化如她所想的沉默了一会儿。
　　这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礼乐知道。
　　人承受一次灾难，可能还能有回寰的余地。可这是第二次了。医生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她以后的后遗症不会很轻，崩溃的免疫系统，加重的哮喘阈值和已经有所负荷的心脏。
　　在做这些事情之前，礼乐从来没考虑过后果。日子怎么过礼乐没太大所谓，只要能呼吸，那所有活法对她来说都一样。可自从这次醒来之后，她蓦地发现这次其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发现黎化其实很依赖她，很没安全感。这种依赖是基于她存在的依赖。黎化不需要她的任何照拂和付出，但他无比需要她的存在。她只要能在他生命里就够了。
　　她在漫长的恢复里忽然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
　　她以前不喜欢牵绊，在父母走之后她喜欢自己做起事来没有后顾之忧。可是今朝终于结束这一切，床边有了一个稍微赶一赶就无敌委屈的人，她发现自己也不是很讨厌。
　　倒是这个人，让她觉得其实如果能够健康的生活会更好。
　　就在她以为今天得不到回答，准备放任自己睡过去的时候，黎化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在昏沉的意识里有点艰涩。
　　“如果你真的开始在乎我的想法了，那以后就不要这样了。你明明知道。我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