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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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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亭没在祝家老宅过多客套,把祝平扔进游泳池之后就马不停蹄闯到了医院。
关山在医院没检查出什么大碍,回家却突然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
祝云亭快急死了,几次三番把人往医院送,最终还是被下了回家静养的通知。
某种角度上看,关山是他来到这里之后唯一一个和自己年龄比较接近的人。
自己这几个月也一直在全心全意照顾这小孩儿,不知不觉间已经当自己半个亲弟弟养了,现在看人安安静静躺着,说不难过是假的。
汪管家照常来叫自家先生吃饭,忽地听见那人近似自言自语一般出声:“我是不是那天就不应该带他回去,”祝云亭眉眼间难掩落寞,“怎么说都怪我......我太不把老宅里那群人当回事儿了。”
老人一时无言,沉默半天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先生,您还是先吃饭吧。别还没等关小少爷醒来,您又把自己硬生生熬倒了。”
就祝云亭起身的动作来看,劝说应该是起作用了。
可也许是祝云亭这么多天的卧床陪伴真的得到回报,他刚走到门口就见汪叔突然惊呼出声:“祝先生......关小少爷好像醒了!”
猛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关山眼眸半睁着,双眉紧皱,尽管看着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但好歹人醒了。
这谁还有心思吃饭。
嘴上催促老管家去请孟医生,快步回到床边,把人扶起身靠床半坐着,正想抓住侄子的手好生安慰一番,却在凑近准备伸手的那一瞬间僵住了。
原因无他,关山的眼神,太陌生了。
目光黑沉沉的,蕴着深不见底的恨意。
没错,恨意。
看清关山眼神后,祝云亭毫不怀疑但凡当时手边有趁手的家伙自己都活不出五分钟。
心脏一阵抽疼,他也没想到这次溺水给关山的影响这么大。
汪管家去叫孟医生先行离开,也就没看到此时卧室里两人的沉默模样,祝云亭那只想要安慰小侄子的手还是没能伸出来。
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如出一辙的不说话。
和对峙一样。
关山不知道眼前人在想什么,可发现自己极有可能重生回十年前,自己的本能反应就是杀了祝云亭这个衣冠禽兽。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闭眼,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这只是游戏。
自己只是玩家祝云亭刷好感度,用来通关的NPC罢了。
上一世,付出整颗真心,全部信任的关山在意外得知小叔对自己可能有不可告人的龌龊目的后自然是十分震惊,急急忙忙去找祝云亭要解释。
那时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小山,过几天就知道了。”
他现在还记忆犹新,十八岁生日前夜,明明对答案满怀期盼,结果被最信任的、最亲近的小叔亲手带到了地下室。
他亲自走进了禁锢自己长达七年之久的牢笼。
“过几天就知道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嫌自己反抗幅度过大,一向对自己温和耐心的小叔撕下了那层虚假的面具,掰着自己的下巴就把助兴药物灌了进来:
“我亲手养大的宠物,怎么能反抗呢?”
“没关系,这种药只是让你四肢酸软而已,小叔舍不得让你昏过去,这种事情得两个人都参与才有趣啊......”
“小山,生日快乐。”
关山在阴暗的地下室,制作精良的床上,听到了最真心实意的生日祝福。
祝云亭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小山呐,这就是小叔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以后都住这里好不好?”
“不是说最喜欢小叔么,”他身下动作不停,“这下,就能永远和小叔在一起了,喜不喜欢?”
绝望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啊。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关山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泪水。
那是宣告着自己从此掉进深渊的丧钟。
此后的每一天,每个夜晚,他被迫聆听着祝云亭那些“过去难以宣之于口”的爱意,听他歌颂自己长达四年的隐忍和尊重,听他拿自己跟transnight的少爷和那些想要爬上他床的莺莺燕燕作比较,麻木地承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感情。
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可被察觉意图后就绑上了限制自己行动范围的镣铐。
关山自此完全失去活动自由,只是个承受祝云亭肮脏欲望的人偶。
最后一丝呼吸新鲜空气的可能粉碎了,死亡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房间里数不尽的情qu用品是绝佳的凶器。
可每一次,他都会被救醒,迎接更加凶狠的鞭挞。
关山都觉得自己在这种环境里还能坚持七年之久真是了不起。
最终,在二十五岁那年,再平常不过的一天,老态龙钟的管家来送饭时,神情自然地留下一小片刀片。
汪叔还是年纪大了。
关山默不作声接受了这位老人的成全。
那片刀片,最后被狠狠地插进自己的喉咙。
对解脱的快乐竟是战胜了喉咙被割开的痛苦。
意识模糊之际,关山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总算是逃出来了。
命运却似乎并不准备放过他。
他的灵魂被滞留了。
他看见祝云亭发现自己的尸体竟然并不怎么悲伤,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失败了啊......关山死了,这下得重开了。”
“那边有没有消息?波动幅度大吗?”
“啧,这种程度还不行吗?”
“什么游戏这么麻烦......那家人真是做无用功。”
“要不是为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听清,因为昏过去了。
再然后,就是从这张床上醒来,又一次直面这张自己上辈子,不是,上一轮游戏中恨入骨髓的脸。
深入本能的恨意一时半会儿很难收放自如,也就能理解现在的祝云亭为什么会一脸惊讶了。
关山复又睁开眼,这下取而代之的是有几分玩味的笑意。
既然是游戏,那玩家就算是死了也没关系吧,毕竟可以重开。
不着急,慢慢来。
对NPC来说,时间是最没有用的概念。
他有的是时间和自己这个好小叔相处。
祝云亭还在那边兀自内疚着,乍一下听见关山软了声音带着三分害怕三分依赖四分不知所措的“小叔”魂儿差点飞了。
这才是他熟悉的乖仔关山嘛!!!
“小叔在!!!怎么样,刚醒来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啊?哪里难受或者不舒服都要和我说,孟医生马上就来了,咱们再等一下好吧?”他说着就又忍不住想把手放在关山脑袋上揉一揉,却和刚才一样感受到了微乎其微的颤抖。
祝云亭抿抿嘴,把手收回来。
“小山,”他目光真挚,“你和小叔实话说,在老宅给你爷爷过生日的时候,祝平是不是欺负你了?你不用担心,真是他的错的话我会找他算账的。”
听听,和上辈子一样无微不至的关怀。
现在关山听了只觉得恶心。
他摇摇头:“是我本来就不会游泳......平哥估计不知道,所以我昏在水里他应该也没想到,”眉头轻蹩,关山把欲言又止的脆弱架套做了个十成十,“其实真正吓到我的,是我做的噩梦。”
“噩梦?”祝云亭转念一想也觉得合理。睡了这么多天指不定做点儿啥糟心梦呢。
强忍着生理不适和心理不适,关山试探着握住坐到自己床头的小叔的手指。
“我梦到你了,小叔......”他把自己上辈子真实经历的炼狱当作噩梦,开玩笑一般分享,“我梦到我成年之后,小叔你哪都不让我去,就把我锁在地下室里,不管我怎么求你都不管用......你后来还把我拴起来,只让我在地下室活动......”
手心不自觉出了一层薄汗,关山抬眸看人,表情是意料之内的凝重。
看吧,被揭穿了怎么可能不着急。
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姗姗来迟的汪叔和孟医生截断了:“祝先生!!!”
只得又默默把想说的话咽下去。
祝云亭似乎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得很好,还能问大夫自己的相关情况。
“就是冷水温度太低,然后刚刚军训完估计底子还没恢复好就一下子重感冒了,”孟医生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祝先生,您是该让关小少爷适度加强锻炼了。”
“药就按医院的吃就行,不用多吃,现在已经退烧的话再吃个两三天就停药吧。”
祝云亭拜托汪叔去送一下孟医生,自己转过身来冲关山笑:“知道破解噩梦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直面它,然后粉碎它。”
瞧床上的少年有点被唬住的样子,祝云亭持续保持神秘感:“先把今天的饭和药吃了,明天你就都知道了。”
关山面上不显山不漏水,心里不住冷笑:等明天估计都搬空了吧,在这儿哄谁呢。
他努力装作乖巧:“为什么不能今天看啊?”
关山以为这人又要糊弄自己几下,没成想祝云亭只是单纯疑惑:“非要今天吗?也不是不行。我还说现在也不早了地下室怪冷的还不如明天暖点儿的时候去。”
“你想现在看的话那咱们现在就去。外套穿好,都多久没用那地方了,冷的慌。”
关山:“......好。”都不敷衍一下?
自以为能够平静应对的关山,在下梯子的时候还是没控制住软了身子。
七年折磨,这道阴影大概率是跨不过去的。
祝云亭察觉到身边人的颤抖,想到他的身体对自己的极度抗拒,犹豫半晌让一起陪同打着灯的宋妈扶人慢慢下来。
“关山,睁眼。”
“你得自己睁眼,才能看清这里有什么啊。”
颤巍巍睁开眼,关山愣住了。
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这......”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祝云亭叹气:“这就是做了长期噩梦的消极影响啊,”这次再试着握手,倒是没有之前抖得那么厉害了,“小山。你是我侄子,是我从你爸那儿带来养着你的。”
“我知道祝平那个小王八犊子开免提了......傻逼,不知道在游泳馆里面开免提有回声?”
他从宋妈手中接过灯,让她先从这阴冷地方出去。
而后,他不动声色把手握紧几分,没有被甩开:“我承认,那个时候说的过分了,我也承认,从你爸那儿把你带到我身边,这中间有些事情确实是做的不干净不地道......这是我不对,没的反驳。”
“但我确实是真心实意想把你养好养大,别的什么心思都没有。”祝云亭仔细回忆着那天和祝平通话的内容,慢慢补充细节,“你也知道,我二哥人疑心重,我如果不按着自己平时的性子来乱说的话他很可能会起疑,你身份毕竟特殊......至于祝平说的未成年,”他无声叹气,“我后来去问了小方,那是合理合法年满十六周岁的假期工,而且最小的都特么十七周整了,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transnight看一眼去。”
“综上所述,我的诚意和真心都在这里了。”
关山愣愣地,直勾勾地看着眼前气质骤然陌生起来的祝云亭。
奇怪。
换做上一世,祝云亭如果发现自己知道了地下室的存在的话,是绝对不会再放自己踏出这片区域一步的,这一点他不知道听那人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思绪还凌乱着,就听见眼前人明显低落下去的声音响起:“不过我好像确实没办法护好你。实在不行,你真的没办法放心和我住的话,”挫败男大祝云亭决定放弃,“我也可以把你送回你爸爸那里去,毕竟你在我这儿的话永远只算寄养。”
关山一怔。
太不对劲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原来的那个祝云亭。
震惊之下,他甚至忘记了身体的本能抗拒,走上前几步扑到祝云亭怀里,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隔着一层外套,他能感觉到一双带着温度的手隔了几秒后,缓缓落到自己的背上,来回摩挲着,力道轻缓又温柔。
上辈子被浸淫了那么久,关山分明能感觉的出来。
毫无情色味道。
手的主人更是毫无非分之想,周身气息正直坏了。
“诶哟,这次溺水带着噩梦一起来果然还是吓着我们小关了吧。”
关山自醒来之后就默默憋着的一股劲儿一下子散了。
自己眼前这个玩家,已经不是自己恨之入骨的那个祝云亭了。
也对,再仔细观察一下的话,两人虽然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气质截然不同。
现在自己眼前这个小叔,眉目间都透着一股子正气,先前那让人莫名不舒服的违和感散了个干净,任谁看都是下属忠心,异性倾心的顶配人设。
这下怎么办呢。
冤有头债有主,他再恨也不至于把上一个玩家的仇报在这个人身上。
那他重生......不是,觉醒自我意识的意义在哪里?让游戏自主度更高吗?
怀里许久没动静,祝云亭低头去看关山的脸:“果然地下室还是不舒服吧,跟你说你刚醒最好不要下来你还要犟,”他以为怀里这小子是闷得难受,“走,去吃饭了,这几天家里吃的清淡一点,等你好全了咱们再吃好吃的。”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语气。
光线昏暗,祝云亭没注意到关山的眼神逐渐变得空茫,自我感觉超级良好,为自己又一次治愈脆弱青春少男骄傲无比,顺势揽着人就往地下室外面去,
“走啦走啦!真的是,闷得我心脏疼。”
他无知无觉,信口开河许下让自己之后追悔莫及的承诺:
“还不放心的话,小叔就把地下室的钥匙给你,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我给你和其他人串通好瞒着我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