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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英国之行(八) ...

  •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焦急地叫喊:“正义!”

      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跟上来的理查德,这幅场面似曾相识,这次倒是没有乱掉的领带。

      理查德脸上带着不知所措,几次张口欲言,最后也只说出几个简单的词语:“...我很抱歉。”

      “不必,这又不是你的错,生在这样的家庭。”

      言罢,我也觉得有些腻味,不想再回忆起那些嘴脸,不管理查德还要说些什么,转身走向楼梯,打算上楼回房,省得站在这碍眼,如果其他人出来又看到我。

      上楼的同时,我能感觉到理查德就在身后不远处,出于某些理由,他选择跟在我身后,而非像往常那般走在我身边。

      ...

      “怎么了?你今天晚上意外地很沉默。”进入房间后,我随意地开口问道,这一路上来,我的情绪已经好了许多,已经没有刚才的气愤与委屈,至少不再那般强烈。

      无言,身后进门的理查德并未做出回答,如果不是因为脚步声,我还以为这个房间只有一人。

      “你怎么不...”话说到一半,剩下的疑惑全部被卡在喉咙。

      理查德,这位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成熟稳重的金发美人,此时正默默地看着我流泪,泪水划过对方白皙精致的脸庞,滴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这场面着实吓我一跳,赶紧撇开视线,迅速从桌上抽出纸巾,走过去递给理查德,全程低头不敢对视。

      理查德没有伸手接过纸巾,而是直接上前抱住我,头倚在我的左肩,脖子上感觉到湿润,看来是已经不需要纸巾。

      “对不起...正义,我不该...不该带你来这里,我明天就...送你离开这里。”理查德带着呜咽和哭腔的声音传来,话语说得断断续续,好一会儿才讲完这番话。

      “别犯傻,事情还没有了结,我必须继续留在这里。”小声反驳道,手上动作不停地轻拍对方后背。

      真是的,我明明才是那个千夫所指之人,你为什么好像比我还要痛苦,你这样弄得我也想哭,我之前都已经好不容易地平复心境。

      我嘴笨不会安慰人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种情况下尤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不停地轻拍理查德的后背以示安慰,任由理查德紧紧地抱着我。

      期间,理查德时不时发出几个音节,聚精会神才能勉强辨认含义:“我好后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没错,你刚才还在为我说话,我都看在眼里...求你别哭了好吗?你这样我也想哭。”

      闻言,理查德缓缓地放松力道,从我怀中离开时,动作粗暴地抢过我右手上的纸巾,之前本来打算递给他,结果因为某人忽然的举动,纸巾一直就被留在我手上。

      拿到纸巾的理查德转身背对着我,开始收拾自己的形象。

      他既然不想要我看到狼狈的模样,我也就转身朝另一边,假装忽然感兴趣墙上的贴纸。

      好一会儿,身后传来理查德有些走调的声音:“看来,今晚的这顿晚餐只有我们两个人。”

      “就像我们在资生堂parlour的时候一样。”我对着墙壁说道,此时依然是背对着理查德,不太想转身见证某人难堪的一面。

      “...是啊,那段时光是我这四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难为你了,在最快乐的日子中,成天面对一个面瘫脸,这个面瘫脸还是个木头。”我刻意语气轻快地自嘲道,希望稍微活跃一下此时的气氛。

      “扑哧!”身后传来一阵轻笑,随即传来某人明显开朗不少的声音:“你倒是对自己有准确的认知。”

      心下暗松口气,这位终于破涕为笑,花费了我不少心思。

      同时,忽然福至心灵,有些感慨地说道:“谢谢你啊,理查德。”

      “谢我什么?”

      组织一番言语,这才开口讲述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把每周六晚上当作一次普通的约饭,我在大学也经常和下村在食堂约饭。”

      “我猜你们学校食堂一定不像资生堂parlour。”

      “这还用你说?重点不是那个,后来吧,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周六的晚上,我会早早地换上平时基本不穿的藏蓝色西服,偶尔也会猜猜你当天会穿什么颜色的西服,或者猜测你领带的颜色和花纹,虽然基本从未猜对。”

      “我倒是不用猜你会穿什么颜色的西服和领带,你真不考虑跟我一起去多买几件西服吗?”

      你怎么老是打岔?呼,算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我接着道:“上周六,也就是你离开后的第一个周六,我那天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还傻傻地穿着那身西服前去资生堂parlour,踏进餐厅的那一刻,我才想起你已经离开日本,我不得不又转身回去。“

      “你不该空着肚子回去,你当时应该将错就错地进去解决晚餐。”

      “...资生堂parlour那样的高级餐厅,我本该一辈子与其无缘,我会出现在那种高档场合,完全是因为你;如果你不在那里,我也没有理由再去那里。”有些感慨地轻声说道,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理查德和我在那里的回忆。

      沉默,本来一直插话的理查德忽然不再开口。

      我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依然没有转身,生怕理查德还没有收拾好情绪,使我看到对方难堪的一面。

      “所以,你会继续留在这里,主要原因也是我吗?”理查德幽幽地问道,语气听上去有些莫名的紧张和不安。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些羞耻和害羞,可能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说了害臊的话,理查德确实对我很重要,但这些话却是不太想说出口,还说得如此直白,此时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

      于是,假装冷漠地说道:“你爱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的沉默格外漫长,漫长到我都开始产生不安。

      “...正义,请转过身来。”

      闻言,我转身面对理查德,发现对方此时已经大致恢复平时的样子,只有眼眶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发红。

      理查德看上去身子紧绷,门牙轻咬下唇,一副纠结的样子。

      感觉对方要说一些很重要的话,于是耐着性子看着理查德,等着对方给出回应。

      “正义,你,喜欢...”理查德终于慢吞吞且有些生硬地开口道。

      咚咚咚,房间门口传来响亮的敲门声,外面的人似乎十分用力,我甚至都被吓了一跳。

      理查德也是被吓得一激灵,原本在说的话也被打断。

      理查德虽然离门口更近,但是,某人似乎没有前去开门的打算,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无奈,我只得经过理查德,打开房门看看外面是谁。

      “锵锵锵!正义君,我来给你送晚餐。”杰弗里一手端着托盘,嘴上还不忘搞怪着大声说道。

      “进来吧,晚餐放在那里。”我边说边伸手指向书桌,同时奇怪地问道:“我以为送餐的会是女仆。”

      “嗨!仆人们也要休息,他们才刚忙完服侍晚餐,我这个吃饱喝足的闲人,干脆就饭后多走几步上来送餐。”杰弗里进门的同时随口回道。

      经过理查德身边的时候,杰弗里也很热情地招呼道:”理奇,我就知道你也在这,我给你们带了两人份的食物。”

      理查德不作回应,依旧静止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座美丽的雕塑。

      我此时还在门口的位置,我只能看到理查德的后脑勺,以及,紧握的拳头。

      “杰弗里...你,为什么总是坏我的事?”理查德语气冰冷地说道,话语虽然不是对着我,我却是仿佛也能感觉其中的浓烈怨恨。

      杰弗里脸上开朗的笑容一僵,有些无措地问道:“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

      理查德不作答复,直勾勾地看着杰弗里,我虽然看不到理查德的眼神,想来不是什么友好的神态,证据就是杰弗里愈发苦恼和心虚的表情,隐约可以看到额头冒出的冷汗。

      想起杰弗里刚才在餐厅还尝试着打圆场,也算是在帮我,我此时也选择投桃报李,尝试着缓和气氛道:“没事,我们刚才在回忆往昔;哦,对了,理查德,我刚才没听清楚,你说我喜欢什么?”

      “...你喜欢资生堂parlour吗?”

      “喜欢啊,咱们有机会再一起去。”

      杰弗里看看我,又看看理查德,反复数次,一拍脑袋,闭眼抬头,语气幽幽地道:“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

      这回轮到我看看理查德,又看看杰弗里,深感莫名其妙,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味。

      你们两兄弟在打什么哑谜?

      “出去!”理查德依旧是语气冰冷地说道,这次甚至带上些许火药味,紧握的拳头似乎随时都会失控。

      “...正义君,你跟我出来一下,我跟你说几句话。”杰弗里转头看着我道。

      “好的。“我先是对着杰弗里点头答应,然后转头看着另一人道:“理查德,我很快就回来,你先动筷吧,不用等我。”

      “慢着!你们有什么话给我在这里说!?我不放心你们单独相处。”理查德语气很冲地说出任性的话。

      “理奇,我又不会对正义君怎么样,我更不会说多余的话。”杰弗里一脸无奈地说道

      理查德对此不予置评,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背对着我和杰弗里,面对着房间角落双手抱胸,一副生闷气的样子,隐约似乎都能看到头顶的火气。

      忍不住伸手指着理查德,疑惑地看向杰弗里,无声询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杰弗里的反应则是一脸悔意地频频朝我低头,完全就是道歉的模样,看着甚至有些低三下四,就像面对客户的推销员。

      还是没搞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无声沟通似乎不太顺畅,无奈开口说起正事道:“杰弗里,你有什么要跟我讲的事?”

      闻言,杰弗里站直身子,深呼吸一口气,冲着我几乎九十度鞠躬,大声说道:“正义君,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你在替谁说对不起?这个谁是单数还是复数?

      “抬起头吧,杰弗里,我接受你的歉意,无论你是在做谁的说客。”我语气平淡地说道,无意为难眼前这位,毕竟,这位不久以前在餐厅还为我说话。

      杰弗里继续维持鞠躬的姿势,好一会儿才起身,张嘴欲言,结果却没说出来任何话。

      我心下已有几分猜想,于是出声道:“你说吧,克莱蒙德伯爵还有什么交代?”

      杰弗里闻言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道:“父亲让我转告正义君:书房可以随便用,书籍也可以带回房间,晚餐的时候,女仆会把食物送上来。”

      闻言,忍不住假装咳嗽,借此抬起右手遮住嘴角的讥讽弧度。

      这是让我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去餐厅见人,不要去书房外的其他地方。

      这是一种保护,亦或是某种预防性措施,我不清楚,我也不在意。

      毕竟,我和伯爵非亲非故,我也没理由要求什么,我更没立场期望对方照顾我的感受。

      “你转告伯爵:感谢他的体贴,我忽然感觉身体不适,多半是在旅途中得了流感;为了不给大家造成困扰,我早餐也不下去,我有什么需要会直接打内线电话。”说到最后还假意咳嗽几声,好似真得了感冒。

      “...我知道了,我会原封不动地如实转告父亲。”

      啧,你干嘛一脸难堪的表情,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又不是那个即将被关禁闭的人。

      “送上来的早餐和晚餐都准备两份,你告诉其他人:我在这里照顾正义。”理查德忽然插话道。

      杰弗里看了一眼还在面壁的理查德,无奈地叹道:“我知道了。”

      忽然想起之后的计划,不得不继续补充道:“如果我不在这个房间,那么我要么是去书房,要么是去户外散心。”

      说到这里,心中也是不由地涌现几分不满和埋怨,这些情绪促使我又多说几句不必要的话语:“放心,我外出之时会走另一边的窄门,省得传染从大门进出的其他人。”

      杰弗里闻言就像是被人一拳打在腹部,表情变得痛苦扭曲,低头不再与我对视,右手无意识地紧握外套下摆,周围的布料被揉成一团。

      对不起,我真不是在针对你,我无意为难你。

      我不得不向杰弗里澄清道:“这些话不是说给你,你只需要做好一个传声筒,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带给叫你来的人。”

      他或者他们听完以后应该会道一声:还算识趣。

      杰弗里依旧在那自顾自地紧握衣角,他看上去比我还不好受,我看着反而奇异地变得平静,甚至还想不自量力地提点几句,避免他做出违反自身立场的事,总感觉他会在其他人面前说多余的话。

      我上去几步,凑到杰弗里耳边说道:“对待敌人必须毫无仁慈,这点你还有的学,你眼前站着一个图谋你家财产的外人,你看看其他人都是怎么做,你以后别再为我说话,否则,其他人可能会怀疑你的立场。”

      “他们错了,你不是那样的人。”杰弗里小声呢喃道。

      “人只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你信我,我很感谢你;理查德有个好哥哥,你别看我对你一直不假辞色,撇除双方的立场,我个人还是挺羡慕理查德,我怎么就没有像你这样的哥哥?”

      眼角余光发现杰弗里的外套衣领有些歪了,顺手帮他整理衣领,杰弗里也没什么抗拒,似乎很习惯被人服侍。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还有,正义!你为什么跟这家伙靠得这么近?!”理查德忽然朝着这边叫喊道。

      我循声看去,发现这位金发美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边,神态好似抓到爱人出轨现行的丈夫。

      “那个,杰弗里的衣领有些乱了,我给他稍微整理一下。”我轻笑着解释道,心下不知为何有些感到心虚,明明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正义君说他喜欢你!正义君想要我的祝福,我祝福你们两个,我同意你们的婚事。”杰弗里忽然语气轻快地用英语说出很惊人的话。

      理查德闻言,脸上原本震惊的表情变得更夸张,狭长的凤眼都给瞪圆,右手不自觉的遮住嘴唇,连续后退好几步,直到背靠墙壁才停止后退。

      ...你当我听不懂英语还是耳背?

      “你他喵的在说什么?!!”我同样用英语对着近前的杰弗里吼道,气急败坏地甚至喊出了f开头、k结尾、四个字母的单词,原本整理衣领的手直接改为拎起衣领,恨不得给对方好好晃动一番,最好能够清干这人大脑进去的水。

      “冷静!正义君,你刚才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吗?”杰弗里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道,身子还稳稳地留在原地,因为我的力气完全不够拎起这人。

      我刚才都跟你说了什么?!我说...【对待敌人必须毫无仁慈】

      你他喵别的本事不知道,搞人心态的本事真是一绝!

      无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算是领教到这种感觉,这要找谁说理?

      “那个,正义君,你能放开我了吗?”

      无声地松开对方的衣领,然后...

      突然狠狠地一踩杰弗里的右脚,因为这里室内也穿着户外鞋,这一下鞋底带去不小的冲击,证据就是杰弗里忽然扭曲的五官。

      我动作不停地走到杰弗里背后,转身,左手推搡对方的右肩走到门口,右手打开房间门,左手用力一推,杰弗里不察之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房间门前,前进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我一言不发,冷酷无情地关上房门,房门关闭时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对待敌人必须毫无仁慈】,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说的是真的吗?”背后传来理查德的问询。

      “胡说八道,我绝对没说过那种话!你别在意,他就是在搞人心态,他还没放弃我俩结婚的馊主意。”

      “...馊主意?”

      “啊,他们这计划简直是烂透,为了继承钻石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你放心,很快,一切都会完结。”

      “一切都会完结...”

      正在气头上的我,并没有在意理查德的奇怪语气,自顾自地走到书桌前,看着饭菜对床边的理查德招呼道:“饭菜都已经凉透,真是!理查德,你也过来拿点食物。”

      “...不了,我感觉有点累,我先回房休息。”

      “晚餐也不吃?饿着肚子很不好受。”

      “饥饿总好过心碎!”理查德忽然低吼道,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悲伤,宛若小鹿踩中陷阱时的哀嚎。

      我给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刚拿起的鸡腿,转头看向理查德,理查德已经背对着我走到房间门口,动作有些急躁地开门离去,关门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右手已经握上门把手,忽然想起此时正处于禁闭,这样出去可能不太好,谁知道在外面会遇到谁?比如那个可怕的老婆婆。

      放下门把手的同时,心中感到十分烦躁和憋闷,用力踢一脚房间门,完全不管脚趾传来的疼痛。

      转头看向书桌上摆放的两份餐食,此时已经完全没了胃口,焦虑地来回踱步数圈,眼神撇到书桌边墙壁上的内线电话。

      拿起内线电话,交代对面去给理查德的房间再送一份晚餐,拜托对方顺便替我带句话:中田先生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中田先生致上真诚的歉意,如果今晚有哪里说得不对,拜托请多少吃点东西。

      重复好几遍这番话,确保对方记清楚大致说法,无力地放下电话。

      低头站在原地许久,忽然想起另一个联系理查德的方式。

      拿出手机,大致写下刚才交代的话语,仔细思考一番后又多次修改,最后发送给理查德。

      邮件发出去过了十分钟,期间死死地盯着屏幕,可惜,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深感失落地放下手机,干脆转身上床睡觉。

      今晚是个不眠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不得入睡,无神地盯着头顶天花板,反思今日的种种见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杰弗里,我怪你!你这个多话的家伙,我跟你没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英国之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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