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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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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长右暴怒回头,恨不得一尾巴扇死对方。
一名手中拽着海棘条的男鲛人冷漠地看着她,板着个棺材脸淡淡道:“公主殿下伤势未愈,女皇说您绝不能出沧海一步,请公主不要为难我。”
长右瞪着眼睛,“我马上就能出海了!你就让我看一眼就行!”
男鲛人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又抬头望了望波动的海面,“这里是沧海最深处,被结界笼罩,因阵法才能有浅海景象,出去就是深不见光的深海,离海面尚有很长的距离。”
说完他还松了松缠着长右鱼尾的海棘条,示意长右试试。
长右扑腾了一下,不死心地把手伸出那近在咫尺的海面。
没有阳光。
没有海风。
什么都没有,只有海水。
果然,鲛人族生活的地方不可能在轻易能够到达的浅海。
“公主既然明白了,就回去吧,女皇陛下还在等我复命。”男鲛人收了自己的法器。
长右一听顿时蔫了下来,她莫名对鲛人女皇的话有着无法言说的顺从,两人虽然一面未见也是这般如此。可这会子女皇跳出来阻拦她,长右恼极了,却又对此无能为力。
她只想远离这里,远离海水,远离鱼尾!
长右气得双眼紧闭,忍耐着对地面的渴望才压下去怒火,瞪着男鲛人的背影紧咬牙关沉默跟着,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早晚有办法让她偷溜出去。
伤势未愈!伤势未愈?!
长右站在嵌满彩贝珍珠的铜镜前,已经仔细不能再仔细的验查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这具魂穿的完美无瑕的身体,连一根寒毛都没掉过!
到底伤在哪?分明就是软禁她的借口!
那男鲛人提醒过自己,说是鲛人女皇并没有限制自己在鲛人宫的自由,唯有一条规矩,不能出领地结界,为此甚至还调派人手,加强了巡逻!
这一条死规钉死了长右的行动与思考,宛如等死的囹圄困兽。
她旁敲侧击问过丛丛鱼尾该怎么才能变成双腿,可当丛丛回答说出水就能自行变化时,长右心里的逃跑欲燃烧得更加剧烈。
几天时间里她没心思在海底闲逛,仅仅在宫殿周围琢磨着路线。宫门一定是不能去的,完全属于露脸就被认出的程度,如果直接往鲛人宫上游的话会,必会被人其他鲛人盯住。
她还得装着病体躲哥哥姐姐,生怕自己被盯上,心累的她撑着额角在珊瑚窗里连连叹气。
远处的鱼圈群们尾咬着尾,成群结队肆意穿游在水中,激起的泡泡随水流而去,形成蜿蜿蜒蜒的一阵银色密网。
今天的鱼圈似乎格外密集,长右疲惫地抬眸,她空洞无神地看着各类大小不一的鱼儿们尽情在海浪中游移。
稍微胆大些的鱼儿也会凑近,它们在珊瑚窗外跟长右默不作声对视着。
鱼儿进不来,珊瑚窗有禁制,但是长右可以主动引进一条以供玩乐。今天这条幸运的蓝尾花斑鱼有些特殊,它周围布满了莹莹光泽,像是能避开水流一般,她抬指抚过背鳍,清凉柔顺。
长右这几天摸过的小鱼各个滑腻无比,这条却分外与众不同,一下就激起了她的兴趣,随即颇有些爱不释手地把鱼拖在手掌凑近亲昵。
那鱼儿也逗趣似的绕着她的手掌游来游去,丝毫不怕人,还会轻轻嘬她的指尖产生些微痒意,让她这几天阴云密布的心情都得到了些宽慰。
外面天色渐暗 ,长右察觉到眼前晃起了夜明珠特有的冷白光芒,便怏怏不乐地收回了手指,她知道这一天的时间即将流逝完毕,自己却还被锁在这精心打造的牢笼中,每天还要在担惊受怕中度日如年。
长右病恹恹的,把整个人蜷缩成团,头也被她深深埋在了臂弯中缄默不语。
整座寝宫就像无人居住一般,除了水流声只剩数不清的寂静。
“云长右你想走吗,我可以带你出去。”穿梭在红珊瑚株的蓝尾花斑鱼突然口吐人言,“不过我有个条件。”
长右猛不丁被这么一句吓一跳,抬头时没仔细瞧,头直登登撞在珊瑚栏上,顿时隆起一个小包,不过她顾不上这个,随意揉了揉,眼环四周寻找着声源。
那尾鱼在红珊瑚中只露出脑袋,像条冷傲矜贵的世外高鱼,他等着长右寻来此处,便不作声地静静等着。
长右过来了没错,不过眼神立马就掠到了别处,完全不觉得是他在说话。
那鱼眼神冷冷的,灵活地往前游了一截,大半身体都露出珊瑚丛了,但还是没有引起长右的注意,他只好再次出声,有几分无语,“这儿。”
正准备跨步出门寻声的长右,因为再次听到声音,确定不是幻听后欣喜转身,可见到是那尾适才与她玩的不亦乐乎的鱼时,整个人呆怔在原地。
她望向小小一条鱼,拢共没她巴掌大,瞧着刚开灵智呢,屁大点鱼口气倒不小。
“你......你还没化形吧?”长右瞥往红珊瑚好几眼才憋出这么一句伤鱼的话,“乖小鱼不要闹,我不是要出房门呢,而是要出沧海。”
“我说我可以带你出沧海。”蓝鱼的这句话如磐石不可疑。
鱼儿慢条斯理地游至长右眼前,又围着她身转了个圈后才停留,继而忖量着什么,整个过程都沉闷不语。
长右从始至终没有一点多余动作,她觉得眼前的鱼总会有办法的,心中暗想可以一试。
许是被困久了,什么话都敢听,不管怎么样也好过在这鲛人宫等死。
那鱼想了半天终于开口,“作为交换,我要一颗鲛皇……鲛珠。”
“你且等我一等,骤然想落泪也得酝酿一番愁情不是?”长右看着蓝尾花斑鱼,双眸泛着光讨好道。
那尾鱼摆了摆语气似乎想拦下她,话到嘴边却打了个弯,“好,随你哭,正巧我也想细瞧一下鲛珠的幻化。”
这话说得有意思极了,听下来全是对鲛珠幻化过程的兴趣,虽说想看不假。可过细一品,可里边却尽是摆布人般的教唆挑弄。
不知缘由的,还以为是熟人之间言语过重的调侃。
长右此时顾不上这些,自然也没听出字句里的别意。
她抬眼左右找着什么,那尾鱼闲适的立于红珊瑚顶就这么看着她围在海藤桌边打转。
她的动作间透露出对自己寝殿的生疏,时而弯腰弓膝,时而仰头侧目,生涩又迫切的样子,像个急如星火的盗贼。
“在找什么?”那鱼问道,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情绪。
“啊?我在找可以装鲛珠的盒子,但是我这房内除了供人玩赏之物外也就只有彩色龙绡巾帕了。”长右苦恼不已,害怕自己的鲛珠不能如鱼意,有些讪讪,“那龙绡太过轻柔薄软,我想寻个好物件,最好是能把鲛珠保存得完好无损那种,方便你携带最好了。”
鲛珠易毁,鲛珠对鲛人而言稀松平常,可对他人来说却是异宝奇珍,都想得到,所以长右也没有对这尾鱼的目的怀疑太多。
“不用麻烦,鲛珠我是吃来长修为的灵物。”鱼儿说着要鲛珠,但语气又冷漠平淡,浑不在意,态度莫名,让人心疑。
长右停下手上动作,转过身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双眸一直在豆大点的鱼嘴上来回逡巡,她想到了那张小嘴硬塞鲛珠的惊人画面。
她展颜含笑商量着说道:“等会我给你打磨成粉吧,再以灵泉相佐,提升修为会更多,说不准你马上就会化形呢。”
那尾鱼定定的望向长右,一言不发。
长右在床头寻得了个扇贝盘置于手中,随后扯过一方素色龙绡巾垫好,细致入微地视察完后,抱着盘稳坐塌边开始想着难过的事入定。
她的头低垂在盘的上方,两手拢在一起摩挲,半晌过去脑中想得最多的居然是大姑妈让她带孩子的画面!偶尔会浮现出海洋的零散画面,不过不再是蔚蓝绵亘的景象。
那尾鱼保持姿态看着,眼神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些许缱绻绵绵。小小一尾鱼深陷回忆难以脱身,竟然带出丝丝缕缕数不清的挚情。
长右抿着唇扭捏着尴尬抬头,想告诉鱼儿自己没能成功落泪的事实,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愁情。
骤然回首就看到那尾鱼怔定望向这边,一副空泛寂寥的模样,不知为何就说不出实情了。
泛滥的菩萨心肠她没有,只是为了想要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又害怕哭不出来连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握不住。
所以她暗暗咬牙决定狠掐自己一把,便带着笑对鱼儿柔声道:“马上就好了,再等等。”
鱼儿依旧然不答,不过在见到长右发狠似的掐着大腿时,他摆着尾动了下,就连周身的光泽也在微颤,瞧着她那两下掐得不轻,精致灵动的五官都快凑一处还再继续埋头用力掐。
长右眼圈泛了红,水光闪动,可眼泪却迟迟不落,指尖的力气尽数使到自己身上,她疼得都快叫出来了。
那尾鱼游到她面前,“住手。”
长右被打断,立时卸了力道,眨眨眼,水光顿消,唯余红眼圈。
在二人不知道的海面上,天空乌云绵延不绝,余外还有正在急聚的层叠云浪,海风渡了灵力般疯涌爆涨,没有方向也没有去路,风与云蓄势待发,漆深的云把海面映托成灰蒙起伏的一片秽色脏水。
风雨欲来,云层乍散,阳光穿透。
即将瀑雨如柱时,却又毫无预兆骤然消散。
玉琼天宫
缀玉金铛的上天帝从九龙椅上徐徐踱步而下,步步生寒,他从十八重天下望人界须臾。适才残露而出的灵力没有被搜获位置,“传四灵携二十八宿下界,恭迎云神归位。”
“陛下......云神早已神归虚海。”仙官垂首不动,斟酌了一下,慢慢地问道:“云神可从何处寻啊?”
“风云变幻,下界可知,取了招灵幡去罢。”仙官领旨而退时,上天帝淡而无味问了一句,“血聿岭的亡渡铃兰开得盛吗?”
仙官顿住脚步,不假思索道:“回陛下的话,正盛呢,和暮神在时一模一样,千年间无处归拢的死魂都已寻得了往生处。”
血聿岭每过一缕魂,便会滋养出一朵亡渡铃兰。
而坐镇血聿岭的便是能与上天帝可比肩的暮神,千年前他却无故失踪,云神也神陨于世,三界从此便失了引渡洗罪和操控气象万千之人。
如今全凭十八重天的各路大小神仙共同拨出灵力,才能勉强撑住三界不乱。
眼下上天帝问出这么一句,仙官便只认为陛下怀想起了曾今的暮神与云神。
仙官徐缓挪步退后,上天帝便独身立于廓然且幽寂的大殿,他再次踏上玉琼阶梯时,已不似下行那般阴沉森郁。十八重天层层枷锁镣铐,每一层皆攒握于手,一拉一拽间,全凭心起念出。
沧海归于平静后,景色一如往常般诱人。
“哭不出就算了,只要是鲛珠即可。”鱼儿淡淡道,似乎对它而言,普通鲛人的鲛珠和她这公主的鲛珠并无分别。
长右看着鱼,鱼也看着长右。
“......那你稍等一下,我到别处给你取。”长右松了口气,说完就夺门而出,不知为何她不愿再跟那尾鱼共处,只觉得对方身上有种让她难受的气息,无端让她悲伤。
鱼儿在长右寝宫转悠着,边游边想一个鲛人为什么会哭不出来,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好像人不吃喝拉撒一样不合常理。
它沉思着在水中游动,不慎碰掉了海藤桌角的一个贝壳,那贝壳两扇打开,晃晃悠悠落在了地上,雪白平整的贝壳内壁上还画上什么东西。
它游过去一看,是歪歪扭扭的逃跑路线,它一条条看过去,竟没一条可以成功的,它无语转身,尾鳍一甩,就把比他身体还大的贝壳扫进了床榻底下。
“真笨……若是想离开,为何不找我。”鱼儿声音轻轻,并无责备之意,似有怅然,“明明摇一摇玉铃兰就可以了……”
想到此,鱼儿又吁出一口气,喃喃道:“算了,不恼你了,你我本就都有互相欺瞒的因果,就当我还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