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彼年又芳华》兮鼠

24、秋闱（四）

　　她不喜管堰，上辈子也曾关注过他的一些事情，他幼时过得凄苦，只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后来秋闱中举，被太子提拔，成为了太子心腹，做事阴毒狠辣，无恶不作。

　　只对他的妹妹保留了一点软意，而他的妹妹好似最后下场不好，她妹妹原本是嫁给了太子手下，也是五品大员的夫人，只是最后不知怎么了，竟然死了。
　　后来管堰更是疯癫，做起事来不论后果，还是江有汜与太子谈了条件，才将他关押了起来。

　　只是太子后来与他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也不知太子斩杀江有汜，其中是不是有他的一份力。

　　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夜里月光清朗，万里无云，映得寺里景色独特，颜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淋了雨，颜媚熬了碗姜汤，给颜乔送来时发现她不在自己的屋子里，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回来，正好出门，瞧见外面进来了些人来。
　　陆陆续续几十人，身上穿着守城兵的衣服来，待看清领队的人，颜媚更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萧承景一身银色铠甲，出现在寺院的门口。
　　“听说寺下塌方，便带着人来清理一番，现在已经清理好，想着你们在上面，就过来瞧瞧。”萧承景面上带笑轻声道。

　　他的肩头是湿的，颜媚手中端着碗，朝着他伸了过去道：“给你喝吧，祛祛寒。”
　　萧承景一饮而尽，汤是温的，见她刚从屋子里出来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这姜汤原是给娇娇的，只是她这不在房中，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这碗已经凉了，我再去给她煮一些来。”
　　颜乔身子弱，受了寒生病了怎么办。

　　萧承景看了眼见底的姜汤，倒是给他喝了。

　　“正好你在，刚下过雨，路上湿滑得很，你替我去找找吧。”

　　颜乔顺着路，一直快要走到山顶上，站得越高离明月越近，沉闷已久的心倒是舒坦了些。
　　从山上朝下看去，灯火晏晏，良辰美景美不胜收。

　　颜乔往前走了一步，脚下是万丈深渊，就像是她的路，不知前路如何。

　　“颜姑娘。”
　　管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颜乔回头看去，他一手正端着药壶一手拿着碗，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管公子。”
　　管堰看着颜乔离崖边只有一步之遥，稍有不慎就要跌落，眉头紧锁：“姑娘，可是有何事想不开？”

　　颜乔轻笑一声：“我能有什么事，是你多心了。”往着山里多走了几步，将他手中的药壶打开，闻了下，是治疗风寒的药。

　　“颜姑娘对我似乎是不喜。”管堰目光落在颜乔脸上，想从她微弱的表情上获取丁点信息。
　　颜乔将盖子盖上，直视着他的眼，面无表情：“管公子想多了。”

　　“小路一事，是你故意而为的吧，只是我想不通，你我分明是第一次相见，你为何想要杀我？”
　　他心里实在是想不明白，才会一直跟着她到这山顶上来，若不是见她快要走到崖边，他不会出声提醒。

　　“杀你？”颜乔又是一声笑，“是啊，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颜乔转身，面对着管堰，朝着他步步紧逼。

　　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颜乔笑颜如花的脸上，笑意并未到达眼底，而眼底里漏出的是凶狠的杀意。

　　管堰一步一步向着身后退去，甚至能感觉到背后的凉风穿过脊梁，脚下的石块松落。
　　可颜乔仍是朝着他走近，伸出手臂贴近他的胸膛，仿佛稍微一用力他就能从这崖山摔落。

　　不禁有些后悔此番来找她。

　　“我想提醒公子一句，太子非良人，凤栖梧桐也应择良木而栖。”

　　管堰眉心一跳，她怎么知道太子一事？
　　“你究竟是什么人？”管堰出声质问着，难道她要杀自己是跟太子有关？

　　颜乔收回手，头也不回地走掉：“令妹已等候多时，切莫让她忧心，公子做事自当深思熟虑，否则小心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还要连累令妹。”

　　黑暗的山顶之上，只留下了管堰独自一人，呆立在原地。

　　颜乔刚走没两步远，一道凌厉的声音叫住了她。
　　“小乔。”

　　声音熟悉，颜乔侧头看去，萧承景一身银光铠甲，正立在月下，面容隽秀。
　　颜乔愣住：“景哥哥。”

　　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承景朝着仍在原地的管堰看去，问道：“那人是谁？”

　　“是阿姐在路上救的人，名叫管堰。”颜乔不懂萧承景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他将自己与管堰的对话听进了多少。

　　只是看着他站立的位置，换作自己，只怕全都能听见。

　　她回答后，萧承景并未说什么，只道：“你阿姐在寺中等你。”
　　“哦。”颜乔应了一声，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回到寺中。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若是他听见了自己的话，为什么又不问问自己为何要提及太子，与管堰不过是途中相遇，似乎对他有所了解。
　　他不问，并不代表他不会想。

　　比起这般沉默，她更愿意萧承景问自己，至少这样，他还愿意相信自己。

　　而眼下，萧承景对她的身份，只怕是存了疑心。
　　颜乔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罢了，她也不懂如何该与他解释，也怕越解释越乱。

　　看着萧承景的背影，他的脊背挺立，穿着一身铠甲倒是英武得很，自己还从未见过穿着这样的他。
　　若是说起他穿什么色最好看的话，大约便是成亲当天的那身红了吧。

　　颜乔想着有些入神，到了地方也未曾发觉。
　　直到颜媚端着姜汤出来，才回过神来，接过了姜汤道：“多谢阿姐。”

　　颜媚担忧地问着：“这么晚你去了哪里？”

　　颜乔喝了口姜汤，胃里暖呼呼的：“我担心管姑娘的伤势，便去瞧了瞧她，后来看着寺中的景色不错，就去了山上看看，又遇见了管公子，跟他聊了几句。”

　　颜乔如实交代着，也算是说给萧承景听。

　　听她说起管姝，颜媚也有些担心：“管姑娘怎么样了？”
　　“她受了伤又淋了雨，身子有些不爽，还要好好休息段时日。”

　　颜媚点头：“我也去看看她。”
　　说着，便走了出去，没走两步又回头问着萧承景：“你还有什么事吗？”

　　萧承景看着颜媚，摇头道：“我同你一道走吧，正好，该要回都城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像她。

　　颜乔转身进了房间，将外面的一切隔绝。

　　颜媚回身看着颜乔紧闭的大门，问着身边的萧承景道：“你这么怎么了，神色这么凝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同萧承景一起长大，自然是了解他的，他来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可跟着颜乔回来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萧承景知道她是故意支开自己的，沉思了片刻后道：“你可察觉出小乔的不对劲？”
　　不对劲？颜媚想了想道：“这倒是没有。”

　　“她似乎很是了解朝堂，起先我也觉得很奇怪，她分明是第一次回来都城，言下谈论圣帝，又有拉拢江有汜之意，连着方才跟着管堰谈及太子，像是明白许多事情，除非她背后刻意有人教授。”
　　萧承景将发现的事情全部告诉颜媚，也希望她能对颜乔警惕起来。

　　“教授不太可能，昆仑山上从不插手朝政，独立于五洲之上，这也是当年父亲放心将颜乔送入昆仑山的原因。”颜媚直接道。

　　二人并排而行，萧承景就更不明白了，难道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萧承景的心眼子一向太多，想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萧承景却是摇头：“不会，你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不是一般人能说得出来的。”
　　等颜媚到了地方，两人特意选了僻静的地方，继续说着话。

　　可是萧承景却是没有想明白，颜乔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只能嘱咐着颜媚：“这些事情你先别跟其他人说，先私底下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插手太子与秦王之争，不是什么好事。”

　　“啪——”
　　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人均是一震，从角落里出来后，颜媚看着母亲神色惊惶的脸色，诧异道：“母亲，你怎么在这里？”

　　颜母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道：“我见你还没有回来，便出来看看，原来是承景来了。”
　　两人相视一眼，颜媚试探地问着颜母：“母亲，方才的话。”

　　“你们说的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颜母眼神闪躲，根本就不敢看他们二人。

　　萧承景知道，她什么都听见了。

　　换了语气对着颜母道：“伯母，这件事情还请你切莫跟小乔提起，一则也是为了她好，二则若是我们误会了她，也怕她寒了心。”
　　“好好好。”颜母双眼带泪，立刻点着头道。

　　等着颜媚将母亲扶回了房间，颜母拉着她不肯松手，身子有些哆嗦：“媚儿，娇娇是你的亲妹妹，你可得将她看顾好，朝堂之事咱们家向来不参与，切不能让她生出事端来。”

　　她心里不禁后悔，后悔将颜乔送出去，生怕她被有心的人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