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楚楚》汤苒苒

3、03

　　傍晚，楚楚和秀荷在下人房的院中面罚站。不管起因如何，谁对谁错，身为丫鬟随意打架就是不对。

　　楚楚思索着究竟怎样她才能早点离开唐府。下午唐珂听后没什么反应，直接走了，楚楚竟然从他的背影看出几分孤寂来。

　　他属实变了，从前的唐珂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楚楚看来，即使长大后，他说话也是欠欠的，每次都惹得她想打他。但他会仗着比楚楚高一个头，手直接抵住她头，任凭楚楚怎么挥手都打不到他。

　　在楚楚张牙舞爪累得不行，真生气前，他还会适机松开手，随后笑得粲然，欠揍道：“让你随便打，别生气啦。”

　　两人原来是燕都有名的冤家，从来没人想过这两会有可能。这事还是楚楚先提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她需要嫁人了。

　　她想离开原本的家，可能他们也想让她离开，但是她又不想嫁给旁人，所以挑中了唐珂，可惜这人对她没意思。

　　也是，两人吵吵闹闹，都大打出手过，唐珂自然不会喜欢她。可是楚楚很开明，她直接和唐珂说，没关系啊，你若有喜欢的人就带回来，她只要一个夫人的名号就好了。

　　那是唐珂第一次真同她生气，他收敛神色，望进她的眼，一字一句郑重道：“我喜欢的人，不会舍得让她做妾室的。同时，我的妻子只有一个，是相伴一生之人。”

　　燕都圈子乱得很，这个朝代不是很在意女子贞洁，二嫁都能做皇后，上面权贵玩得更是开。楚楚不相信唐珂的话，只想成为表面上的唐夫人。

　　不管楚楚怎么劝说唐珂，他都不同意。楚楚都想放弃了，可那些上赶着要娶她的公子，她也不愿意。

　　虽然两人在这事上没能达成一致，但也不影响从前的关系，该打打该闹闹的。婚事始终没个结果，直到江楚楚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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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时辰了，楚楚，过来。”宋嬷嬷冷着脸出现在院子中央。

　　楚楚诶了一声，站着虽然不是什么大的责罚，但两个时辰下来，两条腿都是僵直麻木的。

　　她缓了缓，低头捶几下自己的腿，随后一瘸一拐地跟着宋嬷嬷回了屋。

　　楚楚知错就认，但不一定会改。

　　她一进屋便蹭到嬷嬷身边，“干娘，我错了。”

　　宋嬷嬷点了点她额头，声音依旧冷，“你确实错了，咱们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本分，发生口角可以，但是万万不能先动手。”

　　江楚楚垂着头，七岁以后就没人管她了，小时父亲教她不能被人欺负，后来就顾着教养弟弟。母亲就更不必提了，不愿同她多说话，生怕被勾起记忆伤心。

　　那些女夫子也管不住她。

　　此刻，听宋嬷嬷这般絮絮叨叨地耐心嘱托，楚楚有些心酸，靠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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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看上大人了？”

　　江楚楚赶忙坐起身来，拨楞鼓似摇头。在她还是江楚楚的时候，唐珂也曾问过她楚为何意，那时候的她是怎么说的？

　　“怎么解释都可以，只有楚楚可怜不行。”

　　江楚楚不喜欢这个名字，她的相貌以及稍微熟悉她，知道她在家中尴尬地位的人，都会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但她不需要可怜，所以讨厌这个名字。

　　昨天那么说不是勾引，反而让唐珂确定这不是江楚楚。楚楚也打算尽快离开这里，可她又没有钱，只能想些别的招数。

　　翌日，天刚透个亮，楚楚双目无神，就被江嬷嬷拖着去用早饭。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若不吃点什么，这一上午的活计怎么做。

　　早上的膳食也很简陋，笼饼配上一碗菜汤。楚楚勉强拿起那个笼饼，小口咬着，她旁边的秀荷见她吃个饭，还装得大家闺秀般细嚼慢咽，整出那个为难样子，她哼了一声。

　　楚楚懒得搭理她。这里大约有二十多个丫鬟在用早膳，基本都是外院的粗使丫鬟，宋嬷嬷是不在这处吃的。

　　秀荷人缘不错，认识很多人，故意同身边另一侧的人说话，大家笑笑闹闹衬得楚楚格外孤独。

　　不过这些楚楚都不在意，反正她又不会在这里长待。

　　“诶，昨日给你送东西来的，是你姐姐吧？”一个小丫鬟问秀荷，秀荷笑着应是。虽然进府当丫鬟，但父母姐姐也会时不时送些东西来。

　　而她也察觉道，楚楚在她提到姐姐后，啃笼饼的动作停下一瞬，随后楚楚放下，再未动，只垂眼小口嗫着菜汤。

　　秀荷知道陈楚楚家兄弟姐妹一大堆，她这个中间的丫头才被卖了出来，只当她听了这话心中不适。

　　秀荷有心想要再讥讽她两句，却张不开嘴，其实大家境遇真没差太多。

　　那边宋嬷嬷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姐模样的人，端着高傲架子。楚楚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

　　宋嬷嬷怪异地瞅了楚楚好几眼，可楚楚专心喝汤，全然没注意到。

　　那个少女咳了一声，拿着腔调说，“你们倒是有福气，大人说要选个贴身的侍女。”

　　楚楚喝了一大口汤，内心愤愤，她每日扫地累得要死要活，唐珂那小子身边两个大侍女不算，还另选一个贴身侍女，这日子当真的美滋滋啊。

　　“随我来吧，陈楚楚——”

　　众人艳羡或是复杂地目光齐齐扫过来，而楚楚惊闻噩耗，没控制住，汤喷到了离她最近的秀荷脸上。

　　“啊——陈楚楚！”秀荷站起身来，一旁小姐妹递给她手帕，她擦着自己的脸，委屈得不行，“你就是故意的！”

　　真不能怪楚楚，主要秀荷离她太近了，为了方便挤兑她，非要主动坐她旁边。

　　听到这个消息后，秀荷还转过来，脸对脸的，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个表情她实在没忍住。

　　不过，虽然方才狼狈，但楚楚咳嗽几声缓过来，她站起身，“我不同意！”

　　楚楚绝对接受不了整日呆在唐珂身边，还贴身侍女呢，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给唐珂两下。

　　宋嬷嬷感觉楚楚是真的傻了，走过来，暗中狠掐了一下楚楚的腰，楚楚怕疼，“诶呦”一声，也没躲过去。

　　“小丫头不懂事，说着玩呢，采清姑娘别介意。”

　　楚楚这才知道这是唐珂身边另一个侍女采清，可介溪，采清这两个都不是唐珂原本的侍女，之前那个好像叫什么思。

　　楚楚实在记不清了，从前这些都是她不在意的小事，毕竟只是一个侍女而已。

　　而如今的她被宋嬷嬷推了出去，跟着采溪上赶着去做唐珂的侍女，简直是世事弄人，楚楚无限心酸。

　　“真不知道大人看上你什么了……”采溪嫌弃地看了楚楚一眼，就因为个巧合的名字就被提拔上去。

　　这样的话听多了，楚楚直接无视。走进去时，唐珂坐在里面太师椅上，依旧是玄色道袍，面上平淡，执笔写着书信，倒真有些喜怒不辨的大官模样。

　　楚楚忍着没翻个白眼给他，两人见的倒数第二面，唐珂还坐在她院子的墙头，薅她种在上面的花呢。

　　但如今陈楚楚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上，为了之后她能被顺利的放出唐府，此刻的楚楚成功忍下。

　　并且她非常标准地弯腰行礼，一溜嘴地说，“大人想得美，不是……大人想得很好，但奴婢恐怕是没那个福分服侍大人。”

　　虽然极力忍着，但她说出福气，服侍这几个字时还是不自觉咬牙，加重了音。往日都是她指挥唐珂，如今真是风水轮流转。

　　唐珂连头都未抬，蘸墨一点后，接着下笔，只问了句，“为何？”

　　楚楚开始瞎编胡说，“是奴婢不好，白日看着正常，但是晚上有离魂症，怕惊扰了大人。”

　　唐珂笔下一顿，“哦，那便算了。”

　　楚楚也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还没等她主动告退。唐珂放下笔，看向她的目光淡然，那样子好似根本不在乎面前站的是谁。

　　他的眼神从来都是清亮的，如今倒像是真变了个人。楚楚下意识就感觉，这几年他过得不大好。

　　趁着楚楚愣神，他又说：“本来听闻你家中困难，需要些银钱，但不想借旁人的，想找些府内生钱的去处，这才让你来的。其实这侍女，我亦不需要……既然这般，就算了，回去吧。”

　　楚楚敏感捕捉到其中的关键，也知道自己在府上的小动作全都被唐珂知道了，但他说这话……楚楚试探开口，“奴婢冒昧问一句……贴身侍女月利是多少啊。”

　　“二两余五百文。”

　　比采溪这些丫鬟还多五百文的，楚楚心中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如此算的话，她离开只需要四个月，同从前的四年多比起来，当真是让楚楚心动得不得了。

　　她应该可以在唐珂面前很好伪装吧，如今她模样变化这么大，她亲爹估计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唐珂？

　　“再加上，我这个人还是挺大方的……”

　　这个楚楚是知道的，唐珂总给她这个“青梅”送各种贵重的物件，即使见惯了好东西的楚楚也感觉怪怪的。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暗恋自己，当然后来这个想法被否决了。

　　“愿意，大人，我愿意！”将在唐府的日子压缩到三个月以内，这个楚楚可以忍受。

　　“嗯，”唐珂收回目光，这才放下笔，随意道，“那搬到隔间住吧。”

　　“什么！？”

　　隔间？楚楚往隔壁一扫，这只有个屏风似的东西挡着，那不就是和唐珂住一间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