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盒爱》若圆

5、五、大脑里的演播室

　　每个人的大脑皮层里都装着一间玲珑的播音室。播音室里存放着数卷陈年录音带，它们是最忠诚的奴仆，每一祯的声频都精确无误；它们也是最严厉的判官，让在自我辩解保护机制下的被包装了的真相无处遁形。
　　从悉尼飞往S城波音A703行驶在紫黑色的夜幕中，乘客忍受着僵硬侧头歪睡在机座上，在昏睡中耐心等待着数小时后降落架摩擦大地的那一刻。张子愚却毫无睡意地凝视着窗外，凝视着早已熄灭了万家灯火的茫茫大地。人类最适应的环境其实是黑暗，这源自于我们还在胎儿时期大脑皮层所接触的第一环境——母亲黑暗不透光的子宫。在黑暗中，我们紧绷的神经能自然地舒缓放松，遁入甜美的梦乡。
　　这是一个拥有东方与北欧混合容貌的英俊男子，一对如北欧人凹陷犀利的双眸里是一潭东方人特有的内敛，挺拔的鼻梁略带鹰鼻调子，红润的厚唇吐息着年轻的欲望。
　　也不知就这样托着下巴失神了多久，他突然听见一个女声清脆欢快地问他说：“子愚，你喜欢天上的灯还是地上的灯？”
　　张子愚心惊肉跳地拼命环顾四周，他使劲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没有人对他说话。
　　“我喜欢地上的灯火。”
　　张子愚听到周围有个男人这样说，不禁吓了一跳。心想这是谁有如此厉害的读心术？居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他慌忙地四下张望。
　　张子愚终于错愕地发现，刚才那个说话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我喜欢天上的灯。很干净，很美。”女子叹息道。
　　张子愚目瞪口呆。
　　因为，作为杀手，情感的藤枝是最毒辣的绞首架。

　　夜晚的S城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灯池，灯池中如莲花般的楼顶是童话中最华丽的银冠，璀璨的光芒化作银粉，醉人地晕染在黑夜的画布上。我们的陈落葵日复一日地在晚餐后听着音乐，在摆满琳琅满目的摊位的大柳街散心。人来人往中，陈落葵带着高分贝的耳机站着，听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节拍与旋律。有一些音乐里的情绪与记忆，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它们是一些被注册了的情感商标，即使他人听了去，也无法复制自己倾听时的情怀。陈落葵任由身旁的人们忙碌地与她擦身而过，遗世而独立，仿佛周遭的路人只是会移动的景象。不是每一步步伐都是需要有目标与方向的，人生需要一些漫不经心的步伐带领我们去走一些未知的路去释放，去释放生活中过多的目的。
　　陈落葵驻足在一个卖盗版光碟的摊位前，愣愣地看着一张美剧光碟，随后她用力捏住锁喉，努力下咽着涨潮般涌上食道的心跳，又随即阖上了双眼眼扭过脸去不再注视，右脚用力一蹬，像下了很大决心般，夺路而逃。
　　〝你看过one three hill〞（篮球兄弟）吗？这是我最喜欢的美剧。虽然名字叫篮球兄弟，但讲的最多的还是球队队员的悲欢离合的生活。里面有一句话我很喜欢，因为就是我现在的境遇：〝people always leave, then finally I leave.〞(人们总是离开我，最后，连我也离开了)〞
　　陈落葵脑中的演播室启动了。
　　是的，你离开了，我却选择为你等待。

作者有话说

　　总有这样一种感觉，许多年前的声音会在特定的场景和心情下，像挖掘地下水一般涓涓地冒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许多年前，我的历史老师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历史是个小姑娘，你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 记忆有时也常常会是个被我们不断打扮的小姑娘。这打扮的装饰物，就是时间与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