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忘》雪幻流云

15、第十四章

　　看着裂风那双带着疲惫却清凉无痕的眼睛，步惊云的目光再没有移开。

　　虽然记忆消失，虽然人已消瘦，可眼前的人的心，依旧如多少年一般，纯澈得让人心生暖意，几十年如此，几十年后，依旧如此。

　　可是风，你明白么，有一个人，曾经为了你，放弃自己永恒的生命，那种誓言，是永远不能违背的。

　　步惊云本就不训礼教，于此江湖，又有什么东西是真正的真理？

　　我和他，本就是想守住自己心底最后的一片净土，那不是负担，而是坚守。

　　手指不自觉的将裂风贴在额边的发丝拂开，步惊云眉心的紧锁依旧没有放开。

　　“找到你的时候，我找了洛阳城最好的十位名医为你诊治，可那一个个的庸医，却连你身上是什么毒都没办法说出来。”

　　淡淡开口，步惊云说出了他几十年来最长也是最连贯的话。

　　“阴阳蛊，忘情。”

　　“每一种，都足以要了你的命。”

　　“大师兄告诉过我，你的记忆是一点一滴的被蚕食掉的，他说，你忘记了所有的人，却独独记得我的名字。”

　　“可我无能为力。”

　　“我是步惊云，在江湖武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步惊云，却连我最想留在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我恨我自己。”

　　堵在心底的伤口，第一次被他自己剖开，血淋淋的展示在了裂风面前。

　　那种曾经呼啸过整个灵魂的无力感充斥着步惊云的全身。

　　天知道那个冷酷无情的不哭死神，有多少次想做步惊云，想做一个只属于聂风的步惊云。

　　“凤凰胆，麒麟角，天下最名贵奇珍的草药。”

　　“我不能……也不敢拿你的生命，做赌注。”

　　看着这样的步惊云，裂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轻轻的裂开了一个淌着鲜血的口子，收缩着，疼痛着，无法自拔。

　　这个人，本来是天上地下为我为尊的男子，他能统领着惊云道稳立江湖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叱咤风云，叱咤风云。

　　风云二字，谁人不知？

　　可谁又知道，在风面前的云，不是不哭死神，不是惊云道盟主，更不是天下闻风丧胆的武林神话。

　　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心，有情，尽管他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炙热，却会在那个唯一的人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感。

　　如此，他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云师兄。”

　　满是绷带包裹的手掌贴上那人冷硬的面颊。

　　“我懂。”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已经包含了太多太多，很多誓言，无需华丽的辞藻，短短的两个字，已经足够厮守一生。

　　坐在神风盟的大殿之上，裂风看着手上拿扬扬洒洒近万字的文书，忍不住扶额。

　　再看桌前，堆积如山的纸张，满篇都是如此的数量。

　　想起回到神风盟的那一日，易风那张带着邪笑的脸，裂风就狠不能狠揍一顿出气。

　　自火麒麟自断其角的时间起的第七天，步惊云便亲自对裂风言明，尽管他不愿意，但是神风盟与惊云道皆是保持天下武林平衡的砝码。

　　门主消失一日，便会衰败一日，虽有易风神峰坐镇于此，却也没有裂风亲自上场的成效高。

　　加上解毒之事急不得，虽然药引齐备，加上秦霜留下的药材，林林总总的也算凑齐了大半，剩下的，还由各部纷纷送回，这路途的时间也得十天半月。

　　可神风盟的事，却是着实不能再搁浅下去。

　　听步惊云如此一说，裂风也欣然答应暂时前往神风盟处理久未办理的事物，怎奈才进了神风盟的大门，就被易风摆了一道。

　　原来这小子听说裂风和步惊云回来的消息后，便故意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全都撂下，只等着裂风前来看他的笑话。

　　谁料裂风到了神风盟，看到了满屋子的堆积如山的事物之后，只是冷冷瞟了一旁不断坏笑的易风，当即划下一半丢给易风处理。

　　还美其名曰：易少侠心性尚有待磨练，待将事物处理完毕了，再来找我。

　　如此易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偏偏对着换了性子的裂风完全没辙，只得狠狠瞪了一眼，抱着一大堆的事物飞一样的跑了，直看得神峰哈哈大笑。

　　修理完了易风，裂风倒也没急着处理手头上留下的事情，反是唤了神峰，问起的近年来江湖中的大事与新起人物。

　　毕竟他受伤失忆，整整一年都隐居世外，对中土之事了解甚少，处理起来多有不便。

　　于是神峰便帮裂风将一年，乃至一年之前较近的一些江湖之事恶补了一遍后，方才退下。

　　如此一连七日，神风盟盟主归来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江湖，且裂风处事虽然下手仁慈，可面对着那些蠢蠢意欲颠覆神风盟统领的门派却是一个都没放过，短短数日，便有七个门派被强迫解散，统领者肯归降的，则直接收入神风盟名下直接监管，不降的尽皆杀死，永绝后患。

　　于是七日时间，神风盟门主的名号如日中天，更兼其下手果断，对下手门派却也算是广施仁慈，于是到了这日，之前一年因门主失踪而损坏的根基全部得以补回，令人不得不赞其好手段，好气魄。

　　谁又能想到一声令下便在江湖上掀起三尺浪的人，此时却坐在大殿来看着手上的事务默默唉声叹气？

　　其实令裂风扶额的不仅仅是易风，更兼这文书上除了赞美之词后便是通篇的出谋划策。

　　其实出谋划策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在江湖站稳根基少不得这些献计之人。

　　可此刻献计要剿灭吞并的，竟然是步惊云的惊云道。

　　于是裂风看了的第一眼就很有种冲动先把易风揪过来踹两脚，然后再把写这个的人丢到兽室里喂火麒麟。

　　可惜他也就是想想，真要如此做的话，前一个还有可能，后一个却没法狠心去做。

　　说什么趁神风盟声誉名满江湖之时一具灭了惊云道，一统江湖的废话。

　　简直是找死！

　　不哭死神建立的门派是你几句话就能灭的掉的？灭了他我倒不如自己去死算了！

　　头疼至极的丢下手里的文书，看着堂下一干眼巴巴望着他等他决策的众属下，裂风扬扬眉，拍拍脚下被他带回来养伤的火麒麟，将文书在它面前扬了扬。

　　于是火麒麟懒洋洋的张张嘴，一股火苗喷过来，纸张瞬间化灰，却连裂风的指尖都没燎到，随即继续趴在裂风脚边，懒洋洋的打哈欠。

　　“剿灭惊云道之事不是仅靠嘴巴里说说就能做到的，诸位若是真想如此，就该多想想办法才是。”

　　冷冷的目光在底下诸人面前瞄了一圈，满意的看到众人抖了抖之后，裂风转身便下了高座。

　　“既如此，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有什么事让易邪王送我到房中来，其余人，退了罢。”

　　剿灭惊云道一事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收场了，于是当裂风回到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卧房时，易风已经沉着一张脸在那里等着他了。

　　可惜那面上阴沉表情没有被裂风放在眼里，只是径自走向书桌，继续看向最近几日报上来的各项动态。

　　“啪”

　　一声脆响，一只手突然就这样拍在了眼前，抬起眼来，却见易风一脸愤慨的凑近他大吼。

　　“小爷我要回易天赌坊！”

　　放下手中的文书，裂风似笑非笑的看看面前这个所谓的儿子，直看得他全身一阵发寒，才微微勾了勾唇。

　　“可以啊，不过，你得把我给你的事情办完才行。”

　　易风顿时火冒三丈，桌子拍得啪啪作响。

　　“赌坊才是我的家！小爷帮你收了一年的烂摊子，怎么，还想继续让小爷给你打白工？”

　　微微扬扬眉，裂风依旧不理会易风的指责，反而将笔筒里的狼毫毛笔蘸了些墨汁，开始勾画文书上需要改进的东西，头都没有抬一下。

　　“既然你易天赌坊已经划进了神风盟名下，那就是神风盟的产业，你为神风盟办事就是你易大邪王的本分。”

　　放下一本又拿起另一本，易风自是没看到垂头的人唇边上扬的笑意。

　　“易少侠还有事？”

　　感觉到桌前人欲哭无泪的怨气，裂风停笔，终于还是放了他一马。

　　“不如这样，易少侠将手头上的事情解决好，我就准你的假让你回赌坊？如何？”

　　看着眼前这张从前温和内敛的容颜，今日易风总算再度领教了裂风的气魄。

　　给他下套果然没好果子吃，就算他是邪王，又能如何。

　　“算你狠！！”

　　恼怒的一拍桌子，易风转身就走，临走还不忘狠狠在门槛上踹一脚。

　　而裂风则看看那就快寿终正寝的桌子，云淡风轻的吩咐侍从。

　　“去，把桌上的东西腾出来，换张新的，帐算在易风名下。”

　　于是当步惊云趁夜晚潜入神风盟路过易风的房间时，还能听到易风边哀怨边怒骂以及神峰无可奈何叹息的声音。

　　推开了神风盟门主的房门时，烛火还是透亮，裂风斜靠在椅背上，看着手里的纸张，看得很入神。

　　听到有人进屋后，却是眼也不抬，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步大门主光顾我神风盟，我都没来得及摆好架势迎接呢。这不是很失礼么？”

　　听他调侃自己，步惊云也没回话，转身将房门关了，走到他旁边。

　　“怎么样。”

　　知道是在问近日来的琐事，裂风用手指将指尖上托着的纸张轻轻一弹，唇边带了一丝坏笑，一双眼睛看向步惊云，很是惬意。

　　“我倒是没什么，全是要我灭了你的计策，步大门主，说说看，我是不是该听从下属的意见，灭了你的惊云道？”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巴里说出来无疑只有一死，可偏偏出自裂风的嘴，因此步惊云只能横他一眼，一把扯过他手上的文书。

　　“再胡闹，就别怪我。”

　　细细看了几眼后，无所谓的把东西丢到一边，才上前把人提起来，丢到床上躺着。

　　“剩下的，明天做。”

　　“你先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