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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纸猫 ...

  •   我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唯有你,我希望有来生。

      不知为何,萧慕从未去过道观或是寺庙,不曾有什么信仰,也不曾有什么需要祈愿的愿望。

      今天好似有了,有了与世界和解的理由,也有了与任何事释怀的借口。

      刚刚站在那千岁有余的桢楠树下,萧慕诚恳地第一次许下了愿望。

      愿他们,三世有缘。

      愿,他们前世有绊。

      愿,他们今世得安。

      愿,他们来世再见。

      “昔闻?”

      跟着意中人步向后院儿,萧慕甚是满意肖道长说的意中人几字,更心蕴栀夏回答的那肯定一字,就是不知刚刚说的昔闻是何人。

      “对,许久未见,现在也是道长了。“

      去后院儿的路不远,却也来得及对栀夏这位友人稍做了解。

      对,友人。

      还是一位特别的友人,之于外人来看,或许对于道士而言,有个尘世的朋友,还是会有些闲言俗语的。

      毕竟了却凡尘之人,为何还能与世人结交。

      但之于更多的人来说,只要心是净的,世间就没有那太多的烦扰。

      庸人,自扰。

      与昔闻第一次见,是栀夏从师两年的时候。

      那是还是初出茅庐的孩子,栀夏随老师来这青城山巅拜访故友,这故友正拎着个小道童的耳朵讲课,哪怕小道童其实比之高出了些许。

      那正被拎着耳朵的,就是昔闻。

      那时,他说自己帮他解了围,其实不过是栀夏进门的时候,光顾着看热闹,跨门槛的时候摔了一跤。

      之后,栀夏随老师每年都会回这里避暑,便会见一次昔闻,作为山上为数不多的同辈之人,栀夏又颇被肖道长赏识,也就成了能吃到昔闻手艺的少数之人。

      是的,栀夏大半的手艺,或许就是那里偷学来的。

      但三年前那次,栀夏并未见到经常被拎耳朵的少年,肖道长说他尘世未了,去红尘渡劫了。

      栀夏原本以为是肖道长在说笑,但步入后院儿的第一眼,就看出了眼前青年的不同,看眼中仿若晴明般透彻,也没了以前还存留些许的玩世不恭。

      萧慕来路上,总结了一下栀夏所给他讲述的大事小情。

      大约就是,昔闻是汶川大地震的幸存者,当时一家五口,除他之外都在那次国殇中消失于世间。

      而肖道长作为当时地震救援的志愿者,收养了这十岁有余的孩子。

      但孩子总有叛逆期,栀夏所见的那时好似就是那孩子的叛逆后期,倒是懂事儿了,就是总感觉有事未了,心思不定。

      然后,就是三年未见。

      …………

      “元道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一眼,便是三世,好似有千言万语,又归于天高海阔。

      元昔闻,好像于这三年里,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前世今朝的梦。

      梦里他仍是道童,跟着个人进了道观。

      跟着那人身后十年,从懵懂到见世,又跟在那人身后五载,全那护国之义,保那一国之情,后来那人离去江湖,他成了一宗之首。

      梦里,有牵绊,有义勇,有责任,都因一人。

      那时他并不知这感情为何,后来得知,或是家人。

      她可以是母亲,可以是长姐,可以是胞妹,亦或是自己撑起天下的理由。

      今日再见,原来是前世有缘,怪不得自己总觉得栀夏眼熟,熟到铭心刻骨。

      不过,身侧之人倒也不是陌生人,就是那拐他姐姐远走高飞的始作俑者。

      但,不过一梦,谁知是不是自己瞎想来的,既然都是过往,那就让那些随风而去。

      “这是历劫功成?准备羽化登仙了?”

      栀夏不知那一眼万年之感从何而来,也不知那穿越洪荒之意如何而起。

      出言调侃,不过因为是朋友,是友人就不需要斟酌字句会不会对那人造成伤害。

      “没有,就是出去办些事儿,办完了,心安了。”

      嗯,元道长觉得,还是这太平盛世好些。

      梦里刀枪剑雨的,眼前之人可没有这么温和,她是护自己一生的长姐,也是那能安朝纲定外乱的国之一将。

      “那便好,这是萧慕,我的,意中人。”

      “……?”

      “……!”

      身边两人从未觉得栀夏是如此直言不讳的人,还是如此直球大方的方式。

      “道长好。”

      还是萧慕忍住了翻覆不已的心胸,出言问好,不过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真是辗转到无处安放。

      “您好,这边请。”

      昔闻看着这两人反转的情景,其实是想笑的。

      真的,但是生生忍住了,他们这些修道之人,还是别给他人制造混乱的好。

      …………

      转过院门,便看到一个小道童坐在树下,手里编着些什么东西,脚下有竹条,有宣纸。

      还有已经扎好的……纸猫儿?

      雪白白的猫儿,还没描上花纹和五官,却看着生动的紧。

      “这是?”

      栀夏一眼就心动了,真猫她动不了,这纸猫猫儿,真是恰如其分的适合她。

      “呃这个……噗”

      原本走在前面的昔闻,转眼就看到这梦中三年同样的双眼,那时澄澈干净。

      此时有些晃眼,对这地上纸猫猫儿的觊觎,明目张胆。

      一时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觉得不妥,便又勉强忍回去一半。

      “这个暂时不适合你拿回去,是用来烧的。”

      “好吧。”

      失望之意,话里毫不掩饰。

      “没事儿,等我们研究研究,做成灯笼就可以了。”

      “很好很好,以前不是叠元宝吗?”

      “与时俱进嘛,还能补贴道观。”

      是的,他们这些个手艺,也是顺应时势的,以前栀夏来还帮他们叠过元宝,现在的人却已经不满足旧时传来的那些个物件儿。

      纸猫猫可谓是大受欢迎,毕竟这世间不能没有小动物,不能没有猫猫狗狗。

      那下去了,也一定要有,还得猫狗双全。

      “纸大熊猫有兴趣吗?研究一下?”

      栀夏听完这些,眼中之光又复,转眼一瞬便建议道。

      “?!”

      “噗”

      惊异的是原本忍住笑意的昔闻,真是觉得这眼前之人,好似还是梦中那般无所顾忌,也不信那天道,就是如此的明媚朗笑。

      忍不住笑意的是原本看热闹的萧慕,他总算是发现了,栀夏不是表面上那般半点儿都不平易近人,其实对朋友家人随性得很。

      好在,自己也是这其中一员了。

      “怎么了?现世里很刑,下去还不能行吗?”

      “哈哈哈”

      “行……”

      连正在扎纸猫儿的小道童都忍不住了,院子里满是肆意无比的笑声,朗朗晴空。

      “逗猫棒也可以安排上!”

      栀夏从未如此热心,其实她甚是喜欢小动物,但此生怕是无缘,还不能让她想想下去的事儿?

      “哈哈哈哈哈”

      “你要笑死谁?!”

      “呵,笑死一个是一个!”

      栀夏有些小恼,这几个人真是不应景,自己好不容易幽默一把,真是蛮不给面子的。

      “没有没有,我也要,猫罐头扎吗?”

      萧慕还是很有自己处地的深思熟虑,变节变得毫无痕迹,赶紧出言附和,生怕自己耽误了。

      “扎扎扎,小鱼干都扎!”

      嗯,还有抚平心绪,极度配合的元道长。

      怎么说呢,栀夏觉得没有什么时候如此的闲散,或许此地本就有些不同世俗的清闲,或许她如今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我去做饭,你们在这里转转。”

      “好。”

      昔闻的手艺还是很值得等待的,或许是肖道长真的不会养孩子,昔闻为了对抗实在无法入口的吃食,练就了一身远近闻名的厨艺。

      索性无事,姑娘转移目标。

      “你好呀,可以旁观吗?”

      端着凳子的栀夏,旁边还有个相当迁就她的男子,说的话倒还正常,就是看向那纸猫儿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个怪姐姐。

      “当然,夏夏姐。”

      “知道我呀?”

      “嗯,师傅说过。”

      小道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颇有大家风范。

      “姐姐,这个有点儿难哦,我学了好久呢。”

      小道童虽说嘴上端端正正的,手却已经递过去了,也给旁边的萧慕递过去一份,转手就开始教学模式。

      于是乎,风朗气清之下,幽山密林之中,古刹道观之内。

      两个大朋友坐得端端正正,掌着刚接过来的材料,学得那叫一个认真。

      奈何这活儿计不是一朝一夕能掌握的,尽管小道童已经觉得这个师傅口中的姐姐颇有些天赋,这两人还是暂时作罢了。

      “姐姐,师傅说你书法很好,可以在这几个猫儿上写写吗?”

      “当然。”

      这边放下零散不齐的材料,那边又拿起了搁置在一边的毛笔。

      之于萧慕来说,再一次看到栀夏执笔,心境也远不寻常,那是觉得这姑娘颇为有才。

      情之一字才刚开始,还不如今日的暮暮朝朝。

      今日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运气甚佳。

      遇得到,亦有幸,碰的到。

      …………

      元昔闻掌着手中的纸猫,思绪如泉涌。

      他好像等了几世,又好像不曾经历,好像走过那些春秋冬夏,又好像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的梦中臆话。

      罢了,活着就好,好好活着就好。

      白底儿的猫,两个手掌那么大,没画眼眉,只有黑色的墨笔,相得益彰。

      有的只有寥寥几字,有的林林总总几十字之多,时间有限的情况下,自己去叫他们吃饭之时,栀夏不过将将写了三只猫儿。

      而这三只猫儿都在自己手里,元昔闻才不管自己乖徒弟的怨念眼神。

      罢了,留一只就好。

      就这写有“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的就很好。

      《道德经?第十六章》所记,很多时候,限制困扰我们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其余的还是上缴的好,自己虽说压榨了徒弟,但还有更无良的师傅等着自己。

      摆在博古架上,昔闻望去,似一眼千年。

      你且等等,等到我作古那日,随我一起赴那黄泉,想必不会再是只身一人了。

      转身离去,过往不闻。

      只愿她,一生顺遂。

      就如同,她送给自己的那句话:

      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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