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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一月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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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薇琳绑架案最终以郭嘉的死亡落幕。施杨受伤住院,所以收尾工作全部由史佩均和欧阳尧旭负责了。史佩均看着各种调查资料,编辑报告的双手忽然停止了敲击键盘。
郭嘉的犯案动机及其所作所为,虽是毫无逻辑又十分疯狂,但全部出于对袁老师的执念。史佩均其实十分理解他的心情,暗暗想着或许未来某一天,自己也会面临同样的结局。他一抬头,正好看见欧阳尧旭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急喘着说:“确……确定了,与郭嘉联系的是风逸才,他以路明宇的情报为诱饵,诱使郭嘉替他传播阿克索和‘黑死病’。这么说来,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一定是约瑟夫·李!”
“哦。”史佩均反应平淡。
“要是知道又是风逸才搞的鬼,甯安肯定会气出内伤吧。”欧阳尧旭忍不住感叹道。
“他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起色。”
欧阳尧旭说得委婉,但史佩均却听得明明白白——没有起色,那就是又恶化了。
“路明宇呢?”
“新账加旧债,听说会被终身监禁。”欧阳尧旭顿了一下,略微同情地道,“其实,这家伙也挺可怜的,你说呢?”
史佩均不想欧阳尧旭竟也会怜悯他人,饶有兴趣地问:“他哪里可怜了?”
欧阳尧旭认真道:“保护了小公主那么多年,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感觉就和工具一样。”
“谁说我们就不是工具人了?”史佩均笑了出来,“小公主说董俊国是为了除掉路明宇才设计了绑架案,但我认为并不是。毕竟他若想把他从她身边除掉,一道命令就可以完事,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欧阳尧旭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那你觉得是什么?”
“测试。”
“测试?”
“路明宇犯的那些事,固然性质恶劣,但也是情有可原。眼下又是人手紧缺之际,连我都可以留着,他又为什么不能留?”史佩均侃侃分析道,“只是在他眼里,仇薇琳的利益远大于管控局的利益,若将来又有需要用到仇薇琳的时刻,他定不会为了大局而放弃仇薇琳,并且他的行事风格又比较过激,还有点狂躁症的迹象,把这样的人留着,难保某天不会倒戈一击。因此董俊国应该是想通过一次测试安排他的去留,只可惜他没通过。”
欧阳尧旭对他这种高高在上地评判人的态度有些不快,“那你就能保证你把管控局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吗?”
史佩均不问反答:“如果管控局拒绝给晨星提供治疗的话,你会怎样?”
欧阳尧旭一愣,无言以对。
“所以咱俩都得装得像些,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处理了。”史佩均邪邪地笑了笑,“时间也差不多了,去会议室吧。”
鉴于近期的案子接连涉及一种怪异的寄生虫,且种种线索都表明它与约瑟夫·李有关,所以鉴定部专门对此展开了调查。策处部门全体会议上,易弦让人把资料分发下去,开门见山道:“我们已正式把这种怪虫命名为异鞭虫,迄今为止一共出现了三种,现根据时间顺序做出说明。首先是两个月前,也就是发生于去年十月份的马格荣案。马格荣作为精神科医生,假借治疗的名义,暗中催眠其多名患者犯罪或唆使他人犯罪。三组在制服他之后,发现他的大脑中寄生了一条异鞭虫。
“马格荣在业内声誉颇高,之前也从来没有对患者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而那异鞭虫的分泌液又可以影响人的神经系统,从而改变其性格和言行举止,所以可判断马格荣是受了异鞭虫的控制才一反常态。由此可推断,一旦被寄生,异鞭虫就能人当成木偶一样操纵。
“第二个案子,接踵而至的希和学校遇袭事件。在这次事件中,主犯汤苓芫主动让异鞭虫寄生在自己身上吸取营养,并且孵化出上千条幼虫袭击校内师生。这种异鞭虫与马格荣案中的不同,无法操控人的行为,却极具攻击性,并以人的血肉为食。从基因测序的结果来看,出现在这两起案子中的异鞭虫是母代与子代的关系。换言之,希和学校事件中的异鞭虫是初代,而马格荣案中的异鞭虫则是进化过后的第二代。
“在这之后,社会上又频发毫无交际之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犯相同事的离奇状况。在警方的要求下,我们对相关涉案人员做了详尽的身体检查,尤其是前不久在燕川乐园作案的人贩,发现他们竟都感染了第二代异鞭虫。
“在分析了第二代异鞭虫宿主的行为模式之后,我们怀疑第二代异鞭虫会支配人的私欲,甚至让怀有同种欲望的宿主集中到一块儿集体作案。后面,我们又把在螺旋基地发现的异鞭虫与第二代异鞭虫进行了对比检验,发现令螺旋覆灭的异鞭虫正是第三代。第三代的攻击性虽然较低,但它不仅能像第二代那样分泌影响人体神经系统的物质,还携带着‘黑死病’的病原体,被寄生的异类几乎无一幸免。再接下来,就是前阵子刚发生的仇薇琳绑架案了。”
讲到这儿,易弦停顿了一下,给大家消化的时间,“郭嘉及其手下通过贩毒链散播的,正是第三代异鞭虫的虫卵和第四代阿克索。第四代阿克索与第三代相比,在外观上几乎没什么变化,但却具备更高的异化率和致瘾性。他们同时散播异鞭虫和阿克索,未来肯定会有许多无辜群众变成异类,进而又感染‘黑死病’,痛苦地死去。因此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清楚异鞭虫和阿克索的流向,集中进行销毁。”
虽然郭嘉是死了,他手下的小混混也都落网了,但若想回收已经流通出去的第四代阿克索和异鞭虫虫卵,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而且郭嘉在整条贩毒链中只能算是下线,他的上线及相关贩毒组织也还缉查中,暂时没什么进展。所以对于易弦的建议,没人给出积极的反馈,因为他们各个都十分清楚恶战在即,届时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受伤多少人牺牲。
之后又交代了一些零碎的事情,会议便结束了。当晚,纪信敲响一扇房门,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感觉屋里毫无动静,便略微提高音量道:“少骅,是我。我知道你在里面。”
片刻的沉寂过后,门被打开,景少骅那格外憔悴的模样显露在了纪信面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信哥,你怎么来了?”
“外面怪冷的,先让我进去吧。”
“……哦!”
景少骅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连忙给纪信让道。纪信将拎在手上的袋子放到桌上,再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晚饭应该还没吃吧?来陪我一起吃。当然,少不了你最喜欢的奶茶。”
当看到足足有一升的桶装的奶茶时,景少骅不由得一阵哭笑不得。虽然食欲不是特别好,但他还是走过去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饭的过程中,纪信什么都没说,大概是想让景少骅好好吃一顿饭。景少骅自然心照不宣,饭后一边啜着奶茶,一边调侃道:“是朱笠叫你来确认我的死活吗?”
“是我担心你。”纪信答道,“琦琦本想来的,但她家有门禁,所以就买了奶茶让我送来。”
“哈哈,原来这是琦琦买的。”
“少骅,戚监察员都判定那只是意外了,佳佳也不怪你,你为什么仍旧躲着我们呢?”
自从非本意地伤到钟佳佳以后,景少骅出现在管控局的次数越来越少,哪怕偶尔见着了,也总是说不了一两句话就被他逃了。纪信明白他心里有所顾忌,但那也是事出有因,完全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对此,景少骅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他暗暗握着裹着绷带的手腕,转移话题道:“最近局里怎么样?有什么大案子吗?”
纪信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今日会议的内容概述了一下,“虽然路明宇与郭嘉的下线接触过,但他并不清楚这些下线的贩毒渠道,加上他们早就闻风而逃,所以回收工作基本没法展开。而且我听说,路明宇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景少骅没想到这些日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禁感慨不已,“那小公主呢?”
“似乎会被送去希和学校。”一说起希和学校,纪信的表情立刻缓和了下来,“其实这也挺好的。小公主之前一直都是独自生活,对其他异类孩子的困苦一无所知,相信这次安排一定能让她成长不少。”
“说起来,信哥你好像很支持创办希和学校来着。”
“……比起支持,更像是羡慕吧。”纪信难为情一笑,“我小时候都是一个人,所以不管多苦都只能自己咽。他们能有和老师这样优秀的人来引导,我着实是很欣慰。”
“那你还对朱笠那么言听计从?”
突如其来的名字令纪信吓了一跳。他愣了愣,装傻道:“为什么突然提到组长?”
景少骅淡淡道:“他是你老子嘛。”
“什……”纪信瞠目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景少骅愣一下,恍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他又不好报出罗琦的名字,便随便扯了个谎,“先前我住院的时候,你不是来和我说了一大堆不要埋怨他之类的话嘛。我当时就奇怪了。后来柔柔告诉我,你俩血的气味很像。”
“……原来如此。”纪信顿了顿,“抱歉,一直瞒着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明白的。”景少骅十分理解地说,“可既然他从小到大都不管你,你又为什么要当他部下,还把他的命令奉为圭臬啊?”
纪信苦笑了一下,“我妈是在和他离婚后才发现有了我的。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他就是我的生父,可知道了以后,就没法装作不知道了。”
“那他知道吗?”
纪信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至于把你留在策处部。”景少骅不平道,“不过也是,就冲他那副天天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的脸色,肯定没把任何一个人放在心上吧。”
“你别这样说他。”
纪信对朱笠怀有本能般的崇拜之情,虽然由于脾气好未为流露出不悦之色,景少骅也看出不能再说他坏话了,遂住了口。在他看来,纪信定是脑补出了各种苦衷和理由,才不仅没记恨他多年来不管不顾,反而还对他尊敬有加。
“总之,组里没有人介怀那次事件,”看时间不早了,纪信站起身,准备回去了,“明天一定要来上班哦。”
景少骅挤出一道笑容,“心情好就去。”
纪信明白这相当于肯定回复,又嘱咐了句“早点睡”,便离开了。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景少骅忽然像散架了似的一膝盖跪在了地上,一枝藤蔓随即突破绷带的束缚,犹如饥渴疯了一样急不可耐地朝门口扑去,景少骅连忙把它抓了回来。
——这才是他闭门不出的真正原因。
与此同时,附二院住院大楼隔离病区外,望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甯安,董俊国淡声问道:“情况如何了?”
“高烧不退,全身已有一半坏死。”院长汪远回答道,“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那就试试吧。”董俊国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对这一刻早就等待已久般地说。
于是一名医护人员进入隔离病区,为甯安注射了一支药水。这一针令甯安的呼吸平稳了不少,大约半小时后,体温也开始逐渐下降。
汪远不由得松了口气。董俊国颇为满意地看向一直站在身旁的女研究员,“辛苦了,宋组长。”
“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宋唯谦虚道,“更何况,也是副局长提供了绝佳的研究样本,特效药的研制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董俊国笑了笑,未予置评,“汪院长,接下去的治疗,暂时先交给宋组长吧。”
汪远恭敬道:“明白。”
“宋组长,”董俊国又道,“甯组长是管控局不可多得的人才,我非常希望他能尽快康复复职。”
“虽然只跟了沈院长两年,但攻破‘黑死病’,是我们共同的心愿。”宋唯笃定地说,“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