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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增长·水墨 ...

  •   绿树浓荫,但闻歌鸲益耳;青山远黛,下揽润石送溪。

      “顺子,你那柄流光宝剑可能借我使一使?”
      “不成。您要干什么?”
      “混账,连我要干嘛都不晓得,你就不成了?怎这么小气啊你。快别废话,交出来。”
      在不着修饰的优山美地中,在炊烟散落的农家村寨旁,顺子见李言瑾脱了靴袜扎起裤脚冲进河里高举宝剑,坐在一旁观看的元翊还朝他喊小心脚滑云云,瞬时悲从中来。

      十多天前,李言瑾赶跑了林德水,侍中大人临走前还挣扎着说要留几个人保护他们,话刚出口顺子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带人围了上来。
      李言瑾和元翊微笑地朝侍中大人挥挥手。

      林德水一走,李言瑾呼地顺口气,问元翊道:“咱底下上哪儿玩儿去?”
      “你定好了。”
      李言瑾立刻从怀里抽出叠纸给他,元翊接过一看,竟是满满的行程。李言瑾把脑袋凑近道:“我昨晚想了想,这一路风光要都看下来还真是不容易,这么走是最顺溜的。到了雷钟寺咱们住上两天,那附近好玩的多,正好我也去看看那敲木鱼的二哥,还能躲到仙人洞里去听上方钟声,我小时候真听到过一回……”
      “言瑾,怎么我听闻仙人洞里传来的神钟声是助妇人顺产的……”元翊皱眉打断他。
      “主子这不是蓄势待发么。”顺子不冷不热地插一句。
      ……总之,几十号高手就这么跟着李言瑾游山玩水瞎转悠起来。李言瑾时常让元翊坐到马车里,自己扮作车夫坐在前头,没一会儿元翊跟着坐过来,李言瑾就摇头晃脑地给他说:“这位子是给副马坐的,怎能有两个‘驸马’,车里反倒没人?你快坐回去。”

      顺子在元翊身侧坐下,许久两人谁都没说话。
      “元大人可是觉得主子不着边际地有些烦人了?”
      “不会。我很喜欢他这样。”元翊看着不远处的李言瑾,音色毫无起伏地说。
      “那是顺子眼拙,以为元大人这些天心不在焉。不知主子是不是同顺子一样看岔了。”顺子道。李言瑾正如他所说,连日来格外殷勤。
      “顺公公是想告诫我什么罢,不妨直说?”
      “那我这可就说了……元大人,我家主子和别的皇子不同,和五皇子更是不同,他身后是一个人也没有,肩上倒排排站了许多。这些个您都知道,您连他从小到大干过几场架都一清二楚不是?他这人平时扣死理儿乱较真,结果您是黑是白他都没闹明白就一头栽进去了,认准了又不肯放。”
      “的确如此。”元翊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顺子的命是主子给的,主子不让顺子查,顺子就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看您。但您若只是个舞文弄墨的少爷,顺子我哪敢多舌?可您这是一次次地让他往火坑里跳啊。我家主子谁都惹不起,更不谈五殿下了。您若真有半点怜惜他,就放过他罢。”
      “顺公公,即便是言瑾的两个夫人来找我,我也还是一句话,没可能。你若是能保他平安,我这就走,若是不能,元翊只能继续呆着了。”

      顺子正欲说话,李言瑾已踩着石头,一蹦一跳地朝他们跑来,手里举着宝剑,剑上插满了六条鱼。
      “你们说什么呢?”李言瑾笑嘻嘻地问。
      “主子,听说六殿下这几日收获颇丰,剿了十来个造反老窝。”顺子道。
      李言瑾不笑了。他想了想,对元翊说:“落之,你再陪我一天成不?”
      元翊点点头。

      李言瑾有时想问元翊,庙堂之上的皇帝,是否真同他想推翻的人生得一个样子?
      元翊也很想问李言瑾,若这般讨厌回到宫闱之内,愿不愿意抛开一切远走高飞?
      到头来两人跟避瘟一般逃开了这件事,谁也没问谁。

      雷钟山古木参天,诸峰隐寺,相闻太古时候雷公弟子开悟在此,仙解之节神钟雷鼓,其骨身化为千级白玉步道,雷钟山因此得名。佛教入中土后,有能工巧匠不顾地势险峻,修庙步道尽头,曰雷钟寺。东郅二皇子正是在这雷钟寺中脱离三界火宅,皈依□□的。
      看着那长而艰险的步道,元翊犯了难。且不说此时他腿伤未愈,就是寻常来走,也危险得很,心想莫不是李言瑾又赌气故意的罢,不禁斜斜瞪了他一眼。
      李言瑾不知元翊瞪他做什么,只觉得此人星目盈波好看非常,顿时装起了样子,对那几十人的护卫颐指气使道:“除了他们几个,其余的都给我在山下候着,知道么!备轿,上山!”
      “是!”
      话一说完,立刻有四人抬了顶大轿子过来,恭恭敬敬地等李言瑾和元翊乘上去。
      四个高手抬着轿子走在石阶上,如平地行走般毫无颠簸。元翊刚想夸李言瑾想得周到,却发现他之前的趾高气扬全没了,骨节泛白地拽着元翊问:“这该不会打翻了罢?真翻下去就没命在啦。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你给我记得啊!”

      李言瑾一不吃斋二不念佛,却是这寺里的香主,每年总要来上两回,小和尚都认得他,直接就领了几人去住处。
      经过某处莲池信桥时,忽见一个眉须花白的老和尚弓着身子同一个小和尚拉拉扯扯地往斋堂里躲,李言瑾大叫一声:“啊!站住,哪里跑!”便冲了上去。那老和尚听见,跑得更快了,一溜钻进屋,悉悉索索地在里头扣起了铜锁。
      “二哥,我看见你啦,躲也没用速速出来!”李言瑾砰砰地敲道。
      “李施主,贫僧遁入空门,不问俗世,你何至苦苦相逼,赶紧回去罢。”
      “你这花和尚,我捐钱供你吃酒享乐,你倒翻脸不认账啦!”李言瑾尽管一通胡扯。
      “黄口小儿休得狂且!贫僧何时,何时花了?莫要再逼贫僧丧口德了!”
      “好啊,你不花,你就是颓驴!快出来给少爷瞧瞧!”
      ……两人唇枪舌战三百回合,李言瑾忽然神清气爽地转过脸来问元翊:“饿了没?吃饭去?”
      元翊点点头,却闻屋内又传来一声:“元居士,可否进来与贫僧聊两句?”

      李言瑾半夜醒来,隐隐听见外头传来阵琴声,只当自己听岔了,转过身想再睡,却还是能听见,仿佛是从神仙洞里传来的。
      李言瑾心想,莫不是真有神仙罢。无论是仙是妖,都给他抓回来再做计较。便套好衣裳下了床。
      寻着琴声一路走,果然到了神仙洞的洞口,只见火光微亮,抚琴其中的不正是元翊是谁。

      元翊停下,往一边挪了挪,让李言瑾坐到他身边来。
      “你怎么起来了?”元翊问。
      “你怎么不睡觉?”李言瑾反问。
      元翊摸摸他的脸,没答。李言瑾便又问:“该不是在想我二哥给你说的话罢?”
      “你知道?”
      “知道啊,那秃驴定是一个人在山上呆久了闷得慌,非拉我下水。”李言瑾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学他二哥道,“古人有云:‘世间欲免刀兵劫,除非众生不杀生。’瑾儿同我甚像,都不是做皇家子弟的材料,倒不如笃敬三宝,见善随喜,诵读三藏十二部经,投身八万四千法门,方得常住不灭。可是不错?”
      元翊轻轻地笑。
      “这人就是折腾!当年二嫂死了,他头发一夜间白个彻底,我就出主意让他干脆剃光拉倒来着,这就给缠上身了。”
      元翊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言瑾,同二殿下谈过之后,我想了很多,其实就是如此也没什么使不得的,我和你一块儿……”话没说完,便给李言瑾一把抱住了脑袋,他大叫:“呸呸呸!谁敢剃你烦恼三千,我就剃得他全家寸草不生!”
      元翊推开他摇摇头:“我们这样,死了是要下地狱的。言瑾……我再弹一曲给你听罢?”

      仙籁萦风,夜凉如水。
      李言瑾从来不晓得元翊弹琴竟是这般好听。清冷的雍门古调淙淙而来,却在情动处化作琤崆一响,多少孤绝。
      听琴的人忍不住伤心起来。不经回头借着火光看那微微侧过的脸庞,才知道,抚琴的人快要哭了。
      “别弹了!”李言瑾按住元翊的手,琴声戛然而止。
      元翊低着头,声音温柔地说:“言瑾,这半个月来,我们走了很多地方,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啊。”李言瑾紧紧抱住了他。

      连日来,不知怎的元翊几乎丝毫不懂节制,李言瑾怕牵动他的腿伤,天天逃着他。而此刻起了风,他们静静地靠在一起,李言瑾如抽空了脑袋般,偷偷亲了元翊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了。
      元翊三两下便除去了李言瑾的衣裳,眼神迷恋地说:“我知道言瑾比较喜欢同姑娘做这事儿,不过不打紧,我会让你高兴的。”
      李言瑾摇着头刚想反驳,却被元翊一口吞下,不禁大惊失色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元翊没有理他,一边脱掉自己的衣服,一边跪在地上不停歇地吞吐。李言瑾再说不出半句话来,他咬着下唇痛苦地忍耐,不知何时摸到了两块棱角分明的石头,便偷偷用力拽在了手心。努力抬起头看着元翊光滑的脊背,明知不可以在元翊嘴里……
      李言瑾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坐起来捧着元翊的下巴道:“快吐出来。”
      元翊脸色苍白地对李言瑾笑了笑,微微皱着眉头上下动了动喉结,李言瑾一颗心凉到了底。他轻轻道:“落之,你躺下。”
      元翊听话地躺在了衣服上,等待他的却是毫无预兆的刺入,惊讶地睁大眼睛。
      李言瑾还是那样轻声细语道:“落之,我早就知道其实你并不好押优,却没想到嘴上功夫居然这般了得……谁教你的?元翊,你到底和他……”
      许多愤怒。

      等到东方浮白之时,元翊早已没力气解释了,只浑身透湿靠在李言瑾肩上不停地喘气。
      李言瑾这才看见两人连接处满是红白污迹,瞬时清醒过来,怒气早已不知散到了何方,赶紧从元翊里面退出,满肚子懊悔地抱着元翊不知怎么办。
      元翊半睁着眼睛反抱着他道:“言瑾,我,我没有怪你,是我不对,这样最好。”
      李言瑾莫名地心疼起来。元翊总是与他对着来,李言瑾气他,可为何现在又是这样的表情?

      虽走得隐蔽,两人还是被清早起来到河边汏衣裳的小和尚撞见。李言瑾也没心思管他们,心想元翊的伤口得尽快清洗干净,便只顾扶着他往房里走。
      谁知不过半日,雷钟寺上下全晓得了。
      二皇子听说后也并不很讶异,却叹口气,让一个弟子转告李言瑾:“李施主本是颇具慧根之人,可惜孽缘深结扰乱佛门心迹,往后不必再来。”
      李言瑾点点头,对那小弟子道:“不消我说,你们也能把我哥照顾得白白胖胖,我没什可挂念的。烦你同他说一声罢,瑾儿走了。”
      那小和尚退出去后,李言瑾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靠在床头的元翊:“对不起啊,我……”
      元翊道:“我不要紧的,你别难过,好么?”
      李言瑾无力地笑了笑。
      二哥一次都没肯见过他,他还是死皮赖脸地往山上跑。身边的人,说走就走,他只是舍不得而已。这回,断了也好。

      李言瑾刚要跨出殿门,先前的小和尚又追了出来,他往李言瑾手里塞了张字条,道:“这是师父给两位施主的。”
      李言瑾打开一看,的确是二皇子的墨迹,上书:“不想,不求,不乱,不期而遇。人间自古,缘来如此。”
      李言瑾和元翊对视一眼,这才总算纾解了郁郁之色,谢过那小和尚,下山去了。

      刚一下山,便听山下驻守的护卫说,京里来了消息,三月内,六皇子将迎娶西郅长公主。
      元翊沉思片刻,幽幽道:“言瑾,你还没把他挖空,他就如日中天起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增长·水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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