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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步步是路【下】 ...

  •   蜀地多丘陵,新都内也有一两座,其中一座较大的便在城南,熑王府正依傍丘陵而立。
      这小山上树木茂密,月色下朦胧一片,树影中黑白交错,黑的可怕,白的瘆人。
      小山北面隐藏着一座两层小楼,澄黄灯火,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小楼一侧木柱上靠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兵,头越垂越低,差点就要睡了过去,不知是他背后用力拍了一下,正拍中后颈穴位,小兵当场就彻底晕了过去。
      黑影举着木棍看着眼前那人倒在地上,立刻上前褪下他的衣服,将一切东西一一穿戴在身上,随后飞快堵住他的嘴,绑着小兵的手脚拖到深处的树干上栓牢。
      谁知小兵忽然扭了扭脑袋一下睁开眼,黑影吓的跳起来又是一棒子挥过去,在他喊出声之前又把他打晕了。
      这黑影不是春秋又是谁?她紧张的拉了拉衣领,匆忙取下弓箭抓在手里,有模有样的站在窗边。
      屋里是亮灯的,可是有没有人在内她却不知道。
      中原的窗子是纸糊的,舔了手指一撮就破。
      可她刚举起手,身后就有有人唤了一句。
      “喂!你!进去帮给王爷整理兵书,快点进去。”
      春秋一愣,匆忙低着头跨进门里,哐的一声门就被从外关上。
      “上楼来。”
      颇有些疲态的声音传了下来,春秋小心踮着脚轻走上去。
      屋上屏风重叠,山水泼墨,每个屏风上都有一个或半个灯影。
      屏风间衣摆一挥,推出几卷书卷。
      “把这几卷竹简拿下去烧了,不要乱看,小心脑袋。”
      这人怎么这么恶毒?
      她头低的更厉害,纤纤小手藏在衣袖下抱起竹简,和熑王之间还隔着一个屏风,她趁着间隙偷偷朝四周扫视,正瞧见后面有几个高高的柜子,上面满满都是书卷,其中高处有一个石头做的盒子,不知是怎么做成的,上面有一把锁。
      端着竹简刚下楼,却听楼上又传出一声:“你上来。”
      春秋站在当场想开门逃出去,楼上却又催促:“我叫你上来!”
      不能上,上了就麻烦了,她想去拉门,门外不知是谁道:“聋了是不是,没听见王爷叫你?还不滚上去!”
      不行不行,不能上去。春秋轻手轻脚的移步到窗子边,轻推了窗子看这面没人,便偷跳了下去,这里有个凹槽,她一脚就踩空,滚了下去。
      头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痛得暗暗大骂,却忽然看见几个小兵小心猫腰在窗下,用铁索封住窗子,一切都在黑暗里进行却做到寂静无声。又几个人飞檐走壁般飞上高窗,不知用什么再封住窗子。
      楼角下趴着几个人,不知在往小楼上泼洒着什么,可即使看不到她依然猜得到,那是油。
      这个画面她经历过一次,黑夜杀人,封楼放火。
      暗夜里这些人形如鬼魅,简直有双相面孔,前一秒还是忠实的手下,这一秒却是嗜主的杀手。
      草丛里传来一声破空大喊。
      “起火了!起火了!王爷!起火了!”
      春秋刚一闭嘴,几个黑影就朝她扑了过来。就在同时,小楼四周的火忽然环绕而起,如同盘旋的火龙。
      春秋顾不了那么多,飞快的转身在树丛间逃跑,身后一身巨响,门窗木块四处崩裂,只见熑王点足而出,四周的黑影便忽然拔剑而上。
      熑王高声一喊,怒吼而出:“一群叛徒!”
      他驭长剑指向那几个小兵,剑锋如虎,剑锋拼搏不出十招,所到之处都是血肉,四周树叶上也溅上不少,树林里人影交错,不知还有多少人。
      熑王站住脚,望着黑暗中的动静,冷声道:“要不今日杀了我,要不自杀,只有这两条路给你们选。”
      黑暗里忽然静了下来,似乎是那些人在思虑着什么,跟随熑王有些时日,他们很清楚背叛他会是什么下场,只是须臾间草丛里便传来一阵刀剑声,噗通几声,黑影纷纷倒地。
      然而就在寂静中,远处忽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尖叫。
      一声正是春秋叫的,她刚跑着后颈被人一抓,直直往后栽了过去,她倒在地上,就见眉目间冰冷的剑已经指了过来,她急急闭眼,抬手去挡脸,谁知便听见后面噗嗤一声,腥热溅了她满面。
      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把剑直到她喉间,她定睛一看,是熑王。
      剑冲压在她喉头,冰凉锋利。
      “小丫头,你是谁?”
      她脑中翻滚如滚轮,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她好心大喊提醒他,他居然用剑指着她脑袋。
      “王爷,是我。”
      “我知道是你,”那声音不怒不急,冷冰冰的,“你是谁的人?”
      “王爷说什么,春秋听不懂……”话还没完,那剑又往下压了压。
      “谁叫你来接近我的?”
      春秋顿时无语,感觉再被刺激一下就要晕在地上了。
      “若是乖乖道来,我可以放你一马,让你给你主子带句话。”
      无语,更无语了,谁会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杀人?
      剑尖向下压了压。
      “还不说?”
      春秋恼了,顾不得上面的血,一把握紧长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王爷方才就知道是我,却还要假模假样,不觉得自己太无趣了吗?方才我救你,你当下还质问我,不觉得自己太没良心吗?”
      “你救我?”他扬眉道,“你倒是做了什么?”
      春秋气昏在地,道:“亏我喊哑了嗓子,早知道让你烧死在里面。”
      敢这么说话的,估计也就是她了。
      剑收了回去,用力插在她手臂旁的地上,长剑寒颤颤的抖了两下。
      “你穿着这一身兵装大晚上来这儿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她干涩道:“想……想来和王爷逗趣,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王爷,难道我会害你,春秋有几量几斤,难道王爷瞧不出来?王爷一眼就能看透了春秋,还怕我不成?”
      话总是这样,越说不清就越不清,但只要说清了,不管你是否黑白颠倒,是否在鬼扯淡,都会让人深信不疑。
      身后小楼还在烧,火势看来是不见小了,即使隔着有些距离,依旧感受的到炙热的高温。
      他背着火光低头看着她,“算我错怪你,你起来吧。”
      他转身看着小楼,不住锁紧了眉头。
      “不管你今夜来做什么,看在你……”他顿了顿,似乎不习惯,“罢了,我不追究。”
      憋了一身的冷汗终于稀里哗啦的冒了出来。
      春秋坐起身,擦着额头干咳了两下,爬起来就要走,然而熑王却忽然一把擒住她,道:“等一下,等火烧完了帮我找东西。”
      自找麻烦,今晚她就不该来!不该来!
      小楼噼里啪啦的不知烧了多久,久的春秋靠在树旁都睡了很久,快到天明时,忽然一声巨响,睁眼一瞧,房塌楼倒,身边一直稳稳静坐的人忽然站起了身。
      熑王起身朝早已崩塌的小楼废墟中走去,四周还有零星火种,他边走便用剑去拨弄断裂的木头和厚厚的灰烬。熑王招招手让她过来一起找东西,春秋是满脸的不情愿,无奈只能踏着滚烫的地面走上去,走一走,踢一踢,正好踢在一块大石头上,痛的她浑身打抖。仔细一看,方方正正,上面还有把锁,这不是方才看见的那个石盒吗?
      她刚想去捡,却是熑王弯腰徒手拿了起来。石盒在火里呆了一夜,烫的如同火球,熑王褪下外衣将那沉重的盒子包了一圈又一圈,牢牢扣在手里。
      混蛋,等了一晚上就为了一个破盒子,疯子!
      春秋正骂骂咧咧,却听见石盒里丁玲哐啷的不知是什么作响,里面似乎装着什么金属状的物件。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等一夜来寻?
      前面人走的飞快,她没办法只能加快速度更了上去,顺便再好好打探一下这个盒子。
      谁知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步子,她一个没刹住脚,撞了上去。
      熑王忽然道:“你去哪里?”
      “自然是随着王爷。”
      他眼神忽然一暗,吓了春秋一跳。
      她匆忙扬起脸,不要脸的装清丽,“我喜欢王爷这样的人。”
      熑王盯着她半天,直到她笑容变僵,他才转过头去。
      “恩。”
      他神情一松,似乎现在才心情好些,春秋不住松了一口气。
      走到小山半山腰,他忽然回头对着慢悠悠的春秋道:“快点跟上。”
      她看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的暗暗上扬。

      回到王府之后,春秋实在是累的受不了,倒头就睡,而熑王依旧像打了鸡血一样,进屋还没片刻就整装出去了。
      不知有多久,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得她不住睁开双眼。

      “……想暗杀我的人太多了,我早已习惯了。”
      “话不要这样说,这种人,总是要来一个除一个才是。”
      “人自然要除,不知这些人是不是大哥派来暗杀的,好在军令牌还在。”
      “唉,大哥做了帝王却无兵权,他怎么能心里不难受,只是我实在看不惯你和他二人为了这些事争斗厮杀。”
      “我虽心狠手辣却没他那般残忍,若是兵权在他手里,恐怕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当年父皇将兵权全数给我,个中缘由他可是说的清清楚楚。”
      “既然你手握兵权不放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那件事……你能不能不要……”
      “七弟,这件事就不要再和我争辩了,我早已答应匈奴,何况对两国关系也是有利无害,有何不好?”
      “可你并没有和大哥他……”
      “这种小事何必和他商量,根本无碍。”
      “这怎么会是小事,要是大哥知道你……”
      杜煜还要再争,熑王却是不耐烦的摆摆手,不愿再说话。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旁的门吱吱哑的开了,杜煜转头一看,当下心里一惊。
      倒是熑王转而笑道:“抱歉,吵醒了你。”
      春秋捋了捋发梢,先对杜煜笑道:“春秋给卓青王请安了,”转而又对熑王道:“春秋一觉睡到现在,也该醒了。”
      很清楚瞧见杜煜站在熑王身后冲她做口型: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不易察觉的悄悄耸肩,又冲熑王笑道:“现在醒来才发觉居然睡到王爷的院子里来,真是抱歉。”
      熑王摆手一笑:“没事,既然你醒了那我便去休息了。”话毕,他回头冲杜煜点点头,很快侧身进了屋子。
      剩下的这两人,当然是互相干瞪眼,一同指了指门口,要换了个地方说话。
      才走到墙根下,杜煜一把抓住她,劈头就道:“你为什么又回来?我不是叫你小心点,躲远点吗?”
      春秋当下就郁闷了,“你又没叫我躲,再说我躲什么,王爷他挺好的。”
      “挺好?”杜煜这下也郁闷了,干脆不说话鼓着腮帮子不吱声。
      见他有些恼火的要走,春秋一把拉住他衣服,有些不安道:“杜煜,我问你件事。”
      他还在气头上,低沉着嗓音应:“恩。”
      “上一次我在王爷府里半夜点灯,随意捏来一张纸引火,谁知亮了之后,我发觉手里剩下的那半截纸上写满了字,什么兵啊,什么几千啊,你说,”她扭了扭手指,“我是不是烧了王爷重要的东西?”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比如……军令牌?”
      杜煜这还在气头上,听她这么一说却笑了几声,无奈道:“你以为人家是傻子?把军令牌那样重要的东西做成一张纸?”
      “那……那是什么样的?”
      这一问,杜煜便转头看她,似乎在打量她又琢磨什么心眼,春秋匆忙笑:“我问问嘛,别哪天见到了又当什么玩意儿扔了。”
      “笨,军令牌都是金做的,再说也不可能让你看见。”
      “为什么?”
      他摇头道:“只要手持此牌,无须向圣上请命就可以随意调动兵队,这样重要的东西,平常人怎么会随意看的见?”
      春秋一听,思虑了半响便笑着点头。
      用撒谎的方法来套话真是太简单了。
      她从来没那个胆子敢去和王爷说叫他借几千兵来玩玩儿,她想了这么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声色,偷偷摸摸,先下手为强,简单说……就是偷。
      她此时不知为何不知不觉想到王爷怀里那个叮当作响的石盒。
      什么东西会保管在整理军事重事的小楼里?什么东西会锁在坚硬的盒子里?什么东西会让他一夜不归,寸步不离的守着?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春秋有八成可以猜到那盒子的玩意是什么。
      人嘛,手嘛,只要有缝嘛,就可以伸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步步是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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