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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放学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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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栗是在补习班临近上课的时候收到徐逸尘的消息的,就四个字。
【放学别走。】
唐栗皱皱眉,快速回复了个OK,总觉得有种被威胁了的感觉。
“周碎安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等个人。”下课后唐栗边收着书本边跟周碎安说话,说完停了几秒又补充道,“我要等徐逸尘。”
周碎安正低着头整理书本,他整理东西比较慢,总是每个笔都扣好,草稿纸笔记本也都该折的折好该放的放好,放到书包里也是整整齐齐的,唐栗倒是完全相反,每次可以说是胳膊一扫全扫进书包里,所以经常出现昨天发的卷子第二天交上来变皱皱巴巴的情况,不过据她所言,这种收书方法好在全面,即就算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也知道一定都在书包里,不会丢到别的地方。
周碎安思绪一下子扯了好远,然后在唐栗再次询问的时候才好似回了神,恍惚地应了声,“好。”
唐栗在楼下的时候徐逸尘还没来,经过上次唐栗有些后怕,没在门口多站,而是进到大厅里面等他,不知为何,唐栗觉得这种感觉有些新奇,等待徐逸尘的感觉,强烈的期待和因这剧烈的期待而带来的慌张和不安感,期待他来又期待他不来,害怕他来又害怕他不来,大致就是这种矛盾的心情,她的手微微握拳贴在心口,静了静,再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透过玻璃只有微微的光照在门口,他的身形模糊,声音却十分清楚,他喊,“唐栗,我来了。”接着是,“快过来。”
唐栗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弯了弯,不自觉就小跑着过去了,“你怎么骑了自行车。”
徐逸尘颇为得意,“怎么样?我从我补习班那边骑过来就八分钟。”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车筐,这一拍不要紧,就是车筐跟着歪到了一边,徐逸尘笑意凝固在脸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把那车筐扯正了。
唐栗刚才就觉得这自行车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车筐一歪她倒是瞬间想起来了,“这不是化学老师每天蹬着上班的车吗?”
徐逸尘点点头,“对啊,不过我跟他是有正当交易的。”说着把自行车调了个头,“上车。”
唐栗小声“哦”了声,慢慢挪到车座上,她对自行车有点害怕,倒不是她不会骑自行车,是小时候和周碎安学自行车,周碎安学的慢,她刚学会就逞能偷偷骑自行车带周碎安去大路上逛,结果两人连人带车摔了一顿,摔得特实在,周碎安还算好些,唐栗小腿上血淋淋的一片,后来两人谁也没再碰过自行车。
“坐好了啊。”徐逸尘说着腿一撑地就要出发,忽地又被唐栗扯住书包,“等一下!”他一个急停,转头询问,“怎么了?”
“你把书包给我吧。”唐栗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我得抓着你衣服。”
因为位置优势,徐逸尘只能微微低头看她,黑夜里视觉下降,似乎听力也减退了,所以他只能集中精力听着,一字一句地听着,然后无声地笑了,没应声,默默把书包放进了车前筐,“要抓好奥。”
徐逸尘骑车很快,但也很稳当,唐栗看着眼前的各种景色飞速掠过,迎面又是微凉的秋风,低下头手心里攥着的是喜欢的人的衣角,唐栗沉默着盯了会,又把胳膊往前伸了伸,以期抓住更多的衣料,忽地摸到一个棱角坚硬的东西,便捏了捏问道,“这是什么?”
徐逸尘没回头,声音夹杂着风声,“什么?”
唐栗声音大了些,“我说,你兜里的这个是什么?”
徐逸尘停顿了下,只丢了三个字,“打火机。”
唐栗鼓了鼓嘴,泄愤般又用力捏了捏那东西,徐逸尘摆明把她当傻子呢。
唐栗的新补习班离家也比较近,甚至比原来的补习班还要近,所以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车刚一停稳她便轻快地跳下车,“谢谢你送我回家。”
徐逸尘躬身将胳膊支在车把手处,手心抵着下巴,两腿随意撑在地上,“以后我送你回家。”
他声音有些小,唐栗没听清,于是凑近了些,弯腰微微侧头,“什么?”
徐逸尘被她的猛地凑近惹得不自在了起来,僵了僵才开口,“我说,以后我送你回家。”
唐栗嗖地直起身,“为什么?”
徐逸尘也直起身,把书包捞起来背上,一副要走的姿势,“哪那么多为什么,顺手的事。”
唐栗知道他是担心付时正那件事,于是解释道,“我平时都会和周碎安一起,而且,你跟我也不顺路,很浪费时间。”
徐逸尘低着头不说话,静了会才开口,“20分钟。”
“什么?”
徐逸尘扬起脸,“我说,20分钟。从你的补习班到这,这到我家,一共20分钟。”
“分给我20分钟。”
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唐栗有些无奈,“我只是不想耽误你时间。”
徐逸尘叹了口气,踩上踏板,“别什么事都搞得你欠我的一样,有那二十分钟我也不会多活二十年。”
唐栗眉一紧,伸手扯扯他的衣服,“说什么呢。”
徐逸尘哼笑一声,“走了。”
徐逸尘把车锁好之后在单元门口停了会,又折了段路在垃圾桶前发了会呆,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兜里摸出烟盒连着打火机丢进了垃圾桶,他算不上有烟瘾,就是下意识的,心慌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抽烟。
丢完之后徐逸尘倒是一点留恋都没有了,伸了个懒腰往家走,心情格外不错,或许是能多活几年的缘故,他想。
这段时间李月汝睡得很早,当然其实徐逸尘也不晓得她是不是在睡觉,总之他补课回家之后几乎见不到她人影,早上李月汝又通常比他走的早些,所以他们最近压根没见过几面。
不过今天倒是有点区别,他洗完澡出来时借着灯光看见餐桌上放了几个空酒瓶,他边擦头发边走过去,一瓶一瓶地收进垃圾桶里,忽地看见个空药盒,他捡起来对着亮光处仔细看了看,又拿起手机搜了一下药名。
作用功效:抗焦虑,镇静催眠…
徐逸尘单手快速地划着界面,各种字眼不停地跳到眼前,大多是重复的词组,他只是机械地划着,不知划了多少页他摁灭了手机,继续把酒瓶收好,拖干净了浴室的地,关了灯回了房间。
临睡前徐逸尘坐在床上,心里那种烦躁感怎么也止不住,手放在腿上都有些发抖,他反射性地去掏搭在椅子上的校服衣兜,手伸到一半又折了去拉抽屉,掏出那药盒,快速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赵云廷。
就打了简单的三个字:【她在吃。】发送过去之后,手指悬着又放下,又敲了几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啊?他想不通,她也很痛苦吗?痛苦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吗?
根本不明白。
此时已是两点过,赵云廷那边倒是回得迅速:【别担心。】
徐逸尘握着手机发愣,忽地手机震动起来,他低头看,是赵云廷打来的。
“喂。”
赵云廷声音有些疲惫不过语气较轻快,“作业写完没?”
徐逸尘捏捏药盒,憋着点气,“早写完了,赵老师你有事快说,别耽误我睡觉。”
赵云廷也笑,“我给你们出期末卷子呢,告诉你啊,增难度了奥。”
徐逸尘眉头一皱,有些不满,“赵老师,我妈的事还比不过你出期末卷?”
赵云廷哈哈两声,“我现在在加班啊,当然是卷子重要咯,你妈妈呢是个成年人了,她有数的,当然我肯定也会找你妈妈谈的,倒是你,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徐逸尘感觉眼睛有点酸涩,嘟嘟囔囔出来一句,“你好啰嗦啊赵老师,我要睡觉了…”说完就迅速挂断了电话。
他不怪于心芳,与其责怪在世的人不如将所有痛苦都归咎于死了的人,这样还能感叹一句,“死都死了。”
唐栗久违地做了噩梦,梦里还是那些重复的画面,跟付时正有关的画面,他眼中自己的样子,变形的、扭曲的。
自从李月汝住回来之后她基本没再做过噩梦,晚上也睡得安稳了不少,虽然偶尔睡前胡思乱想时有突然想告诉李月汝在她身上发生的事,但这种想法基本很快就被否决了,似乎这么想有点懦弱,唐栗确实想让这件事不曝光在日光之下,也想一直维持现在的生活,起码对于她来说,每天妈妈回家的生活就是她一直所期望的,仅此而已。
唐栗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有一条新短信,她没点开,只划掉了那个通知。最近偶尔还是会收到付时正的一些信息,但她没再拉黑那些陌生的号码,只放着,就像平时收到各种垃圾短信一般那么放着,或许她现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抗他,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告诉妈妈,但学会不害怕总是好的。
“晚上睡不着是什么感觉呢?”
这天补课结束徐逸尘如往常一样来接唐栗,却忽地无厘头来了这么句,风声不小,唐栗没听清,歪了歪头,“什么?”
“我妈最近好像在吃安眠药。”徐逸尘语气平静,唐栗倒是听得心里一沉,不是为别的就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睡不着的时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熬得久了会突然听见自己跳得剧烈的心跳,心下想着要快点睡着快点睡着但即使身体疲惫地要命仍是无法入眠,实在是一种折磨。
她低低叹了一声,“其实如果吃药能睡着也是一种好事。”她那时不敢让李月汝知道没敢去看过医生,失眠的日子要么生生熬要么刷题让自己陷入疲劳,如果能有选择她肯定会选择最简单的吃药。
徐逸尘没接话,刚好也快到了她家,停下车,唐栗刚跳下车他偏头问了句,“那你呢?”
唐栗笑着扯扯他的袖子,“我现在睡得很好,我妈妈现在也都会回来,而且托你的福能早早到家,还有…”还有现在两人这么亲近的关系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怎么会不开心。不过后面半句她没说完,含含糊糊地糊弄了过去。
徐逸尘瞥了眼她攥着他袖子的手,又看向她,“唐栗,我想我跟周碎安应该不一样,我说的不一样是对你的作用和在你心里的不一样,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找我,比如…睡不着的时候。”
唐栗知道徐逸尘是个直接的人,但听到这话仍有点吃惊,甚至眼睛一热差点掉两滴眼泪,为了掩盖自己这种情绪,她攥紧徐逸尘的衣袖用力扯了扯,吐字有些不清,在徐逸尘耳里就像是闹别扭一般,“那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睡不着,你总不能天天等着我吧。”
徐逸尘哼笑一声,虎牙露了出来,尖尖的看起很可爱,不过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留情,“当然不可能。”欣赏完唐栗失落的表情,笑意更深,躬身离近了些,眼底的卧蚕鼓鼓,“不会打电话吗,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