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诸伏景光打开了门。
屋外站着一个头戴针织帽的长发男人,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一如既往地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莱伊。”诸伏景光淡然问道,“有什么事吗?”
赤井秀一将手里的黑色包裹递给他。“上次你让我带的东西。”
“谢谢。”
诸伏景光接过了包裹,怕被这位敏锐的组织成员察觉端倪,本不想让他进屋,又觉得这样有种欲盖弥彰的嫌疑,于是客气地邀请道:“要进来坐坐吗?”
他知道莱伊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如果别人主动邀请,对方反而不会轻易答应。
“波本也在?”
赤井秀一站在门口,往屋里瞥了一眼,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副墨镜。他记得波本和苏格兰从来不戴墨镜,是出于某种伪装的需要吗?
他环顾四周,又在屋子里发现了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心下了然。“你们有另一位客人。”
“什么客人?”降谷零开始装傻,“难道你还叫了其他成员过来?苏格兰的屋子可不是派对场所,挤不下那么多人。”
“是吗?”诸伏景光滴水不漏地应对着,“没关系的,莱伊,你把另一位朋友也带进来吧。”
赤井秀一见他们不愿多说,也没有兴趣追问,只淡淡道:“东西已经带到,我先走了。”
松田阵平伤势太重,在衣柜里待了没多久就站不住了。他倚着衣柜的靠壁坐了下来,屈着双腿挤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
隔着衣柜门和卧室的房门,他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只能安静地等候消息。衣柜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他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急促。
又过了几分钟,衣柜的门终于被打开了。松田阵平下意识抬手挡了挡刺目的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璀璨的金色。
“那个人走了,你出来吧。”
松田阵平起身走出衣柜,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并未询问刚才的来访者是谁。
“所以,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说,一直跟我们耗下去?”降谷零继续问他。
松田阵平坐在沙发上,面对两人的逼问,苦笑一声。“就算我说了,难道你们就会相信吗?”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会相信?”诸伏景光接话道。
松田阵平与他四目相对,大胆直言:“如果我说,我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松田阵平,你们信不信?”
他们完全没设想过如此荒诞的答案,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我在警校期间,有四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他们的名字是:萩原研二,伊达航,降谷零,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每说出一个名字,两人的神经就绷紧一分,在听见自己的真实姓名时,更是差点没按捺住想要掏枪的冲动。
松田阵平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变化,笑道:“你们可以立刻杀了我,这样对你们来说更安全,不是吗?”
降谷零率先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道:“你继续说。”
松田阵平说了他们在警校期间的一些经历,包括射击课上发生的意外、外守一的案子、便利店的案子,还有他们被鬼冢教官罚打扫澡堂的事,等等。他现在的气息不太够用,每说完一个案件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才有力气继续说下一个。
诸伏景光觉得这些事例的说服力不够。“这种事,只要找当年的同学或者负责本案的警察打听一下,就会知道吧。”
“外面,樱花。”松田阵平忽然说了一句。
两人同时愣住。“你说什么?”
“外面,樱花。”松田阵平重复道,“这是诸伏你自己说的,不记得了吗?樱花是指鬼冢班的旗帜,你带着想要自杀的外守一冲出火海,我们四个在楼下拉开旗帜接住了你们。”
沉默,长达数十秒的沉默。
能够说出这种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的细节,足以说明松田阵平就是这件事的亲历者。
“你说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松田阵平……那么,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降谷零问他。
“因为我死了。”松田阵平轻描淡写。
诸伏景光蹙了蹙眉,追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因为拆炸弹。”
“介意说说细节吗?”
“有人在杯户町的摩天轮里安装了炸弹。”
在两位同期面前,松田阵平有点说不出口,下意识隐瞒了自己殉职的真相:“那个炸弹的□□是水银杆,只要稍微震动一下,就会引起爆炸。我进入摩天轮吊舱拆除炸弹时,旁边正好发生了爆炸事故,水银杆因此受到震动,于是我就粉身碎骨了。”
在他说话时,诸伏景光一直认真观察着他的神色,马上就注意到了不对劲:“你说谎。”
“如果连最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就别指望我们会信任你。”降谷零的声音冷了下来。
松田阵平叹了口气。过了良久,他才在两人逼视的目光中启唇:“勇敢的警察,我要称赞你的勇气,赞美你……”
纤细的女士香烟缓慢燃烧着,贝尔摩德坐在电脑桌前,指间把玩着一个银色的U盘。
——她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克丽丝·温亚德的日本影迷签名会上。
那名戴着墨镜、身穿西装的年轻人排了很久的队,终于来到她面前,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海报拿给她签名。
尽管黑色的墨镜遮挡了他的双眼,但阅人无数的贝尔摩德依然能辨认出他俊朗而锐利的轮廓。她流畅地在那张海报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笑道:“有你这样英俊的影迷,是我的荣幸。”
那人没有回答,也不像普通的影迷那样表现出被偶像夸赞的喜悦,只是沉默地接过了海报。
两只手不经意相触的瞬间,她感觉掌心微微一凉,随后发现自己手里多出了一个银色的U盘。
她见状一怔,抬眼再看时,那个黑色的身影已然远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签名会结束后,她回到美国,将U盘插入电脑,打开了一个文档。
文档的第一句话令她瞳孔骤缩:“克丽丝·温亚德,我知道你和莎朗·温亚德是同一个人,也知道你是贝尔摩德。”
她继续往下看,发现那个文档中记载着未来两个月之内的“预言”:两个月内,组织将会加入的成员、即将背叛的成员;某两个国家的边境发生了军事冲突;某国高官某某被人暗杀;某国遭遇12级台风袭击;某国新型导弹试射失败……详细罗列了几千字,日期、地点、人物都写得一清二楚,时间甚至精确到具体的几点几分。
文档的结尾写着一串电话号码,旁边是一个名字:“松田阵平”。
贝尔摩德并没有立即回应。她不动声色地等待着,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一一验证,惊觉准确率高达百分之百。
她心知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绝对不能错过,于是主动打电话给他,单刀直入:“松田阵平,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钱,大量的钱。”松田阵平直言不讳,“我不会加入组织,但我可以给你提供未来的情报,你给我钱,就当我是组织的线人——怎么样?”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警察的工资比起其他职业来说也不算低了,你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说那句话吗?‘隐瞒秘密是会让女人变美的。’”松田阵平的嗓音带着笑意,“同样,男人也有他的秘密。”
……
“预言家,你有没有料到,今天我会一枪打穿你的心脏?”贝尔摩德笑靥如花,抵着他胸膛的枪口却冰冷骇人。
松田阵平的要害为人所制,表情依旧十分淡定。“我只知道事情原本的走向,无法预料人为干预之后的走向。”
他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一字一顿道:“贝尔摩德,你欠我一条命——不,不止一条命。我的预言救过你多少次,你自己心里清楚。”
“没办法,是那位大人下令要杀你,我也只能从命。”贝尔摩德耸了耸肩,“我欠你的,就等我下了地狱再偿还吧。”
“我的命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在两年后的2月7日帮我救一个人。”死到临头,松田阵平并不慌张,还有心思与她谈条件。
“那个人是组织要除掉的目标吗?”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是我的朋友。”松田阵平说道,“他叫伊达航,是搜查一课的刑警,两年后将死于一场车祸。”
“我答应你。安息吧,预言家。”
贝尔摩德话音刚落,松田阵平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想趁机反制对方,却被她抢先开了枪。
一片湿润的殷红在白衬衫上晕开,血滴不断沿着衣摆淌落。他的瞳孔开始放大,手指也逐渐脱力,最终松开了贝尔摩德的手腕。
贝尔摩德本以为自己夺去了松田阵平的性命,没想到对方没死,还被另一个组织成员偶遇——于是,波本接到了再次暗杀他的任务。
当天晚上,她打电话向波本确认:“松田阵平死了吗?”
“啊,当然。”波本的语调带着一种戏谑的残忍,“我把他的尸体烧毁,扔进了大海,保证不会被查到的。”
“很好。”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还没等到波本回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
贝尔摩德叼着香烟站起身来,打开了衣柜,精心挑选自己明天要穿的衣服。她的指尖从一条条价格不菲的裙子上划过,蓦然顿住——
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黑裙子,款式新颖独特,面料丝滑凉爽,很适合夏天穿。
那天,她和松田阵平路过一间服装店时,被橱窗里的裙子吸引,进去想要买下。她刚问完价格,就听见身旁的人说道:“你看上了这条裙子?它会在一周之后打八折出售,你不如到时再来。”
贝尔摩德并不缺钱,但她对预言的能力感到好奇,也想亲自验证这一点。果然,一周之后,那条裙子打了八折。
“或许我该称呼你为‘无所不知先生’?”
面对贝尔摩德的调侃,松田阵平不曾答话,只是戴着那副墨镜安静抽烟,嘴角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的能力如此强大,难道没有任何限制吗?”
“当然有,但我怎么会蠢到主动暴露自己的弱点?”
……
她从回忆的碎片中抽离自己的思绪,弹了弹烟灰,艳丽红唇缓缓吐出一团灰白色的烟雾,如同飘浮在半空中的骷髅头。
预言家,无所不知先生……终究还是化为了灰烬。
她对着那条黑裙子抽了一夜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