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偏旁

1、堕胎

　　只说孙悟空浑浑噩噩，身体腾在半空中，竟是不知该往何处去才好。他与唐僧十几年的情谊，最初又是托他的福德才摆脱了五指山之困，心中对他自是不同，再加上后来有了云雨之事，心中眼中除了他更装不下别人。

　　不想因为这腹中的骨肉，自己欣喜感激之余，诸多事务却是半点也没想过，现如今已如此艰难辛苦，他日若生下来，还不定要吃怎么样的苦头。

　　罢了，终归是一场孽缘，堕了去也无不可，况且，师傅原也不打算要的。

　　前前后后想通了关节，孙悟空一纵身，已朝着云端深处掠去。

　　南天门自他大闹天宫过后不知已经过了几世几载，竟是未变。孙悟空在门前抖落了一身微尘，也不着人通报，大刺刺便朝太上老君的兜率宫而去。

　　这时节，太上老君通常都去各处下棋游玩，据传，他棋瘾极大，遇上敌手三五天不吃不睡也是有的。若对方棋艺也是平平，胜不出他半点去，却是一时半会也不屑在一块顽的。

　　因着这些，整个天宫和他能顽到一处的恐怕也只有区区几人，他便整日缠着这几人斗来斗去，直教人赶出来才好。

　　孙悟空一时到了宫门口，见四下里安静非常，连个炼丹的小童都看不见，便知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他因为几百年前和这宫主人有过一场过节，早被排到不予来往户里，竟是连新来的小童看见他也要撒腿就跑，半点礼仪身份都不顾。

　　孙悟空心说，走得好，你们全走了，我便搬空了你的丹房看看你倒要怪谁去！

　　来的路上他早打算好了一肚子的说辞，不想这会一个人都没有，竟是要给他白拿的意思。

　　孙悟空东看西看，拉开了顶头的大匣子胡乱翻了一通，又按着药单子细细找了一遍，终于在一个署名为‘妇人专攻’的木盒子里发现了莹黑的秘制丹丸。

　　他自是不知道哪个用来堕胎，哪个又用来治病，便样样裹了一颗扔进嘴里。静等了一阵子，直到肚子里翻江倒海似的疼痛，直跑出去找了隐蔽处拉了两回，肚子里还是隐隐的撕扯，竟是要把人的肠子也流出来似的难受，他便知道了。

　　细细卷了药包，又合着全力挖了一大块现成的蜂蜜原料，最后更是，屋子里看着好的，不管有用没用全拿了一点，揣进怀里，小心出了宫门。

　　他原在天上当过差，正经营生虽然不通，外务上却知道个十足十。辗转来到角门，狠命跺了跺脚，眼瞧着上好的石棕地面竟是瞬间开了一个大洞，孙悟空现变出个猴身拿了东西先走。他自己则掩好石门，一路款款去了各处乱逛，以消疑心。

　　这样过了个半时辰，孙悟空吃足了八仙孝敬的斋酒，便心满意足的从南天门下界去了。

　　唐僧自取经回来，只按照先前与唐皇说好的塑了佛祖金身供奉在一处行宫之外，另搭建了一应庙舍，外招了和年纪的小和尚，及贫苦人家一心向善的，又或者孤寡老人居住进来，权当收容的一个作用。

　　唐僧瞧着他们整日里和睦安乐，自己也就合着大伙一起住了，无事并不往皇宫里的佛堂去。

　　孙悟空自然跟着他也是住在这里。他们俩人虽然日渐亲密，寝食都在一起，碍于师徒名分却也并不唐突，只苦了唐僧，深觉自己是个表里不一的，每日都要诵经百遍，以求心安。

　　孙悟空没有他那么多世俗顾虑，只认为能得了这一场恩爱全是上天可怜他，其他的悖伦与否一概不论，一门心思的对唐僧百依百顺也就是了。

　　且说他取了丹药回来已是夜里几更，众人全都睡倒，他也不便作声，只收拾了自己潜进唐僧卧室，小心点燃了蜡烛灯火，叫醒唐僧。

　　唐僧白日里犯过一回腹痛，晚饭都懒得吃，这会好不容易睡得沉了，被他弄醒，当即翻了脸色，道：“你不睡做什么喊我？”

　　孙悟空把药丸放在杯子里化开了，又兑了拇指大小的一块蜂蜜进去，便好声好气的递与他，道：“把这个吃了，保管一切就都好了，日后恢复了你圣僧该有的气度模样，大家也都省心。”

　　唐僧瞧了杯口的一点褐色，还没吞咽先苦了一张脸，他原本对这个孩子也是可有可无，不想听了孙悟空一拍两散似的说法，心里发酸，一抬手就打翻了杯子，暗暗抱著肚子朝床里缩了缩，道：“你这会倒知道处置了谁两相干净，早干什么去了？”

　　孙悟空不语，半晌，才拉着一把凳子坐好，叹息不已道：“凭你受用，我谁都舍了也没什么，只是你若因为这个怨我怪我，我的心也找不到别人说去，只委屈自己罢了。”

　　唐僧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重话，回想了取经的一路，风餐露宿，虽然艰险遍布，亏了有这个大徒弟千方百计护着自己，倒不曾受过半分屈辱。只在如今，他们二人瞒着众人做了背德忘祖的事，说起日后的报应来，孙悟空也只一力承担。

　　恐怕他是真的看重自己也说不定，只是这孩子，未免意外了。

　　唐僧胡思乱想了一番，又忆起自己从小孤苦，只有师傅教养，和孙悟空的身世也算是同病相怜，不由对腹中这个孩子多了几分怜悯。再加上自己总归是个出家人，平日里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如何就为了那难言的隐晦侮辱白落了一条无辜的性命去？

　　思及此，唐僧只觉得心内清明，就连肚子里的活物也微微蠕动，像一条小蛇似的灵动乖巧，竟是半点也不惹人烦。

　　“罢了！”他在床上略微一动，腹中就是沉甸甸的一摇一晃，竟相得益彰得很“好歹是条性命，即便托生到我这里吃苦受罪，也是一段因果由来，由着他罢！”此言一出，孙悟空瞪大了一双眼睛，茫然、悔恨、惊喜、哀愁，一闪而过，只片刻的功夫把一路上劝唐僧吃了药一了百了的话全都弃了，涎皮赖脸的就凑上前去，口里声音柔软道：“既如此，让我摸摸它可好？”说罢早伸了一双手出来，眼巴巴看着唐僧。

　　想那唐僧也是一根心肠的人物，自是定了主意要留，少不得此时腆了肚子出来让他摸。

　　孙悟空挨在床边，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临到跟前却是越发小心翼翼，只拢住手指合并好，齐整的放在对方腹上，由上至下好好摸了一番。

　　唐僧因为自己身为师长，以往只有他拿着架子训人教管人的份，如今做了丑事又留下了这孽胎，心里早涨红了一张脸，面上却是抿紧了双唇，紧咬住了牙关。饶是如此，见孙悟空摸个不停，仍旧拉下脸子，道：“你只管自己高兴，我这一天统共睡了这一会好觉，你还没完，可是要我一会又腹痛起来吗？”说罢，伸手锤了自己后腰几下，竟是就势歪倒在被褥上，就要睡过去。

　　孙悟空心疼他，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他躺好，自己则只占据了床侧的一小块，踏实睡了。

　　转眼天亮，唐僧自是沉睡，孙悟空打了水进来与他洗漱，又去厨房烧了一锅米粥，合着咸菜端进来，共吃早饭。

　　唐僧晚间睡得少，这些日子又担忧肚子里是个什么妖物，昨日一落定下来，心里便从容了不少，只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孙悟空也不催促，在屋里默诵了一遍金刚经也就到了时间。

　　此时还在正月里，院子里虽冷，梅花开得却好，树顶上自上到下一片红粉，更有一支脱离了约束，遥遥伸到了窗前。

　　唐僧歪在床上看了一会梅，只觉得屋子里也沾了一点清新的香气，便由孙悟空伺候着穿戴好了，来到桌前用饭。

　　他自有孕以来，一是担忧惊恐，二是这孩子也不知是什么变做的，只不让他好过。每日里不是动来动去，就是要闹得他腹痛难忍。

　　亏得有孙悟空那些灵丹妙药将养着，才六个多月的胎儿，倒弄得七八个月大小，直直挺在身前，竟是连腰也要断了。

　　唐僧暗中在腹顶揉搓了两下，手掌处便传来‘噔噔’两下，真是好厉害的劲道。眼见碗中都是素食，又觉得愧对孩子，将来还不知道要怎么进补，才不亏了个头身量。

　　唐僧吃了小半碗饭，胸口堵的难受，便搁下了碗筷思量着，这例行的早会和三五日就有一次的讲经说法恐怕是要停了，不然就算自己没什么大碍，恐怕于孩子也不好，没得白白跟着自己辛苦不安宁。

　　想到这，唐僧轻轻拉了孙悟空一片衣角，道：“你去外面和他们说我患病卧床，恐怕不好，此后几个月都不得出门，让他们找了义莘代去当值罢！”

　　孙悟空点头，又拿出一粒丹药给他服了，方出去交代一应事宜。

　　唐僧靠着床辗转片刻，因为肚子大的厉害，不免笨重。他心里终究是厌烦自己这副样子，又有些后悔昨晚不应该轻易答应了留它，待要反悔，腹中又是轻轻的一阵踢动，少不得叨念了几遍往日里常讲的佛偈经法，安抚与他，也是不敢一日或忘佛祖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开新坑~~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