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过我爱你》Luna-lulu

20、 选择

　　一张小小的咖啡桌，一边坐着范晨霏，一边坐着柳笛。
　　范晨霏看向对面的女孩，她面色黯然，眉梢眼底尽是憔悴，然而那一双瞳仁像在火中淬过，他几乎要被这眼光灼痛了，他转开视线。
　　“范晨霏，”柳笛先开口，她的声音带着淡淡讥诮，像杯子里碰撞的冰块：“你找我，我出来是给你面子，你没话说的话，那我走了。”
　　“柳笛，对不起。”
　　“呵！”柳笛冷笑：“还是那句老话，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如果你认为，还有什么我能补偿你的，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说……”范晨霏说不下去了，因为柳笛眼底的讥诮和恨意更甚。他停下几秒，索性直说：“柳笛，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样我没有话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牵扯别人，行吗？”
　　柳笛突然探身过来，啪的一响，在范晨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脸上已挨了一掌。
　　柳笛嘴角噙着一丝恶意的笑，她坐回座位上，侧头看范晨霏的反应。她想以她对范晨霏的了解，估计他会拂袖而去。然而出乎意料，范晨霏动也没动，甚至眼睛中也没有一丝波澜。自从上次被他打了一巴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报复他的这一刻，可是为什么？此刻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冷静，却是她的胸口痛起来，痛到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打回了他，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明白，她再也无力勉强他爱上自己，就算此刻占尽上风，可其实她已经一败涂地。
　　柳笛心酸难忍，可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是带着淡淡讥诮的笑容：“范晨霏，你还真能忍。看来郝蕾是有两下子，竟然可以让你为了她做到这样的地步。”
　　“如果打我能让你好受点，你尽管打。”范晨霏此刻倒完全放松下来：“我那天打你之后心里一直很后悔。”
　　“后悔？”柳笛恨声责问：“那你事后有没有打过哪怕一个电话给我？如果不是今天为了郝蕾，你会来找我？你会坐在这里被我打？”
　　“柳笛，都是我的错。算我求你，帖子的事情请你高抬贵手。”
　　“不可能！”柳笛眯起眼睛，杏眼里闪动着报复的快意：“是她先挑衅我的，我不过为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范晨霏沉默了片刻，他轻声说道：“可是你伤害不到她的。你会发现，最终受伤的，是一个无辜的人。”
　　“如果自愿替她受过那就算不上无辜。”柳笛斩钉截铁的说。
　　范晨霏哑然，是啊，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可是青文……柳笛的霸道原是他意料中事，可是这一切将由宋青文承担，范晨霏还是感到一阵郁闷。
　　“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范晨霏连再见也懒得说，转身离开。
　　柳笛看着他离去，心潮起伏，他如此决绝。她几乎要开口唤他，嘴唇翕动几下却叫不出声音。她目送着他走到咖啡厅门口，扶上了门把手——下一步，他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的视线。“晨！”她终是忍不住开口。
　　范晨霏惊讶的回过头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回到柳笛对面坐下，他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柳笛。然而这次却换了柳笛沉默，她看着范晨霏走回来，许久许久没有开口。
　　自从明月的照片被发上BBS，明月宿舍的几个女孩子像有了默契，都不再看网上讨论。连唐小洁这样的“八卦天后”，也绝口不提流言发展。所以当隔壁宿舍的陈雅君拉住她问：“小洁，BBS上关于明月那个新消息是真的吗？”，唐小洁不由分说便拉下脸来：“咱们学校网络管理太烂了，谣言满天飞，我说妞儿，你要是那些坏话也信，我要替明月骂你了！”
　　“不是坏话啊！”陈雅君分辨：“是刘帅哥自己发的澄清贴，有人测试了那个ID，说是他本人没错。我就想找你打听一下，明月什么时候悄悄和刘帅哥好上了。这是好事啊。”
　　“刘帅哥？刘尚博？”唐小洁也吃惊了。
　　“怎么你还不知道呢？刘尚博今天在BBS上公告说明月是他女朋友。”
　　欣儿正在网上看小说，唐小洁一阵风的冲进宿舍，从欣儿手中夺过电脑，噼里啪啦开始敲网址，欣儿看她上的是BBS情感版，才要说：“哎呀不是说好了不看这上面的胡说八道嘛。”唐小洁已把屏幕一转，放到欣儿眼前。
　　刘尚博的帖子言简意赅，称前两天BBS上指证明月是小三的那张照片是他拍的，当时的情形是几人一起玩，随便抓拍了一张。下面又贴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刘本人和明月的合影，合影中刘尚博半揽着明月的肩膀，指着远处什么地方。另一张却是一个景点前几个人集体合影。帖子最后说：本不想理会网上胡言乱语，但是流言已给自己和女友造成很大伤害。照片发布一天只为说明真相，随后便会删掉。希望能借此终止流言。
　　这帖子有理有据，的确令人信服，底下跟帖不多，想是在强大事实面前，之前的“解惑”“分析”全都不攻自破。欣儿和唐小洁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发表什么观点。
　　明月随后回宿舍也看到了这篇文章。她心里一沉，二话不说便打电话去尚博宿舍，却被告知尚博不在。她之前总取笑尚博古怪，竟一直不买手机，此刻联络不到尚博，只觉得心急如焚。他……他怎么会这样做？！
　　“明月，”唐小洁看明月咬着嘴唇一脸惶急，在一边劝道：“其实刘学长对你真的挺好的，他这样一说，之前说你的那些人都得闭嘴，范晨霏那些花边新闻也牵扯不到你了。不管是不是真的，这的确是最立竿见影的办法了。”
　　“他……他也不能说我是他女朋友啊。”
　　“不这么说，他又有什么立场替你澄清你和范晨霏没关系？要是他实话实说，对你的猜测不是更多了吗？”唐小洁思量了半天，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明月放下电话。她何尝不知道尚博是在帮她？可是，可是他自己怎么办？而且这样对李雨星也太不公平了。她豁然起身，急急跑出宿舍去。
　　明月跑到三号女生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请楼管叫李雨星下来。不是她怕再被李雨星的舍友骂，只是这时候跑上门去，太引人遐想，只怕更让李雨星难堪。
　　不一会儿李雨星下来了，她看见是明月，稍微愣了一下，还是快步走了过来。
　　“雨星学姐……”
　　“走吧，别站在这里说。”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透了，范晨霏轻触了一下杯沿，却被指尖上突如其来的冷震得心里一颤。他望向柳笛，柳笛的面庞上少了愤恨的表情，更多的是迷茫。见她半晌不做声，范晨霏忍不住问道：“你叫我回来，还有什么话要说？”
　　柳笛把眼光转向范晨霏，她微微有点自嘲的说：“我重新考虑了，我可以销案，我家里那边我也会安慰他们，跟我爸妈说我没受什么委屈，让他们别管了。”
　　这和她刚才流露出的狠厉实在太大相径庭，范晨霏简直不敢相信，他呆了一呆，才说：“那……太谢谢你了……”
　　“前提是，你做我的男朋友。”柳笛盯着范晨霏，她的眼光那样尖锐，就像要把他钉在椅子上似的。
　　范晨霏意料之外，愣了片刻，却突然自失的笑了：“你还想要我做你男朋友？在发生这么多事以后？”他摇摇头，像是不能理解：“柳笛，我有什么好？”
　　“你没什么好。可是，就算这样，恋爱还是分开，都要我说了算。”
　　范晨霏避开柳笛灼灼逼人的目光，他望向窗外，唇角勾起一抹苦涩而自嘲的笑意，眼神暧昧不明。柳笛却在这时又紧盯着问了一句：“你同意吗？”
　　“你怎么说都行。”
　　因为是下午下课时分，宿舍区到处是学生。明月和李雨星心意相通，都不想让人看见这个时候她们俩在一起，又凭空多出传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操场边才停下。
　　“雨星学姐，你……已经知道了？”
　　李雨星点点头，出乎明月的意料，她并没有怒目相视或者横眉冷对，反而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学姐，太对不起了。我和尚博哥根本不是……”明月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该怎样澄清，她的澄清对李雨星又有几分意义？她羞愧惶急之下，又想流眼泪了。
　　“明月，”看她如此难过，李雨星出声劝道：“我没有怪你。我也知道你是刘尚博的小妹妹，他这么做只是想保护你。”
　　“那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生尚博哥的气吗？”
　　李雨星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明月放下心来，说：“太好了，学姐，要是因为我的事情影响你们的感情，那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雨星脸色却变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明月，我不想骗你，我不会再和刘尚博在一起了。”
　　明月的脸一下子白了：“你刚刚说了不会跟尚博哥生气……”
　　“是的，我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个很重义气的人，和他这样的人做朋友是一件幸运的事，但是做他的女朋友却不见得。因为面临选择时，他总是会把朋友放在第一位的。我不怪他，但我不能接受我的男朋友这样做。”
　　她看看一脸自责泫然欲泣的明月，说道：“这是我的选择，真的不关你事。”
　　“雨星姐，你虽然这样说，但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和尚博哥本来是好好的。尚博哥太傻了，早知道他要这样，我到宁可被人再骂的难听点。”
　　李雨星沉默了片刻，像是犹豫下面的话要不要说出来。她终是不忍明月的难过，说道：“明月，我想跟你讲一件事，你愿意听吗？”她语气温柔和缓，明月不由自主便点点头。
　　两人顺着操场跑道缓缓散步，李雨星又思量了半晌，才徐徐开口说：“那时候我大一，参加学校文艺部的活动，认识了刘尚博……没多久我们就开始了。”
　　她蓦地住了口，眸中光影闪动，记忆卷回那年的时光，初初相识，少女飘扬的裙角，少年爽朗的笑，连那时候的天气在回忆中都总是万里晴空。
　　“我俩整天在一起，到了寒假我回老家，刘尚博说让我早点回来。我也想他，在家里待到大年初七就回学校了。假期宿舍楼都是封着的，我没地方住，在学校旁边借了一个朋友租的房子，暖气也没有。可那时候尚博也并不是天天来找我，他在给他们家属院的一个高三女孩补数学。”李雨星说着苦笑了一下：“我那时候刚上大学几个月，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家那边冬天也不像这么冷，我一个人在一个冷冰冰的房子里，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只想多见见他。跟他抱怨了几次，他却说已经答应了那个高考生家里，一定要言而有信。后来他跟那个学生说了一次，他们补课的时候我也去陪着。”
　　李雨星说道这里又顿了下来，眼里的苦涩益发厚重。明月不敢相劝，两人又默然走了一会儿，李雨星才重新开口：“那个小女孩也喜欢尚博。可是刘尚博这个大而化之的傻子，根本看不出来。我跟他一起去那女生家里，三个人当面，那女孩对我亲热的很，一口一个姐姐。尚博不在的时候，她却说：‘你和尚博哥哥是不可能的。’等到补习结束，我说要走，那女生却说她不太舒服，她父母当天不在，她让尚博陪她。
　　“那时候我也挺年轻气盛的，堵着一口气，非让尚博跟我走。但是最后，尚博还是留下陪那女孩直到她父母回来。”
　　李雨星顿了下，转头看着明月：“其实后来我知道，尚博根本不喜欢那个女生，只是尽照顾她的义务，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跟你说这个只是想告诉你，他是个好男人，但却不是个好男朋友。这是我自己想清楚了的，所以你真的不必自责。”
　　明月却越听越是讶异，她若有所思，问道：“雨星姐，后来那个女孩怎样了？”
　　李雨星有点奇怪她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她后来也考上了咱们学校，我就是知道这个消息以后跟刘尚博说分手的。到现在，刘尚博都不知道这就是我跟他说分手的导火索。”
　　明月眼光闪烁，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不等李雨星回答，她又问：“她……是不是叫丁薇？”
　　李雨星愣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
　　明月心中像有惊涛骇浪在翻涌，却久久未答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