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孤**柔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陈昭绾听了那怪客之言，却是想到，若此生能得一人如此待他，他却是断不会叫那人为了他而苦恼的，偏头只见林源目光温柔看着他，不由有些腼腆地转过脸去。

　　林源在桌下握住他手，紧紧地不肯放开。
　　人生一世，其中最难得一人温柔待之，次难温柔相待。
　　两人心中所想俱是对方，竟有些神魂颠倒。

　　一时房中无人说话，直过了半晌，那怪客说道：“你们两个也是性情中人，却不知能否明白我的苦衷，无论如何，相见便是有缘，我姓厉，双字秋行，你们也不用前辈前辈地叫了，直呼名姓便是。”
　　林源却因佩服他，且对方年纪较之为大，不愿直呼他名姓，便说：“这恐怕有些不妥，厉前辈虽不拘小节，我们小辈却不能连这道理都不懂。”
　　厉秋行道无妨，却再不计较称谓，随他们去了。
　　陈昭绾看着上官宜说：“却不知此人该当如何处置？”
　　厉秋行叹道：“他是知道些内情的人，只是我却不能告知你们。”说着，走到他身前，挥掌劈下，直奔上官宜天枢，这一掌劈下，上官宜顿时吐出口血来，厉秋行又一掌按向他膻中，一股雄浑气劲直冲他七经八脉，上官宜却苦于连声都发不出，直痛得哆嗦。
　　这万般折磨是一瞬即止，然上官宜微一提气，却是满面的惊骇欲绝，渐渐转而怨毒入骨。只听厉秋行道：“你这般奸诈之人，原该一刀杀了，念在今日交了两位小友，我不愿动手，便饶你一命，只是废了你这身功夫，叫你日后无可为恶。”陈昭绾便上前解了他穴道，如今此人武功尽失，倒也不怕他使什么诡计。
　　厉秋行挥手道：“滚吧！”
　　上官宜看看他，再看眼林源和陈昭绾，心中无比愤恨，他一步一挪地走出去，冷汗一滴滴落着，却丝毫无损他内心杀意，直捏得掌心洇出血来。

　　林源和陈昭绾此番却不忍对厉秋行相逼，这“钥匙”之事，一时又断了线索。
　　厉秋行当日便要离去，据他自己说却是要往最西边去了，这一路上只怕也少不了人来纠缠，世事无常，指不定便是个有去无回的路途。
　　林源和陈昭绾不欲再继续西行，却坚持送他至城西郊外，三人日前一番交谈，林源和陈昭绾俱是不羁之人，厉秋行却也是有一种疯癫似的痴狂之意在，几人正是臭味相投，均感相谈甚欢，竟已颇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到后来，林源两人便已对他兄长相称。
　　这日送到了城郊，一连走出大段路，厉秋行正色地说：“便送到这里吧，若是有心人看见了，只怕你们也是要担上我那孽债，快快回了吧！”
　　陈昭绾对他尤其敬重，此时分别不由伤感，叹道：“厉大哥此去定是要一年半载了，我们二人也是居无定所……唉……只怕……”
　　三人心中俱是明了，再相见却不知要等到何日了。

　　此时正是风吹长草，万里云罗燕飞，心中愁绪万千之时，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尖哨之声！这城再往西便颇近关外，周围一片一人高的杂草，遮掩着去路，几人正要寻那哨声来处，便听四面八方，似隐隐有人穿行草中，窸窣声一片。
　　厉秋行面色一变，说道：“看来这话真正是不能乱说的，此次竟将你们给卷了进来！”边说着边运起轻功奔出去道：“快快回去！此事我一人便够了，你二人莫要来添乱！”
　　陈昭绾和林源对视一眼，却紧跟而上，丝毫不落于后。厉秋行见他二人跟来，微叹口气，不再言语了，但想他二人武艺不错，自保足够有余。
　　只是今日这些“客人”，却是不能留活口了，否则便是要走漏了风声的。想到这，目光一寒，为了这两个小友，今日厉秋行是要大开杀戒了！

　　只听那窸窣声不断，从长草里钻出一个又一个人来，俱是黑衣蒙面，紧紧跟在三人之后，隐隐有合围之势。
　　厉秋行忽然跃起，大喝一声：“咄！”
　　只见他长臂一伸，离得最近的黑衣人避之不及，被一掌震飞出去，这一掌厉秋行正是使了十成十的内劲，那黑衣人立时便口吐鲜血，咽了气。这一下先声夺人甚是厉害，一众黑衣人竟一时无人敢靠近了来。
　　厉秋行趁此扫了下，竟是有十数人之多，不由心中一禀，此番真正是不能善了了，只是这事情却透着些古怪……往常纵是来人，也从无如此齐整过，就像是被特意训练了的一般，只怕这幕后之人很有些来头。
　　便在此时，一个黑衣人拔出身边利剑，一个纵身，扑向了陈昭绾！

　　这就像是凭空响了个惊雷般，一众黑衣人顿时回过神来，争相扑上，一时竟分成了三片，均是四五人对一人的场面。
　　厉秋行电光火石地出手，“百刃拳”岂是好相与的，一下逼得那几个黑衣人无法近身，那些黑衣人均是使剑，到是训练有素，见厉秋行攻势凌厉，也不与他正面相搏，只是在其周围游走，寻着空隙便刺出一剑。
　　厉秋行却是真正最厌烦这般打法，直如陷入泥浆般不清不楚的，他一甩衣袖，双臂一振，那手上，竟隐隐透着丝青色！只见他大喝一声，提臂如两把长剑般直冲那几人，其臂坚如金铁，迎着黑衣人利剑竟不闪不避，直直用劲一把抓住，狠狠一捏，那剑尖顿时便折了去，直把那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厉秋行就势将他猛地拉近了，一掌便直劈那黑衣人天灵盖，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双眼突出，一下就惨死当场！

　　那边与林源缠斗的黑衣人却正自叫苦不迭，只因林源招式竟是百般变化，一下猛厉如洪水奔涌，一下又绵长如山间溪流，直教人难以捉摸。
　　且林源并不与一人独斗，而是均与几人游走不定，他出招极快，往往不等一人喘口气，下一招便招呼了上来，正是与那边厉秋行反其道而行之，一人便硬生生拖住五人，竟也丝毫不露疲态，直如戏耍一般。

　　陈昭绾自入江湖以来，却是初次遇到这般惊险之事，比起紧张，竟还是兴奋多了些，只觉身体里自有一番冲动，直想破腹而出，心跳突突不止。
　　越是这般兴奋紧急，他却反而越是能冷静对敌，就彷如与之对招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人，他只从那极高的地方看下来，不由地越加难耐，一套“无花折花手”灵动翻飞，比起厉秋行的大刀阔斧，他的招式却是走的阴柔诡秘一路，虽姿势雅致优美，却招招狠辣，暗藏杀机，与之相斗的黑衣人俱是冷汗涔涔而下，不到一盏茶时分，他们四人里已折损了两人，却连这少年衣角都未斩下一片，正是均未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年轻人，反倒是最不好相与的一个！

　　这时林源却已在缠斗中，摸清了那些黑衣人底细，他招式顿时一变，出手再不留情，劈手打杀了一个黑衣人，夺了他手中剑便用了起来，几剑一出，那边便有一个黑衣人叫道：“僐水宫！”
　　却原来，林源使得乃是僐水宫中人惯使的一套剑法，他不愿让人知晓他师门，想到之前所遇的秦晚卿和慕容无彦，不由计上心来。
　　三清剑派本重剑技，他那两下皮毛定是无法瞒混过关，可僐水宫却是以掌法为主，剑法为辅，他知晓的那几招顿时便有了去处，招招往那些黑衣人身上送，被看出“来历”也正中他下怀，此事便全栽赃到了僐水宫头上。

　　那秦晚卿吃了他的回香复骨丹便走了人，试想就是养只鸡鸭，现今也该下点蛋来，怎容他占了天大的便宜便逃之夭夭？！林源只觉此人真正可恶，却不想那回香复骨丹却是陈昭绾给的人家，人家自不知是你这正主，现今一想起，心中更是郁郁，正是趁此机会公报私仇。
　　他一套剑法舞得兴高采烈，虎虎生风，内里的功夫却是与僐水宫半点关系也无，直用了“千仞山”所授内家功法，若是有人细看，必定觉出不对，可这危急万分的关头，那些黑衣人哪里还有这等闲心，只是招架都已狼狈不已。
　　不出一炷香时候，林源已撂倒了四人，剑剑刺在要害，皆是一招毙命。
　　剩下那人一看不妙，拿出一支微小竹管一吹，顿时其余黑衣人俱是收招后跃，纷纷四散而去。
　　那些黑衣人跑得极快，厉秋行反应过来时，便拾起地上一把黑衣人掉落之剑，力透剑身，挥臂一掷，竟如长矛般使出！
　　这剑一瞬便刺入一黑衣人后背，直穿前胸，眼见是不活的。
　　饶是如此，剩余之人却已连踪影都寻不到了。

　　厉秋行拊掌叹道：“竟被他们走脱了！这些贼子，只怕日后要连累你二人替我受罪，真正可气！”
　　林源道：“无妨，他们错将我认成僐水门人，僐水宫一向护短，且疵瑕必报。今日那些人也未讨得便宜去，若是有眼力见的，只怕是不会轻易再来。”
　　陈昭绾却似笑非笑地道：“如此记仇，当真小人，只苦了晚卿要去应付平白的麻烦。”说着，还讥讽地瞥了眼林源。
　　林源心中所想被他识破，颇有些惭惭的，干笑两声：“你不是有他信物吗？那便算是半个僐水宫门人了，如此我也不算是打了诳语。”
　　陈昭绾对这人奇厚无比的面皮已经无话可说，只暗叹遇人不淑。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厉秋行虽也不舍，却因要允诺自己的誓言，便是刀山火海，也是要往下去的。林源和陈昭绾便与他约定，三年为期。虽说福祸天定，但若是三年后三人俱安然，则于八月十五福明阁相会。这酒楼是几人初识之地，恰是最好的选择。
　　厉秋行大笑说：“如此一来，便是为了这三年之约，厉某也该好好活着！”
　　陈昭绾应道：“正是如此。”
　　此时厉秋行已转身飞奔而去，竟再不看身后一眼，衣衫翻飞着，直如大鹏展翅。
　　经此一役，几人已成生死之交，只觉江湖便该是如此，可得数人剜颈相待足矣。却不知今日之事，已全在那暗处的眼中，日后百般磨难，绝处逢生等自不必说，却正是江湖风生水起，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