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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炸鸡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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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并盛的黄昏是柔软的。
夕阳收敛了光华,缓缓落到民宅屋顶的另一侧。暮色也悄悄散落下来,无声地包裹住尚留有余温的红云。
像汉堡肉一样。
下意识产生这个联想的少年名为泽田纲吉。他此时正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却忍不住去猜想妈妈晚上会做什么好吃的。
沢田纲吉是个平凡中带着废柴气息的普通中学二年级生。和同年级的男孩子相比,他在运动和学习方面样样都不拿手,一周平均要做三次以上的班级卫生工作……想到这里,他的思绪突兀地卡了一下。
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哪怕是追溯到大半年前,同学们最多还只是说些让人不舒服的话。
果然多少是因为……的缘故吧。
察觉到有个嚣张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沢田纲吉叹了一口气。
他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就连叹气不是因为自己似乎受人牵连,而是非常单纯地在担心对方音讯全无这件事。
毕竟前一天晚上还在一边大嚼咸曲奇一边吐槽最近频频被找麻烦的家伙第二天就不见了,怎么听都像是朝日电视台的刑侦剧开场。
满脑子忧思的少年有气无力地进了家门:“妈妈,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沢田奈奈从厨房里探出脑袋,“今天也是纲君负责值日吗?”
“啊,这个……”
一道清亮的嗓音突然插入:“因为他是个不懂得拒绝别人的烂好人嘛。”
随之出现的年轻人正围着沢田奈奈的黄色围裙,再加上一头灿烂的金发,整个人在室内光的照耀下非常亮眼。
沢田纲吉睁大了双眼:“花、花见!”
“晚上好,沢田君。”
对方就像没有凭空消失八个月一样非常自然地朝他挥了挥手中的菜刀,扭头向沢田奈奈抱怨道,“这个豆腐怎么一切就碎啊?”
“啊啦,玉子豆腐要连着包装先蒸一会儿才行。”
放好书包的沢田纲吉又在房间里反应了一阵,然后跌跌撞撞地冲下了楼。
【2】
沢田奈奈的手艺相当不错,晚饭也非常丰盛。主食是三文鱼拌饭,搭配炸鸡块、肉末烧玉子豆腐、味噌炒杂菜和白蘑奶油蔬菜浓汤,实在是让人食指大动。
花见纯非常喜欢低温油炸制成的炸鸡块。
按本人的话来说,牙齿切开被炸鸡粉包裹着的细嫩鸡腿肉时口中弥漫着解油腻的柠檬汁风味的那一瞬,简直能让人产生把舌头都咬掉的冲动。
主厨被夸得心花怒放:“小纯太夸张啦。”
“才没有呢,意大利那边的炸鸡超级油,而且我完全吃不惯外面裹着的那层面糊!”
沢田纲吉一边吃饭一边偷偷打量二人宛若亲子般的融洽交谈,此时忍不住问:“花见,你……之前是出国了?”
不怪他说话吞吞吐吐,花见纯的蓝色眼瞳似乎天然就带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被这样一双冰雪般的眸子盯住时,像是被拖进旋涡,坠入深海,然后永远迷失在里面。
花见纯没有抬头,用筷子把碗里煎得金黄的玉子豆腐通通一分为二:“对,去我父亲那里住了半年。”
沢田纲吉缩了缩脖子:“哦,这样……”
他知道花见纯很讨厌提聊到自己的父亲。
准确来说,是双亲。
二人成长过程中父亲的角色皆有缺位,还恰巧都是只提供金钱支持、极少出现在生活中的存在。然而不同的是,沢田奈奈是位非常负责任的母亲,而花见纯的监护人却流连于夜店和弹珠店,偶尔还会在牛郎店一掷千金。
与秩序井然的并盛相比,整个黑曜的气氛几乎可以用混乱来形容,所以家里管得不严的小孩在这里其实很容易长歪。
但是说来也巧,继承自父亲的金发蓝眼让花见纯从小就被同龄人排挤,向母亲求助无果后,小朋友在反抗和挨揍中逐渐靠暴力打出了名声……虽然不良的身份只能算是恶名,但是不需要再面对邻里霸凌和讨人厌的学校前辈还是让花见纯松了一口气。
沢田奈奈贴心打断:“纲君,小纯想在我们家里住一阵子,你觉得呢?”
“啊,当然可以,”沢田纲吉有点局促,“需、需要我做什么吗?比如铺床什么的……”
花见纯不客气地指使:“夜间配送大概八点来,到时候跟我一起搬上楼。”
虽被分配了任务,但是因为笨手笨脚而常被同学们嫌弃的沢田纲吉居然有点小开心。
【3】
花见纯抱着一大摞纸箱走进客卧,犹豫一阵,还是没把“要不放着让我来吧”说出口。
在把崭新的衣物和日用品从二楼摔下来后,沢田纲吉自觉整理起床上用品来,此时正在努力把枕芯塞到枕套里。
仔细观察还能发现浅蓝色的棉质枕套正中央有一只抱着胡萝卜的卡通小兔子……花见纯看了看发质松软的沢田纲吉,强行把脑内突兀出现的奇怪联想压下去。
大半年没见了,这家伙依旧保持着那种让人看不顺眼的柔弱感觉,无论腰腹、手臂还是双腿都软绵绵的,不需要分析就知道很缺爆发力。
怎么说呢,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花见啊,那个,”沢田纲吉期期艾艾地开了口,“为什么要这么,呃……盯着我啊?”
花见纯眨眨眼睛,心情很好地打趣道:“想看看有没有狩猎的价值。”
沢田纲吉忍不住吐槽:“什么狩猎啊……你是野生动物吗?”
“不是,是人类猎人哦。”
随便拌几句嘴后,那种由时间带来的陌生感总算是被消磨了些。
沢田纲吉盘腿坐在软垫上,仰着脑袋,视线飘飘忽忽转了几圈,最后落在花见纯的胳膊上。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小伙伴穿着新潮的露脐背心和低腰短裤,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像是在发光一样。
相衬之下,那些包扎伤口的绷带非常显眼。
果然……过去这段时间里,对方还是在打架吗?
沢田纲吉隐约记得两人刚认识那会儿花见纯身上是没有伤口的。
那个时候,即使是在游乐园被大孩子插队抢走了最后的主题纪念气球,花见纯也只是咬着嘴唇憋住眼泪,小小的脸蛋委屈成一团。
现在的话……哪怕只是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原本打算插队的人都会望而却步了吧……不过,花见现在还喜欢氢气球吗?
沢田纲吉的思绪飘了飘,最后羡慕地将视线落在对方漂亮的手臂肌肉线条上:“说起来,花见现在很受女生欢迎吧?运动很好,个子又这么高……”
话说到一半,他就对上了对方不可思议的目光。
“沢田君,”花见纯的声音往上拔高了一截,“你记不记得我的全名?”
“啊?这是怎么了?”沢田纲吉有些慌乱,“花、花见淳?”
这一回,他真的感觉自己在被狩猎的眼光上下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