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一尺春

3、第三章

　　4.

　　「你叫袅袅？」

　　霍云遮用折扇挑起我的下巴，在满堂宾客投过来的视线里，他打量我的目光显得尤为认真。

　　被这么近距离观察着，我脸上这半遮面的柔纱作用近似于无。

　　领班见他对我来了兴致，大喜过望，忙凑上前来讨好。

　　「王爷，小的听闻您尤喜琵琶音，正巧我们袅袅专攻琵琶，不如先让她为您献上一曲？如何？」

　　他的扇角贴着我的颌下肌肤，硌得我生疼。

　　「王爷？」

　　我试探地叫了一声，声音非常柔弱。

　　他见我吃痛，轻微眯了眼，用一双染了墨似的眸子看着我，笑得意味不明。

　　「不必了。」

　　他撤开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住我，轻声说：

　　「袅袅，我要了。」

　　这次进入王爷府，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容易，要真说起早先那几次，我可真费了不小的力气才让他卸下心防。

　　可我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霍云遮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小配角。

　　哪怕被描写得再聪明厉害，也总是会留有很多心智不成熟的漏洞，等着主角们趁虚而入。

　　宋含烟和霍景成为主人公后，要经历的人和事还有许许多多。

　　等故事到了后期，这个人的名字都不会再被想起。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值得让我担忧的，那就是我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用各种不同的法子杀了他整整十次，都还是没办法完成任务。

　　王府的人为我梳妆打扮结束之后退出了房间。

　　这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连床头摆放的熏香都还是那个味道。

　　我提前换下香炉里的燃香。

　　第一晚他还不足以会放松戒备到能让我下手的地步，而我也需要一些致幻的东西来确保他不会真正得到我。

　　在最初的连续失败后我认真复盘，寻找原因。猜想可能是因为在我与他的相处中，无意中做了一些会引起蝴蝶效应的事情，阻碍到我后续的主角地位，才导致系统审核判定为失败。

　　在他这失身也许就是其中一桩。

　　看来霍景想要的实在太多。

　　既要江山皇位，也要美人守贞。

　　房间门被推开，我娇弱地笑着，柔软得像是没有一根刺。

　　「王爷，您来了。」

　　霍云遮在身后把门关上，他站在背光处，定定地看着我的笑容，没有应话。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敢轻举妄动。

　　「袅袅？」

　　他的声音很轻。

　　「王爷，我是袅袅。」

　　我在一旁笑得脸都僵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坐下。

　　好在我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他不动我便动。

　　我维持着假笑站起身，莲步轻移来到床前，取出火折子想把熏香点上。这玩意属于书里设定的无解之物，自带奇效，只要点上就不必担心更多。

　　一只大手覆在我的手背上，阻止了我的动作。

　　「……王爷？您不用香么？」

　　他难道发现了？怎么可能。

　　我装作娇羞地转过脸去，想要看看他如今是个什么表情。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一点点热气洒在我的脸侧。

　　我察觉到他在用力按下我的手，而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后颈，迫使我仰起头来看他。

　　他的眼底深不可测，看起来异常危险。

　　我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袅袅。」

　　霍云遮忽然低下头，嘴唇贴在我耳边，只单单说了一句话，却让我顿时如坠冰窟。

　　他说：

　　「袅袅，前几次不是还给碰的么？」

　　5.

　　「前几次？袅袅身份低微，直到今日才有幸得见王爷，莫不是您……认错了人？」

　　掉马甲？系统卡bug了？我在脑中疯狂思考着问题所在，嘴上还强装着镇定。

　　「认错人？」

　　霍云遮轻笑一声，又说：

　　「是么。」

　　我被他笑得心神一乱。腿心一软，差点连站都站不稳，一只手被他抓在掌下，动弹不得。

　　他察觉到，虚虚将我揽在怀里。

　　「既是本王认错人，你慌什么？」

　　我提起精神来，笑了笑，顺势往他怀里倒了倒，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妾胆子小，这不是被王爷您给吓坏了嘛……」

　　如今这样，想必我也只能先哄骗好他，再做更深一步打算。

　　他没应话，将我拦腰抱起。我心中感慨，无不遗憾地瞥了瞥台上的熏香，心一横闭了眼。

　　我被他轻轻放到床上。

　　霍云遮的性情本就不好琢磨，而他既然已有疑心，一切的发展显然已经不太能遂我意。

　　宋含烟啊宋含烟，你这下还是……马上准备重开吧。

　　自我穿入这书以来，各种各样的怪事频频发生，再这样下去，恐怕我得提前思考申请外部支援的情况了。

　　可我纵横穿书界以来，从未借力外援，真要为了这么一本小古言破例？

　　正当我烦闷不已地睁开眼时，却发现霍云遮似乎并未打算对我做什么，甚至我身上的衣物都仍旧完好无损。

　　而他呢，拿起火折子，认认真真地将一屋子的烛灯都点亮了，一处都没有遗漏。

　　这又是玩哪一出？

　　烦死了。

　　我在他背后使劲瞪着他，恨不得现在就跳到他背上将他宰了，一了百了。

　　他好像又看穿我的想法似的，转过身来，举着一盏灯。

　　上面的烛火跳动，我抿了一下嘴唇。

　　「别害怕，本王不过是想将你看得更清楚些。」

　　变态。我在心里骂道。

　　他表情如常，即便是系统bug，他当然也还是没有进化出读心术这样的本事，于是他放了灯座在床头柜子上，除去外袍，落下床帐，在我的身侧躺下。

　　霍云遮伸出手，紧紧捏住我的右手，

　　我的心情已经视死如归。

　　却见他半晌未动，除了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外，其余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我试探性动了动手指，只被他握得更紧。等我狐疑地侧过脸，正与他四目相对。

　　「王爷？」

　　虽然正合我意，可他难道真的不想做些什么？

　　「睡吧，我看着你。」

　　我表情难堪。

　　「睡不着么？」

　　他也不想想，这满屋子都亮着灯，他还要盯着我看。他位高权重，我贱民一个。这我要是都能睡着，那可就真见鬼了。

　　「这烛光……太亮了。」

　　我小心翼翼地说。

　　霍云遮将我揽入怀中，我的视线一下就被挡得严严实实。他轻声说袅袅啊，你不知道。

　　「这些年来，屋里要是不够亮堂，我就无法安心入眠。」

　　「这样啊，是袅袅考虑不周，王爷勿怪。」

　　他将我抱得更紧，右手始终未曾松懈。

　　性情真是越来越古怪了。我在他怀里假装入睡，心里各种算盘打个不停，却没想到迷迷糊糊地，居然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那声音里，一股子悲催叹息劲儿，听得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