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光影流年

28、第二十六章、若比伤春意未多

　　梵音垂下头，坐上榻沿，一把夺了紫辰的酒壶，以仙侍的口吻劝道：“殿下，你不能再喝了。”
　　紫辰眯眼打量梵音，问道：“你是哪儿来的？”
　　“小的就是重华殿的仙侍清儿啊，殿下不记得小的了？”梵音道。
　　“清儿……”紫辰喃喃，“单看你的相貌，似曾见过……”
　　“清儿只是一介不入品的下仙，殿下不记得也是应该。”梵音道。
　　“呵呵，好一个清儿，你叫本宫赶走碧妩，是想自己服侍本宫吗……恩？”紫辰口中说着，轻佻地搂住了梵音的腰。
　　梵音身子瞬间有如石化，她平稳住自己的情绪，抗拒地扳开了紫辰的手臂。
　　紫辰不依不饶，使大力将她身子按在了自己身上，两人的面容近在咫尺，紫辰的眼珠泛着迷离的光泽，而梵音的眼睛里则盛着矛盾与闪躲。
　　嚅软的潮湿印上了梵音的唇，她慌了神，奋力挣扎起来，而紫辰的手臂紧紧地箍住了她，她越是极力挣脱，紫辰的力气越是强硬，两厢较力之下，梵音感觉自己仿佛已被嵌进了紫辰的身体里，不能动弹分毫了。
　　那样令她窒息的吻一寸寸地蚕食着她内心的仇恨和不甘，她的身子渐渐地瘫软，而大脑里仅存的清明使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她恨自己的没有骨气，恨自己为什么在紫辰面前，失掉了引以为傲的尊严，变得卑微而渺小。
　　紫辰的手逡巡着探向她腰间，梵音终于醒悟，牙齿狠力咬住他的舌尖，一丝腥甜的味道漫溢口中，紫辰吃痛，将她大力推开，适才的缠绵缱绻顷刻间退散无痕。
　　啪！梵音甩给紫辰一个响亮的耳光，不顾他神情里复杂而难懂的颜色，转身飞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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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碧纱阁已是深夜，梵音和衣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丹朱的声音透过一层屏风，传了进来：“怎么？我给你的东西你用了吗？”
　　梵音一怔，半晌才道：“没有。”
　　“怎么？下不去手吗？”
　　一阵默然之后，梵音终于“恩”了一声。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局面。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跟他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仇怨！”丹朱道。
　　梵音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可是，他害了云笙，还欺骗了我的感情，我好恨！”
　　“害木神的不是紫辰殿下，而是木神自己。是木神违反天规在先，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即使没有紫辰殿下告发，他仍是逃不过这一劫。而说紫辰殿下欺骗了你的感情，更是说不过去，这么些年来，他收留你，并悉心地照顾你，还为你授业解惑，你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跟木神在一起的时间吧，撇开男女之情不说，他对你的这份恩情，便是如山般重了，你还苛求什么呢？你们在未相识之前，谁也没亏欠谁什么，而在相识之后，无论他怀着怎样的目的，终归是把你抚养大了，你欠他的可曾想过归还呢？”
　　丹朱的这一席话说得声情并茂，由不得梵音不动容，实际上，她等了这些天，也就在等告诉梵音这个事实的机会。
　　梵音心中混沌一片的天地终于被拨开一线清明，纠结不清的思绪也理出了条理，她恍然醒悟，原来即使无关爱情，她与紫辰也还是有着诸多关联的，这种关联早已沉淀了时间，任风云变色，也无法撼动……
　　丹朱在黯夜里忽然间泪雨滂沱，“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翌日一大早，梵音正仔细地在镜前梳妆打扮，忽然一阵敲门声急促地响起。梵音开了门，见是天帝的近身侍从阿星，只见他脸上一副焦急万分的神色，忙问道：“有事吗？”
　　“你快跟我走，天帝急着见你呢！”阿星拉住梵音的手臂，召唤来一朵七彩祥云，两人一同乘上去朝昭阳殿的方向疾飞。
　　“出了什么事？”梵音问道。
　　阿星在她前方顾盼，听她问话，便回头饶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遂从衣襟里掏出一管寸许长的竹筒，塞给她道：“天帝秘旨，叫你见过他之后再把这竹筒里的东西拿出来！”
　　梵音茫然地望着阿星，阿星只是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梵音遂收好竹筒，一路再无言语。
　　到了金壁辉煌的昭阳殿，梵音见那宝座之上只有天帝一人，而堂下则立着紫辰与紫苏两位殿下，心下猜测，莫不是与储君之事有关。
　　梵音对天帝施了君臣之礼，紫薇天帝对梵音慈祥地一笑，威严的声音在这大殿之上寂寥地响起：“几日不见，战神清减了许多。”
　　梵音恭敬地回道：“谢陛下挂念，小神诚惶诚恐。”
　　“嗳？都快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作甚！”紫薇天帝的语气是温和的，而梵音听来，却隐隐生出些惧意。
　　“是。”梵音应道。
　　天帝将身子微向前倾，和蔼地问道：“不知朕这两个儿子，你更心仪哪一位？”
　　梵音心头一颤，平地里生出一种不祥的念头，总觉得这会是一个陷阱，但是，天帝设的陷阱，容不得她不跳。
　　紫辰与紫苏的容色亦复杂难辨，紫辰抢在梵音的前面，对天帝禀道：“父君与天地日月同寿，其他的事……不必萦挂于心。”
　　梵音知紫辰所指便是立储君的事，忙附和道：“天帝仁慈泽被天上地下，定会千秋万载永世长存。”
　　“哈哈——你们就别再拍朕的马屁了！今日这殿上只有我们几个自家人，咱们就不拘礼俗、畅所欲言，把心中所想都敞开在这天光之下，无论说错了什么，朕都恕你们无罪。”
　　天帝此言一出，殿堂下的三人各自沉思去了，一时间昭阳殿阒寂无声。
　　这时，阿星从侧门轻声地走进来，对天帝禀道：“陛下，小的调制花酿，遇到了一个难题，想借战神一用。”
　　天帝戳指虚点他道：“你呀！越来越糊涂了。怎地连个花酿也做不好了？”
　　梵音一听，心忖这正是个脱身的好机会，便忙禀道：“陛下，小神早年对调制花酿小有钻研，听阿星一说，心不由得痒痒了，请陛下允我去助阿星一臂之力。”
　　天帝捋了胡须道：“那你去吧，朕呆会儿也想尝尝朕未来儿媳的手艺呢。”

　　梵音端了一壶花酿回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她瞧着天帝的面容略有些憔悴，而两位殿下也是神情凝重，心想此次倾心交谈，定解不了各人的心结。
　　“陛下，小神的‘梅香舞雪’做好了，请陛下品尝！”梵音恭身将一壶花酿举至天帝面前道。
　　“恩，很有意境的名字，想必味道也定差不了的。”天帝点头道。
　　一旁的阿星利索地接过梵音手中的玉壶，倾了一满盏的花酿于夜光杯中，递给天帝。
　　天帝浅酌了一口，赞道：“果然齿颊留香、余味悠长，朕觉得朕的肚中此刻装的是花间清明、香里乾坤啊！”
　　“陛下过奖了！”梵音低头谦虚道。
　　“战神去敬苏儿、辰儿一杯吧！”天帝吩咐道。
　　“是。”梵音不敢怠慢，忙端了玉壶与杯盏行至两位殿下面前。
　　按照长幼之序，她必得先敬紫苏。梵音始终微低着头，姿态娴雅地倒酒，递杯，紫苏接过，盯着她的容颜一饮而尽，冷不妨说道：“阿音果真看清楚了？那日害你的人是我吗？”
　　梵音身子一僵，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紫苏此刻的目光是明澈安宁的，如空山新雨后的湖水。
　　梵音心头只掠过一个闪念，便平静地接过他手中的空杯，即而步至紫辰面前。
　　不知为何，她有些畏惧与紫辰的眼神相撞，于是头低得更甚，倒酒的手也颤抖得明显。
　　好不容易杯盏满了，她颤巍巍地递给他，在杯盏交接的刹那，指尖无意与紫辰的手指相触，她越发的不自在，脸色也微微的苍白。
　　紫辰深深看了她一眼，喝下了这杯花酿，香甜的液体清爽地入喉，却在到了胃中的时候忽然间火辣辣地燃烧起来，一股钻心噬骨的痛迫得他弯下了腰。
　　“啪——”杯盏摔碎在地，紫辰抬头用一种极度陌生又极度憎恨的目光灼灼地望着梵音，梵音觉出了他的异样，脸色苍白如纸，慌忙上前扶住他，然而紫辰霍地闭起眼睛，用尽身体仅存的一丝力气推开了她。
　　“滚开！”紫辰口中吐出微弱却清晰的两个字。
　　“弟弟，你怎么样了？”紫苏搀扶住紫辰，焦急地问道。
　　天帝和阿星也忙忙地赶过来，看到面上几无血色、额头冷汗涔涔的紫辰，天帝大为震怒，一面瞪视着梵音，一面厉声道：“阿星，把战神押入仙牢！”
　　“不用！我自己走！”梵音面上已恢复了平静，她毅然地站起身，最后望了紫辰一眼，带着几许落寞几许苍凉步步铿锵地向殿外走去。
　　阿星紧随其后，饱经岁月沧桑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忍与叹息。

作者有话说

　　天帝的心思大家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