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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御史原来是老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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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堂提审楚淮卿的消息传出去不过半日工夫,洛阳城的百姓们早已闻风而动,东街的午市原是一天中最为繁华热闹的赶集时段,这边衙门前大鼓铜锣敲两敲,那边一条街上全跑得连个人影子都瞧不见了,还连带散了满街的果皮菜叶。
洛阳知府满头大汗望着衙门前的人山人海,心里将京中来的那位御史骂了千万遍。此次提审本是公审,可那位御史大人突然变了卦要改为密审,还遣他出来驱散围观百姓,怎料眼前人潮黑压压一大片,他站在衙门口还没喊上两句话,就差点被一波接一波的声浪给掀飞出去。
不过提审个楚淮卿而已,怎么全城的人都会像打了鸡血一样。
可惜他并不知道洛阳府已经许久未出现过如此劲爆的事了,有热闹看,还是最纠结最稀奇的断袖三角恋,自然会吸引得人们趋之若鹜。几位大婶仗着身材便利一字排开抢了最好的位置,只消一抬腿便能挤入衙门口,好在知府大人在上边站着,侥是大婶们一个二个被挤得脸红脖子粗,也得忍着别一个冲动伤着了知府大人那小身板。
知府满脸冷汗,最前面排成人墙拦住百姓的衙役们也是脸色煞白。
樊旸带着两个护卫渡出衙门来,见着这情形也是一愣,不禁道:“这是怎么回事?”
外边吵翻了天,他坐在内堂也能闻见声音,心下好奇便出来见见情况,怎料围观百姓们看见他一现身,立刻骚动起来,挡着人潮的衙役们身子一时如风中衰草,摇摇欲倒。
“樊将军,今天你真的狠心看楚大人被审?”
“樊将军,我们大家可相信楚大人不是什么卖国贼,你可要搞清楚事实再下决断啊!”
“楚大人跟了你好些年,樊将军你这般轻松就将人给甩了,难道不会伤心难过么?”
大婶们卯足了劲通红了脸,使出骂街的本事拼命嚷嚷,人群中附和声一浪高过一浪。
樊旸脸色绷得死紧,拳头握在身后爆出青筋来,这帮刁民,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将楚淮卿甩了,就因为他多收了个白真?
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都属平常,况且他与楚淮卿白真都未有成亲之说,等这场风波过去之后,他还是要将楚淮卿从牢里接出来的。
他自然也不大相信楚淮卿会通敌叛国,觉得只要稍加调查便能助他脱去嫌疑,还巴巴望着经过了这次牢狱之灾,楚淮卿会懂得“收敛”一点,不要再处处针对白真,到那时,自己再抱着他哄上两句,楚淮卿定然能变得和以前一样温文尔雅,一心一意对自己好。
将军大人心里算盘打得梆梆响,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发出声大吼,“楚大人来了!”
“啊,楚大人来了!”骚动的人群瞬间转了个方向,樊旸也抬眼看过去,见楚淮卿半靠在两匹马拉着的囚车里,由两队士兵护送着从街角拐出来,摸样比他上次见着时更狼狈些,因为撕去衣服绑腿上的夹板,他上身只余了几根布条,露出来的肌理虽依旧紧实平整,但在樊旸眼里还是消瘦了太多,尤其脖颈处锁骨突兀得明显。
囚车停在衙门口,百姓簇拥上去朝楚淮卿打招呼,热情程度简直像在欢迎英雄烈士,可惜他们并不知真正的楚淮卿其实早已壮烈了。
护送囚车的士兵是樊旸亲自于镇东军抽调的精英,与软弱无力的衙役根本就在两个档次上,几人合力分开人群清出条路,余下的人则小心翼翼托着楚淮卿的身子放在早准备好的木质滚椅上,一路推进衙门。
樊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路看下来,楚淮卿脸上的表情极少,只对着人群笑了笑,便埋首不看任何人,更是没有正眼瞧他一下。
以前他们相处时决计不会这样,只要是和他在一起,楚淮卿的目光几乎都不会从他身上移开。
抿抿嘴角,樊旸跟在滚椅背后朝里走,复杂莫名的眼神一直落在楚淮卿的后脑上,想要看穿里边到底在想些什么。
楚青其实什么也没想,不光如此,他还有些乐呵。
出来受趟审,简直是舒服到骨子里了,地牢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要啥啥没有,可受审这一路上,几个护送的士兵不光给他按摩松骨,送来肉食菜蔬,还呱噪地劝他放宽心,道只不过是一般的升堂,审几个问题,下不了定论,而且他们也相信楚淮卿是无辜的,大伙都在等他回去云云。
楚青很满足。
自从那白真在将军府中得势之后,俨然一副主人姿态,对楚淮卿处处排挤。加之樊旸对白真的宠爱一帮家奴全都看在眼里,该好好伺候哪个再明显不过,至于楚淮卿么……勉强只能算得上个比下人身份稍高的角色,除了贴身服侍他的两个小厮,就连扫地的门童都可以冲他摆脸色,而等楚淮卿被关进大牢,那两个丫鬟立刻就被白真派人打出了将军府。
这一切樊旸自是不知道,还一个劲地以为家里一片和谐。
比起奴才的狗眼看人,镇东军里的将士们就不一样了。楚淮卿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摸样让这帮家伙一直崇拜得两眼冒星星,可以说在整个镇东军的士兵心里,若樊旸是他们心中的战神,那楚淮卿绝对就是主母,而且是打心眼里尊敬的主母。
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军营不比外边,流言蜚语也有一些耳闻,士兵们表面上绝不会多什么嘴,可楚淮卿的遭遇一直被这帮气血方刚的小伙子牵挂着,尤其是这几个被指派送他上堂的士兵,见他被折磨成这副摸样,那叫一个无语凝咽,甚至破天荒的开始责怪起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樊大将军来。
入了正厅,洛阳知府也退去了,偌大的房间里除了楚青与樊旸,还余一个端坐在案后穿着官服的清俊男子。
这人便是此次京城派来提审楚淮卿的御史,姓齐名铭,本职为刑部侍郎,官居正四品,扔在京城也是大员一枚,亦是当朝太师顾涟的得意门生之一。
楚青看着案台后端坐的男人,男人也在看着他;楚青眨眼,他也眨眼;楚青叹气,他也跟着叹气。楚青先道:“你这小子,如今偏生这般出息了。”齐铭后道:“看你过得如此凄苦,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弄得樊旸起了一头雾水。
楚青揉揉眉心,望了眼脸色不大好看的樊旸,忽然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是樊将军你来审我,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府吧,白公子那般柔弱一人,你还真狠心丢他在府中,也不怕被磕磕碰碰着。”
樊旸眉头终于皱起来:“你唤我什么?”
楚青作讶异状,“哦,是了,你镇东将军可是军部从二品大员,或许我该改口唤一声樊……大将军?”
楚青明白樊旸的意思。楚淮卿之前从来都是管樊旸叫旸哥的,多年来从未改过口,偏生那肉麻的称呼楚青只要想想便能掉一地的鸡皮疙瘩,而且他与这樊旸一点不熟,没有直呼大名,已经给足这家伙面子了。
“樊将军,淮卿他说得不错。”齐铭随声附和道:“我执了皇令来洛阳,便要全权操办此案,今日既然将公审改为密审便是有几个问题想私下问问淮卿,还是劳烦樊将军你暂且回避。”
淮卿淮卿,叫得还真亲热!
樊旸盯着楚青的脸看了看,又看了眼齐铭,心下情绪翻滚,初初他不甚明了为何会突然冒出来个御史插手此案,如今见着楚淮卿与齐铭眉来眼去的摸样,纵是傻子也能看出个所以,好你个楚淮卿,竟然如此会勾花搭草!
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走,末了,又在门口顿住,转头对楚青厉声道:“我真是不察,你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呸!”楚青心中暗骂一句,“你不察的事情还多着呢。”
待樊旸愤然离开,偌大的知府厅堂便只剩下齐铭与楚青,齐铭下了桌案,走到门边警觉朝外看了看,确定隔墙无耳,才仔细掩上门,回过头来满脸急切道:“淮卿,你就要有大麻烦了!”
要说齐铭这个人,算是楚淮卿的老熟人。
少年时期的楚淮卿在家乡的小山村有几个很铁的玩伴,几人在同一个先生家里念书,下学后总会约好同去抓鱼掏鸟蛋什么的,这帮人中,属楚淮卿年纪最小,而齐铭虚长他两岁。
村子惨遭山匪屠戮的时候,十七岁的齐铭刚巧在几日前与另几个读书的少年搭伴上京赶考,万幸避过了那场劫难,之后全村的人死了个干净,楚淮卿跟在樊旸身边,他们便彻底断了联系。樊旸功成名就后,楚淮卿虽然有时兴起过要寻找儿时玩伴的念头,但其一军务繁忙,其二他满心满眼都是樊旸,近乎没闲工夫来顾及其他,久而久之便也淡忘了。
可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从京中派下来的御史,竟然恰恰会是当年上京赶考的齐铭。
这么多年没见过面,楚淮卿记忆力的齐铭还是十七岁时的少年摸样,好在他变化也不大,只白净了些,成熟了些,不然楚青绝对会认不出来。
楚青打了个哈欠,“你直接说重点我更爱听。”
齐铭一愣,怔怔道:“我以为你见着我之后至少会激动些,我听闻你没被那些山贼杀死的时候激动得不行。”
楚青莞尔,抓抓乱得似稻草的头发,半晌才蹦出一句:“呃……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齐铭哑然失笑,摇摇头挥挥手,“罢了罢了,到底还是有更要紧的事,不是叙旧的时候。”他从桌案上取了卷羊皮卷宗下来,递到楚青面前。
制成此卷宗的羊皮想当精细,是高档货,楚青由上至下轻扫一眼,不禁感叹:乖乖,早知道楚淮卿是个大霉头,这一辈子霉运圆环套圆环,哪知道前面那些居然都还只是铺垫货,真正刺激的东西现在才将将开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