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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挽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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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病房洁白刺目,扇完楚凛一巴掌,林霜风的输液软管跑针了,手背鼓起大包。
“阿霜......”
“闭嘴,恶心。”
楚凛不再开口,默默地按铃喊护士。他左脸显着血红的五指印,护士好奇看了他好几眼。
扎完针,这里又只剩林霜风和楚凛了。
“我父母是话剧演员,又不是娱乐圈演员,你还害怕他们的人气。”这几年如幻梦一场,突然接触真实的人间,林霜风竟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你害怕他们利用自己的知名度当众讨伐你。虽然你不放在眼里,但他们终究是累赘。”
著名话剧演员林氏夫妇带着记者寻找儿子,突发重大车祸双双身亡。血淋淋的报道刻在29岁的林霜风眼底,那些痛化作滚烫的泪从眼尾滑落。
为了反抗楚凛的强制,他割腕自亅杀,不止一次。左手腕的伤疤深深浅浅,可怖丑陋,全是林霜风失败的写照。
楚凛守在床边:“我......”
“七年了。七年啊楚凛,你在跟我玩什么把戏?我都不知道我心理有问题需要心理医生的介入。就算我真有问题,”林霜风字字珠玑问,“是谁把我变成这样,你不知道不清楚吗!”
“可笑,心理医生还是个催眠师。你篡改我的记忆,看我爱你爱得发疯,爱得失去理智没有自我,是不是很开心啊?!”
他累极了,没力气再给楚凛一巴掌,一动不动地躺着,疲惫阖眼,清润的嗓音瞬间像老了十岁:“楚凛,我时日不多,就快要死了,陪不了你多久......你放过我,我们离婚。”
楚凛:“你想都别想!”
犹如逆鳞被触,楚凛的表情极其难看,细看之下甚至有丝狰狞:“你想离婚?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除非我死。”
继而口无遮拦:“你活着的时候是我的,就算死了也只能是我的!”
林霜风侧眸,看见楚凛俊冷的神色。那上面分明写着他们这辈子生死是夫妻。
蓦地,林霜风扯唇,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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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手续办好,林霜风拒绝再去医院,更别说被楚凛带去国外,他听见这样的话就会大发脾气让楚凛有多远死多远。
医生明确表示接下来可以让林霜风看看大好河山,将未了的心愿了了,死前莫留遗憾。
意思就是安心等死。这正是林霜风想要的。
楚凛开始在家办公,寸步不离地陪着林霜风。
所剩无几的时间里,林霜风每天晒晒太阳,看看新闻,偶尔给温室里的花卉浇水。他什么都做,就是拒绝跟楚凛交流。
他说的唯一一段话:“客厅里有监控,可以随时看见我,房子外面也有保镖,你在担心害怕什么?不如去上班吧,我用不着你亲自陪。”
关于离婚,医院里发过那通脾气,看见林封微白的眉眼,楚凛不敢再造次,只说:“我在家办公。”
林霜风便不再言语了。
和楚凛相处并不难,只要给他一个眼神,他就能心情愉悦很久,尽管表面看不出。但林霜风偏不这么做。
21岁那年出演的电影,现在看毫不逊色。林霜风喜欢镜头里意气风发的自己,无聊时看了好多遍,心道:“故意让我吃醋都不知道找个演技好的,什么人也敢跟我比。”
想起两个月前楚凛和陈布宴的绯闻,林霜风恶心,只是下一秒他便为这种想法感到抵触甚至惊恐。
他恨楚凛,和楚凛之间用血海深仇描述也毫不为过。为什么他会因为楚凛把眼神给了别的男人心感不甘?难道七年的潜移默化,让他对仇人动了日久生情的心思吗?
“嘭!”林霜风猛地合上电脑,把八年前的自己关闭,站起来砸了笔电。
对面的楚凛登时小心地走到他身边:“霜......”
“滚!”林霜风怒气未消照脸甩了楚凛两巴掌,“你干吗还在家待着?我本来就没几天好活了又不会自亅杀,你能不能别烦我,我看见你就生气,你去找你那些小明星......”
“阿霜。”楚凛陡然捕捉到某些关键的字眼,脸被打偏也不管不顾,“我不去找别人,那些都是假的啊,我......”
“闭嘴!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恶心!难听!!”林霜风抓起茶几上一个杯子砸过去,扭脸就走。
额角豁了流血的口子,楚凛从没这么狼狈过,像条被痛打的落水狗。从得知林霜风胃癌晚期再无救治可能,这是他第一次显露笑容,尽管稍纵即逝。
卧室里,林霜风反锁房门对自己深感厌恶,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下来,在床沿坐了许久。
窗外夕阳正好,春天就快要来了。
他好想爸爸妈妈。
也好想......
林霜风不敢想,他不配。
如果不是因为他,所有人都能好好的。和林伯父林伯母上次在超市的会面,现在像一把锋利的回旋镖扎在林霜风心脏。林母往他头上扔的那瓶可乐就是最凶悍的利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好想爸爸妈妈。
床头柜放着一部平板,林霜风拿过来,绝望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亮起的屏幕上。
话剧舞台上的林父林母那么出彩,好多人为他们而去。
演出结束后,卸了妆换回便服,有主持人采访林父,说现在许多行业都浮躁,请他说几句话送给当代的年轻演员。
林父周正隽俊的脸上满是岁月沉稳,回答比较官方:“好演员,不是在演,他是在经历。任何角色的人生都是真实的,他完全独立存在。当观众感叹这个角色非常真实并想深究的时候,无论成名与否,这个演员都一定是成功的。”
林霜风又胃疼了,觉得坐不住,关闭平板躺床上休息。他用被子罩住头,隐忍地把自己蜷成一团。睡梦中,他颊下的枕头湿了一小片。
楼下的楚凛在打电话。
“......他想起来了?”聂弋阳些微惊讶,“你怎么今天才跟我说。唉,楚总,其实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如果他潜意识的记忆太深,一旦催眠让他对以前的记忆产生错觉转变,会有反弹重新记起还会有变疯的风险——林先生真厉害真冷静,竟然只是打了你几巴掌。”
楚凛漠然:“一巴掌。”
“他刚才不也打你了?”
楚凛不再说话。
半晌,聂弋阳心累地转回刚开始的话题:“楚总,你还要催眠他?”
楚凛:“嗯。”
“为什么啊?你们现在虽然两看相厌,但不也挺好的吗,时间剩的不多凑合过得了。”
“我不会讨厌他,”楚凛纠正,“是他,讨厌我恨我。我会给他找最好的医生看病,他走不了的。他好像有点喜欢我了,刚才很在意我的绯闻,我不想让他难过......”
聂弋阳嘲讽笑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还要跟别人暧昧?”
说归说,他无心管楚凛的家事:“我老婆生孩子,现在就在医院呢,走不开。我师母还生病了,家里只剩师父一个,他还得照顾唯一的儿子。他儿子前几年出事儿,一直在医院治疗,我照顾完老婆还得替师父分担一点压力,两个老人不容易,真的没时间走不开。”
楚凛敛眉。
“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是我在学校的学弟,叫林挽风,海归。刚回国,成就建业比我强。”聂弋阳对林霜风负责到底推荐信任的人,“你放心,他今年32岁,有个12年的初恋老婆,绝对不会对林封有什么非分之想。”
当初就是因为聂弋阳有老婆有孩子,家庭是他的弱点,楚凛才放心他做了林霜风四年的心理医生兼催眠师。
保镖和司机,楚凛总是半年一换,防止林霜风和他们熟悉后产生交情。任何能导致林霜风逃跑离开的风险,楚凛都会提前扼杀。
翌日中午,楚家大门的门铃悠扬响起。林霜风在客厅看自己八年前的电影,听到声音动也不动,楚凛停止敲键盘,看了眼林霜风,抿唇起身去开门。
门外男人穿着考究,主动伸手:“是楚先生吧。您好,我是林挽风。”
楚凛没动。他的眼神很有压迫性地落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催眠师身上。这次,楚凛在眼前的男人脸上多看了几秒钟。
很奇怪,他瞳孔竟然是两种颜色。右眼的眼珠棕褐色,左眼却是烟灰蓝。
“虹膜病变,在老年人身上发生的概率更多一些,像白内障青光眼,都是由病变引起的,对年轻人来说是一种不算常见的疾病。”林挽风笑说,“不过我运气不太好,小时候眼睛出了点儿问题,左眼的颜色不一样,但治疗后不影响视物。”
楚凛没应,伸了手。
林挽风不介意,又自我介绍一遍:“你好,林挽风。”
他们在门口耽搁,林霜风倒杯水,慢悠悠地喝了口。他走到楚凛身后,抬眸看见林挽风,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