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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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羊水排出，孵化器解锁……】
【九个月循环完成，婴孩体重六磅十盎司。】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达米安。】
“啊……醒了。”
女声，直白的表述，没有包含熟悉的狂热与期待。
不是塔利亚。
防水布帐篷，由于少了一个支撑点、摇摇欲坠；势头很小的火堆，勉强能看出内焰底下浅黄色的燃烧物。
动手把缠在头上遮住上眼皮的布扯开一点，视线内的袖口变成黑色的了。
这个夏尔巴女人大逆不道地把奥古之子的训练服扯下来当柴烧，还给他套上了女人的衣服——
衣袖内侧缝着暗袋，里面有一把匕首。
达米安瞥向所谓大逆不道者，夏尔巴族少女正架起叛逃武士的金属护甲当碗熬着糊糊，女人对上他的视线后，大大方方笑了一下。
“我以为你会昏迷更久——现在才过去四十分钟。”
已经很糟糕了，达米安想，但有意思的是四十五分钟前还和自己打得不可开交的叛徒没乘机做点什么——杀了自己、以木已成舟为由逼夏尔巴女人就范。
“我说过不要把他当成普通小孩，恶魔之子天天用血洗手。”男人在另一边挑拣物品，大概是从雪底下能挖出来的仅存的初始物资。
尼龙绳、登山扣，冰镐以及一些零碎的钢钉。
“重复显而易见的事实有任何作用吗？只会显得你胆小且愚蠢。”
面对挑衅，叛逃武士抽动嘴角并不接话，而夏尔巴女人油盐不进，摆出中立模样搅弄菜汤。
“至少我们当中没有哪一位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饿、受伤不流血、被打不会痛。”
达米安抚摸着匕首判断金属硬度。
帐篷里烟熏火燎，但温度并不低。手脚没受束缚、伤口全部被包了起来，袖子里粗制滥造的武器带来的安心感甚至在削弱达米安的意志。
他花了一点时间从这股诡异的熟稔里脱离。
短暂昏迷中塔利亚的嘱咐清晰简明，依赖与柔软的感情会让刀刃变钝，密室中的烛火晦暗不明，彼时，年幼的他却已经能够辨别幻境和现实。
一整排的克隆体胚胎罐子，一整排的“达米安”。
现实是他不能单凭基因或者飘摇不定的情感永远成为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靠他【堂堂正正】地获取而来。
达米安能做到最好，包括接受现实、蛰伏到最后赢得胜利。
火焰将熄，到这个海拔，气压已经不足以将水烧开，一件修炼服只够把雪融化烧暖。
“喝吧，里面有高丽菜和肉干。”夏尔巴女人尝了一口味道，把食物第一个递给了他。
“哦，对了。”她补充道，“照着刻度的剂量喝，不要喝多。我本来只带了自己的那份，三个人分是不够的。”
没有泡开的蔬菜干蜷缩着沉在底部，汤面上是成片的牛油，论量，一个人能够勉强填饱肚子吧。
护甲内壁刻了歪歪扭扭的两道划痕。
一如三人脆弱的平衡。
10
灰烬完全冷下来之前，杰森整理好攀登索绕到腰上、三人连成一条直线。
为避免攀爬途中故意割断保护绳的恶性行为，三人心照不宣，夏尔巴隔在中间，由达米安和他轮换做先锋。
总共刨出来两把冰镐，镐头尖锐且锋利，能够轻易敲入雪堆、冰面或者别的什么。
“我不需要，你们拿着好了。”夏尔巴姑娘摊开双手怂了怂肩。
分给恶魔崽子两件衣服令她看上去小了一圈。
对于他们明争暗斗的行为，夏尔巴采用的解决方式就是把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让出来。
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而是被搁置，非常熟悉的作风——当然她与哥谭那位的处境相差极大，可谓风马牛不相及。
过去的事情不断地在脑海中反复，像一条录像带，中间断掉了又被接起来。杰森没办法完全将注意力集中于现实，失控感令他感到烦躁。
状态不佳是需要掩饰的，等联盟天选之子、内定选手达米安清醒后，他们便出发了。
起点到峰顶直线距离只有两千多米，但即便现下风雪小微、几乎放晴，绕过大冰缝与易发生雪崩的路段耗费了他们大量时间精力。
第三轮交换先锋，达米安到了队首，体重轻且没有负重的恶魔崽砍出的冰阶愈发敷衍。
前方是一片亮冰区，放晴后气温骤降，融化的雪瞬间结冰，在整个坡面上形成大面积的冰壳，比起单纯的雪坡，爬起来异常费劲。
前进的速度居然加快了。
夏尔巴姑娘没有冰镐，手脚并用，冰面上出现了红色的血迹。
杰森拉动保护绳：“让那个恶魔崽子下来，或者你拿我的冰镐。”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阳光反射在冰面上异常刺眼，不到三米距离，他几乎只能看见一块晃动的黑斑。
“武士！抓牢！”
尖锥刺入冰面拖行发出异常刺耳的声音，深色的块斑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滑行，杰森一手紧握镐把，一手抓住了掉下来的……
达米安。
不是由于下坠受到了二次伤害，单纯因为先前包扎好的伤口崩开了，爬的飞快不顾跟攀者速度的男孩此时重新回到了刚见面时那副狼狈模样。
杰森嘴角上扬：怪不得这么着急地想要爬过亮冰区，失血最多且体力跟不上。
状态不佳是需要掩饰的。
鲜血淋漓的阿尔泰，吊在尼龙绳上，身下是雪坡与冰缝，嘴唇紧闭，眼神倨傲。
恶魔崽双手都按在冰镐上以增加尖端压力以求刺入冰面固定住身体，但实际上他整个人悬空、仅靠杰森拉住保护绳才没有继续下滑。
【松手，或者割断绳子。】有一个声音这样对他说。
与他对峙的男孩看出了他的犹豫，甚至出言撩拨：“嗤，你可以松手，或者割断绳子。”
“那可真是太简单了。”
“抓紧，武士。”夏尔巴姑娘强调。
杰森满足了两个人的愿望，先松手，后抓牢。
达米安再次下滑，坠落的冲力本就将少女一同带下了两米多，现在更是堪堪停在杰森的上方，扒在冰壁上非常费劲，此时还松了双手争分夺秒地加固几乎是装饰的保护点。
一旦失去平衡，三个人都会滚落下去。
11
“奥古之子有一对绿色的眼睛，一如翱翔于山巅的鹰。”
雪山试炼对于联盟而言是神圣的，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获得资格，但拉巴帕加没有进行过联盟的【忠诚度测试】。
“我有个提议，去你最熟悉的地方怎么样？”
作为替代，出现在试炼道路上的达米安便是最为苛刻的忠诚度测试。
“那么，你有办法两个人一起通过试炼吗？不知死活的小姑娘。”
她从来就没得到过谁人的青眼，只是凭着不顾死活硬着头皮，为了一个机会。
于拉巴帕加而言，达米安和她都存活才是胜利。
“如果放手就都结束了。”拉巴帕加放弃再往冰层里敲钢钉，转而掏出匕首，在武士与自己之间的安全绳之间绕了一圈。
你松手，那我也就割断绳索。
“当然。”武士最后抬头冲她勾起嘴角，不疾不徐地一只手往上拉安全绳，“如果他保持沉默，可以结束的更快。”
滑落造成的危机以武士把男孩提拉到拉巴帕加新设置的保护点告终。面对集体滑坠风险，武士大胆的一松一提，和往她脖子上来的那么一下同样的肆无忌惮。
但这其中不断出口挑衅、向她施压的达米安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展现出】虚弱状态的奥古之子甚至可能存在被一名夏尔巴少女反杀的可能性，如果拉巴帕加真的信了，排挤走最为强壮的反叛武士会对谁有利不言自明。
即便摇摇欲坠，上山前结盟是必要的。
拉巴帕加收回匕首，沉默地重新回到队中，隔开两人。
勉强过了亮冰区后，小队成员的状态都不是很好，而天很快就要黑了，生理心理皆筋疲力竭的三人不得不清理出一块地方扎营。
青年武士重新支起帐篷，没有雪铲，清理地面积雪是不切实际的，只能期望防水布稍微隔绝一点热量。
周遭逐渐刮起大风，三个固定点的帐篷随时都可能被掀翻，男人期望能找到能固定第四个点的办法，帐篷里暂时便只有拉巴帕加和达米安两人。
达米安伤口崩裂得厉害，拉巴帕加收拾好心情重新给他包扎。
“如果觉得冷，我再脱一件衣服给你。”
眼前的男孩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在她开始解扣子的时候冷冷地说：
“你真的很可怜，夏尔巴。”
【可怜】的描述如果是从青年武士嘴里说出来……或者是被自己的前未婚夫吐出来，拉巴帕加可能会更生气一点。
不说经历与心理年龄，面对一个外表不满十岁，且受了严重外伤的男孩，她只能憋出点苦笑：
“激怒别人是你保持尊严的方式？”
自知自己不是在场最强大的那个，所以急于在别的方面找回地位。
“奥古之子的尊严还不至于需要通过辱骂你来体现。我只是在描述你可悲的生存方式。看样子你是自愿来参加试炼的，不满足于做一个后勤？可你的战斗力和地位都很低——只能通过一味地退让获得喘息空间。”
他又抬起了下巴。由于身高，男孩老是需要仰视他人，这个动作怕是也在联盟里经过了数万次训练，充斥着从高处俯视般的自傲。
“这么说来，【我】确实还有退让的余地。”拉巴帕加解开了所有的扣子，拍了拍地面让他躺下来，“防止您因为低温症而死去，伟大的奥古之子，您必须和我一起抱着睡觉了。”
12
杰森确认，他看不太清眼前的东西了。
雪盲症。
在遇到夏尔巴之前，他已经在暴风雪里走了不知道多久，刺客联盟的衣装盔甲颜色素得很，云层变薄紫外线增大，无可避免地视线恍惚。
找固定第四角的东西算是无稽之谈，眼角膜受损发红，太阳未完全落下，他不想让恶魔崽子看到。
光线下降后眼睛的疼痛感稍微减轻，杰森摸黑进入帐篷，第一眼看到的是夏尔巴少女抓着达米安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拉——胸口大开。
“武士，你可以到我前面夹住他吗？”
男孩的挣扎从愤怒且用力变成半推半就，少女用衣襟裹住男孩的后背，与他对视一眼：“左边是你的位置，不要踩到我们。”
……
她的视力真的很好，且观察力敏锐。
达米安的脸被藏到她的胸里了，并不会发现他眼角的异状。
杰森犹犹豫豫地摸到帐篷底面，里面空间不大，三人围坐勉强能空出中心，要是都躺下，确实只能采取蜷缩一起的姿势。而为了取暖，互相弓起身体抱着是最好的办法。
“或者你睡我的背后，防止你们互相给对方心口来一刀。”她发觉了他的迟疑，迅速补充道。
“就像他现在对你做的那样？”
“抱着尸体对他可没有好处，刮大风了，明天可能又要下雪。”帐篷里响起闷声闷气的“啧”，悉索响动后归于平静，她又努力制止了一场嘴仗。
杰森选择爬到夏尔巴少女背后。
他当然不会给达米安增温，相处下来，这小子身上透露出极浓的，对于自己力量与思想的盲信。
浸淫在期待与实权中的奥古之子，起点就与出生在底面的公园街男孩不一样。
撇除布鲁斯带来的情绪波动，他可依旧对达米安提不起好感，更别说这个男孩并没有放弃除掉他。
她裹挟着怀里的东西给他挪了点位置：“贴近一点，至少能暖到半面身体。”
气氛实在和暧昧搭不上边，何况没有光加上视线模糊，他连她的脸都看不见，某种巨大的心理因素横在他和她之间，造成了空落落的一厘米距离。
不是利害关系问题，也不是性别问题，只是他不太想抱住什么温暖脆弱的东西。
“我去守夜。”他比划了很久拥抱的姿势，最后投降，干巴巴地说。
“守屁的夜。”夏尔巴少女小腿勾住他的小腿，迅速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连同达米安都塞到了他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扒住他的后背，由于臂长不够还隔着一个男孩，没能完全搂住。
“出去吃雪。”
“你在干什么！夏尔巴！”在场的另一个人同样吃惊，达米安恼怒地抬头，被他的下巴顶了一下。
“你在叫谁？达米安？【夏尔巴】是谁？”少女则满不在乎地又用力地朝他靠近一点，达米安成了夹心，动作受到了进一步限制，又扭动挣扎了起来。
见状，他也不再作犹豫，索性直接将胳膊放到她的身上——这两人都非常小，他能够完完全全地箍住。
“武士，只要你抱得够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确，严格来说，达米安已经被他和她双重绞住，比起放刺客大师的传人在外沿自由活动，这个状态没准更加稳固。
哈，她的解决方式也不完全都是窝囊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