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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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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gie,吃饭了!”
随着妈妈的一声喊,我慢吞吞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刚到餐桌前坐下,就听她大惊小怪地问:“睡了两天了还没睡醒?”
“快醒了。”我懒洋洋地答道。
“你不是去美国散心吗?怎么搞得这么累回来?”她继续问道。
我正拿起饭碗,一顿,马上说:“我飞回来之前都在赶路,所以睡眠不足。”
实际上是最后两晚和林峻彦疯狂做爱,我们两个像是活不到明天了,彻底狂欢了一把,结果就是真正睡着的时间很少。
“为什么一个人跑去美国?本来早就可以回来了!”
“唉,女儿回来就好了,你怎么象审犯人一样的审她。”爸爸在一旁皱眉说道,终于终止了妈妈的盘问。
我向爸爸抛去一个感激的笑容,继续吃饭。
“Jason说他今天就回来,等下你陪我去超市买菜,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妈妈又对我说道。
“好啊!”我立刻答应,又问,“今天不是才周四,他明天不用上班?”
“他听说你回来了,所以跟公司请了一天假,早点回来过周末。”
“真的?”我家的长毛犬“牛奶”正好匍匐在我脚边,我高兴地摸着它的头,“牛奶,哥哥今天也要回来了,高兴吧?”
“牛奶”是爸妈六年前开始养的狗,那时我才去哈佛不久,如今回来,它都长这么大了。
午饭后,爸爸说今天学校里要开会,我和妈妈开车去了超市。
我的父亲是当地一所大学里的教授,教了几十年的数学,直到近两年才半退休状态,只负责系里一些常务。母亲在生了我和哥哥后一直做家庭主妇,到我上小学开始做房产经纪。当然,她这个房产经纪人绝对没有雷云的妈妈做得那么成功。我的母亲李秋萍女士最大的特点是乐于助人,所以那么多年下来,她手上卖出去的房子不多,但结交的朋友真是遍布温哥华。
父母原籍都是重庆人,早年从重庆移民到温哥华。据说刚来那时候过的很是清苦。直到我出生,我们一家还住在地下室的小公寓里,睡觉都挤在一块儿。妈妈总说那时地下室住久了,所以现在一到下雨天就会风湿痛。可我对儿时的印象中从没有觉得生活辛苦,只觉得很快乐,有爸妈、哥哥陪着,过得无忧无虑。
而今,我们家住在最好的区,独立的大别墅,父亲是资深大学教授,母亲是房产经纪,哥哥在美国西雅图一家全球知名软件公司任职,我虽没做出什么成绩,也算是名校毕业。在别人眼里,我们是让人艳羡的一家。
当我跟妈妈来到附近的大统华超市时,碰到了好几个熟面孔。
“嗨,萍萍,来买菜啊?”正说着,又遇到一位差不多年纪的太太。
“是啊是啊,”妈妈笑着迎上去,又指指我,“这是我女儿,刚回来。”
“女儿长得很漂亮,象你的!”
老妈笑得更加灿烂了,又故作哀怨地说:“哎,漂亮有什么用!前几年从Harvard读了个MBA回来,也不肯留在温哥华,非要满世界跑!”
“女儿是Harvard毕业的?”对方更惊讶了,眼里不掩赞叹地说道,“你真是好福气啊,有个这么优秀出色的女儿!”
“唉,哪里哪里。”她笑得好虚伪。我低下头强忍笑意。
过了会儿,又碰到一位老太太,妈妈几乎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等人家走开了,我忍不住说道:“妈,下次不要见到谁都说我是Harvard的MBA。现在MBA多的是,已经没什么值得炫耀。”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优点可以让我拿来讲?”她居然白了我一眼。
我结舌,又听到她说:“趁你现在有空,我决定好好教你做菜。”
“为什么?”
“女孩子还是要能入得厨房,能做一手好菜的女人以后才会有个幸福的家。”
“妈,你那一套早就过时了!”
“什么过时!你就是喜欢学老外那套,整天只知道工作工作!走走,跟我买煲汤的排骨去!”
在中国超市买完菜后,我又被她拉着去西人超市。超市里,趁着妈妈在挑牛肉,我无意中看到正在优惠促销的培根,拿起一包便问:“妈,你会做培根蛋堡吗?”
“我没做过这个,我们现在早上就喝粥,很少吃西式的。”
“我会做,改天我做给你们吃。”我拿了两包培根放进购物车。
“居然还有你会做我不会做的?那一定要尝尝看了。”妈妈半挖苦地说道。
“我最近刚学会的。” 我得意地说,想起那几日天天看林峻彦做蛋堡,并不难,突然很想自己试试。
买完菜回到家,我被逼着到厨房打下手,一边继续听老妈碎碎念。
“我现在真后悔以前听你爸爸的,说什么女孩子要和男孩子一样养,现在好了,你都这么大了什么菜都不会做!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都怎么吃的。”
“妈,现在外面有的是好吃的,你看我不也活得挺好?”
“你这样叫活得好?”她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怒气,“你看看你自己,比上次看到又瘦了好多!”
“你不知道,现在国内流行瘦。”
“要这么瘦干什么?你当初就不该去……”妈妈突然不再说下去,叹了口气,“算了算了。”
我一怔,连忙过去搂住她的肩,讨好地说:“干脆我找个会做菜的男人回来?”
“你找到了吗?”她竟然一脸不屑。
“四条腿的动物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满街都是?我明天就出去找一个回来让你使唤!”
“你,你算了吧!”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笑。
傍晚,Jason从西雅图开车归来。
“Mag!”他还没进门就大声喊道。
我和牛奶一起兴奋地冲向他。
“J!”我激动地抱住他的头,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快两年了吧?你完了!老了好多!安娜怎么还会喜欢你?”
安娜是我哥的女朋友,交往了好几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会结婚。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是越老越有魅力。”
望着Jason的脸,不知怎么,林峻彦的样子在我脑中一闪而过。
“咦?不是去了趟美东吗?我以为会看到起码一打的追求者在我们家献殷情呢。”
“在美东的时候何止一打!可惜没一个愿意跟我来温哥华,所以只好都甩了他们。”
“放心吧,象你这种性感美女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偶像,很快又会有新的追求者。”
我看他一眼,只见他的眼里一片温暖,哪还有玩笑的成分,就故意叹道:“唉,其实太多追求者也会给我造成困扰的。”
“啧啧啧!”他受不了地摇头,我哈哈笑,看见牛奶正围着我们打转,不时直起身子来要抱抱,就蹲下来蹭它的脸,牛奶更乐了。
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
“快三年了吧,我们全家才能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爸爸感叹道。
“可不是,”妈妈责怪地看了我一眼,“从她读哈佛开始,回家的次数就少得可怜。”
我低头回想,读哈佛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这五年来,我马不停蹄地追随雷云的脚步,从波士顿到纽约,再到多伦多,到申城。我格外努力地学习,格外卖力地工作,为的就是能配上他,有朝一日能站在他身边长久陪伴他。
“妈,她现在不是回来了,”Jason看看我, “还说这些干什么。”
“就是,吃饭吃饭!”爸爸高兴地说道。
“爸,妈,这几年是我不对,太少回家,让你们担心了,”我说着给自己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的红酒,笑着说,“这杯我敬大家,算是赔罪!”
说完,我一口气喝了下去,很快见底。
其他人都停下动作看着我。
“Maggie,你这是做什么?” 爸爸不赞同地说。
妈妈的脸明显沉了下来:“你回国一年多就学会了跟人敬酒?!平时也都这么喝吗?”
“没有。”我马上说道,她显然不太相信。
“来,多吃点菜!” Jason给我夹了很多菜。
“女孩子别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爸爸又说道。
“爸,我没事,真的!”我望着爸妈,“我之前去美国就是为了散心,既然回来了就表示已经没事,不骗你们。”
“嗯,我相信,”Jason搂住我说,“我妹妹哪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性格,在美国男朋友都交了好几个了!”
“是啊。”我笑应,心想不是好几个,但的确有过一个。
“我们女儿条件那么好,有人追是很正常的。”爸爸也帮我说话。
妈妈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大家在平和的气氛中吃完了这顿团圆饭。
饭后我陪着爸妈在客厅看了会电视才回到二楼的房间。刚进房没多久,Jason来敲门。
“他们不放心我,所以要你来看看?”我问。
“差不多。”
我们两个就象小时候一样,一起并肩坐在靠床的地板上。
“真的没事?”他搭着我的肩问。
“没事。”我顺势靠在他肩头。
“我跟你说过,如果想哭就到我怀里哭吧。”
我嫌恶地看看他:“你的怀抱不够吸引我。”
“那你要到谁怀里哭?不会……还想着雷云吧?”
我沉默地摇摇头,也许是在飞机上哭够了,我再没有眼泪可以为他流。
“他现在怎么样?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他挺好,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笑得涩然, “我临走前还祝他心想事成。”
Jason过来抱抱我,然后从头到脚地打量我,不太正经地说道:“你看看你,胸大,腰细,腿长,象你这种条件想要勾引个男人太容易了!”
我猛地揍他一拳:“少来刺激我!”
“力气还真大!”他被我打歪到一边去,正好碰到我整理了一半的行李箱。
他的眼光定在行李箱里,突然拿起一样东西到我面前晃了晃,笑睨着我:“开过荤了?”
我一看,居然是那盒没用完的避孕套。跟林峻彦分开前我做了件极幼稚的事,我把这个盒子偷偷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为的是不想让他跟别的女人亲热的时候继续用。事后想想自己的行为实在可笑,他真想要,不会再去买盒新的么?
“还给我!”我想夺回,Jason不让,还打开盒子来看。
“一打只剩两个了,几天用完的?”他不怀好意地问。
这就是我哥的本性。
见我不答,他狐疑地看着我,问:“不会是跟雷云吧?”
“你别乱想!”我想了想又说,“这个……其实是来之前一个朋友给我的,本来就两个,希望我能派上用。”
他根本不信,双手交叉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我,然后问:“你……不会是第一次吧?哦,你很有可能是第一次!”
他竟然问了跟林峻彦一样的问题,我看起来就这么生嫩吗?
懒得再跟他多说,我不客气地踢了踢他:“我要睡了,你可以滚了!”
“我煮了点甜汤,你们俩个一起下来喝吧。”妈妈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我一把夺过Jason手里的盒子,连人带盒快速钻进被子里。
Jason好笑地看着我,似在说:你再抵赖啊。
妈妈走了进来,见我已在床上,问:“这么早就睡了?”
“嗯,我困了。”
Jason站起来说道:“妈,让她休息吧,她可能是累坏了。”离去前,还暧昧地瞥了我一眼。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恨不得能冲上去再揍他一拳。
“那我给你留点明天喝,你先睡吧。”
“嗯,谢谢妈妈。”
人都走了,我趴在床上,拿出那盒避孕套,不由想起了林峻彦。
分别的时候,我们就互留了一个手机号码,也知道彼此都不会打的。除了那个号码,只有手中的这个盒子,可以证明我和他真的相识过。
在美国的那些天,那些快乐片段,那个人,那种短暂而甜蜜的恋爱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做了一场瑰丽的梦,很美,却一点都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