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歧路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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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米花町不是很太平啊。”
——手机听筒里传来波本不紧不慢的话语。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意，但这份笑意却并不温柔亲切，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冬月意识到他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斟酌着语气说道：“是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赤井秀一出现在这里了。”
波本会得知这个情报也并不奇怪。她心想。也许是贝尔摩德告诉他的，也许是他自己查到的，但情报来源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他正在做别的任务，都不会放下对赤井秀一的追杀。
一条逝去的生命，成为了他将赤井秀一视为死敌的原因。在这一点上，她曾与他达成过共识，但如今，她已经知道了景光殉职的前因后果，此刻只觉得五味杂陈。
对于波本来说，他追杀的究竟是那个应该对景光之死负责的赤井，还是那个对结局无能为力的他自己呢？
会有现在这个局面，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命运的阴差阳错，更多的是他那份扭曲的强求之心——强求自己必须对赤井施以报复。归根结底，是为了填补内心的不安和遗憾吧。
事实上，自从赤井卧底身份暴露脱离组织开始，波本就一直在找FBI的麻烦。在这方面，他应该还和贝尔摩德有过合作，彼此分享过情报——尽管他刻意避开了她，但不代表她就会被轻易瞒住。
另一方面，赤井秀一已经成为了组织的眼中钉，现在重新回到了组织的大本营日本，等于是再次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如今他行踪彻底暴露，不仅是波本，琴酒他们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脑中闪过种种思虑，冬月继续说道：“为了抓捕贝尔摩德，FBI算是下了血本，不过那个女人毕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她顿了顿，“很热闹的一场大戏，你没在这里陪我一起看真是可惜了。”
“FBI也就这点能耐了。”波本嘲讽了一句，“不过贝尔摩德也够没用，这种机会如果给我，那家伙的脑门上已经被开了一个洞了。”
顿了顿，他沉下声音，“等我结束这边的事情回去……就是那家伙的死期。”
平静的语调下暗藏着浓重的偏执和杀气。
冬月心中一跳，但开口接话的语气依然带着笑意：“那么，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她的问题，他收敛了那份杀气，声音温柔起来：“下个月。”
…………
通往杯户中央医院的路比往常要拥挤很多。
冬月遇上了堵车。
正值大选期间，东京都的街头热闹非凡。各个派别的候选人轮流在街头举办宣讲，为自己争取选票。因此出现马路拥塞的现象也并不奇怪。
停好车时，腕表指针已经指向了约定的时间。看来迟到不可避免了。
她避开工作人员，走上医院的天台，打开门。
赤井秀一正靠在墙边等她。
天台自然是禁止访客上来的，因此视野里空旷一片，只有他们两人。
男人锋利深刻的眉眼被黄昏的光线描画得多了几分柔和。光影明暗交错，轮廓有种雕塑般的英俊。
也许是因为不久之前刚和波本通过电话，冬月不自觉想起波本说的那句，要给赤井脑门上开个洞的话，视线无意识地落在男人头顶的针织帽上。
不过，在引起对方注意之前，她就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地走到他面前。
“FBI利用职权占领医院了吗？”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抬眼望着他，“前台那个护士，未免做得太不专业了。”
这句话是嘲讽的语气，却并不惹人讨厌。相反，天生偏甜的嗓音，加上咬字柔和，只会让人微妙地感到一种亲昵和暧昧。就像耳膜被轻轻挠了一下。
赤井秀一站直身体，捻灭了手里的烟。
“非常时期，想办法见你一面，FBI只能动用一些大手笔了。”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不是为了我吧？”
冬月顿了顿，“水无怜奈，最近这个名字被人提及的次数不少，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还以为波本已经把相关的情报交给了你，原来还没有。”他望着她的眼睛，“基尔，你知道这个代号吗？”
知道是知道，但她对基尔并不了解，也从未见过对方。
两年前她听闻基尔杀了某个卧底，从此获得了BOSS的赏识和信任，这件事曾让同样身为卧底的她感到恐惧和心寒，以至于晚上做噩梦失眠。
至于最近关于基尔的情报……
冬月想到了组织近期正在策划的一项任务——暗杀某个有碍组织利益的候选人。
只是，这项任务目前是琴酒在负责。
而她是波本的人，属于朗姆一系，琴酒一向讨厌波本，和朗姆关系紧张，自然防备着她，不想让她参与。
也因此，她目前还没有打探到关于任务的具体情报，只知道参与者中似乎有基尔和贝尔摩德。
各种情报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开口：“在组织里听说过，是个女人。”
赤井说道：“她就是水无怜奈。”
冬月微微睁大眼睛。
水无怜奈是电视台的知名女主播，因为长得非常漂亮，在观众中很有人气。这点常识她还是知道的。刚才她之所以问起水无怜奈，就是因为昨天看到新闻，对方因车祸受伤住院，地点就是在这里——杯户中央医院。
没想到水无怜奈竟然就是基尔。
冬月放下手臂。
“她落到FBI手中了？”
“不能这样说，除了FBI以外，监视她的人还有日本警视厅。”赤井顿了顿，“琴酒不会放任她被警方扣留。以基尔的重要性，组织会想办法营救她的。”
的确。倘若真的是这样的情况，组织肯定会有所行动。
“那么，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警惕起来，“虽然我们立场一致，但不属于同一个体系，我没有理由为了FBI犯险。”
“不要这样心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段时间排查下来，有一个叫楠田陆道的男人潜入了医院。我没见过这个人，他似乎也没有代号，是个底层成员。不过往往小人物更不好掌控。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基尔的位置，并且给琴酒报了信。”
这几句话虽然简短，但信息量巨大。
整件事的具体细节她不清楚，但此时此刻，也没时间细究。事已至此，琴酒不是拖拉的性格，行动恐怕就在这两日了。
“所以，你冒险叫我来，就是为了和我分享情报？”她眉梢微扬。
赤井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这个身份要从公安的渠道来。”
冬月一时没想明白他的诉求和基尔这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应该是有什么关键性的信息她还不清楚。
在她的印象中，赤井秀一是个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男人，他一定掌握了什么重要情报，才会来找上她的。
需要新身份，一般情况下，不是为了潜伏，就是为了逃跑。以这个男人的性格和作风，肯定是为了重新潜伏起来。
还有一点，提供新身份这种事FBI也能做到，顶多没有日本公安这么方便罢了。他又何必专门找她帮忙？
赤井似是一眼看穿了她所有的疑虑，语气平稳地给出答案——
“基尔是隶属于CIA的卧底。”
冬月怔住。
不待她在脑中消化完这么重量级的情报，他继续开口说出了他的打算。
“琴酒想救她回去，但是如果营救得太顺利，她难免又要受到怀疑。为了让这颗钉子扎得更深入一些，我做了一个假死的计划。”
假死……
冬月恍然，片刻间就在脑中理顺了他的计划。
“你是说……让她‘杀’了你，然后重新获得组织的信任？”
话音刚落，她便摇了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
“但是收益是无穷的。”赤井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她只有‘杀’死我，才能够在组织中得到更好的待遇，也能让组织放松警惕，露出更多马脚。”
的确，风险与收益是成正比的。而对于赤井来说，将计就计让组织救基尔回去，相当于重新在组织里安插了一个线人，这样以后就能从基尔那里得到更多的内部情报。
但是作为一个行事惯常谨慎小心的人，她依然对他孤注一掷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他目光对上她，继续说道：“这个身份没有别的要求，和‘赤井秀一’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关系就行了。”
在与他目光相撞的这一刻，冬月不合时宜地又想到了波本。
大概是因为这两个男人身上有着某些共性吧，比如——都喜欢帮人做决定。
相比较起来，波本的方式显得稍微温和一点，倾向于利用话术，用充满引导性的话语让听者的思维不知不觉地跟着他走。
而赤井秀一……
这个男人脑子里仿佛有一个锤子，想清楚了就直接一锤定音。
就像今天，他找她过来之前其实已经擅自做好了决定，只是通知她而已，全程都没有征求她的意见。
“别把话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她眉梢微垂，眼中浮现出不爽的神色，“你这个人，在求人这方面真是一句中听的话都没有呢。”
嘲讽的语气。而且比之前那句开场白更阴阳怪气一点。
赤井想了想，凝望着她的眼睛，语调轻缓地低声开口：“帮帮我。我现在的处境，和当年的他是一样的。”
“……”
目光定格。
她眼睛睁大了一些，呼吸也无意识停顿了一下。而他却微微弯起了嘴角。
她此刻的表情实在惹人怜爱。或许是因为她眼瞳里的惊讶和动摇破坏了那张冷静的假面，又或许是因为她动摇之后无意识流露出的无奈之色太过柔软。
这样的表情，与前一刻的冷淡凛冽形成了鲜明反差。就像是猝不及防被他一下子掀掉了外在的那层防备盔甲，泄露了内里的温暖柔情。
事实上，冬月确实感到很无奈。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虽然平时孤僻又沉默寡言，但当他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时，总是能说出最合适、最能打动人心的话语。
把自己的处境比作当年的苏格兰……这要让她如何拒绝？
她盯着他，抿了抿唇。弯曲细碎的刘海斜落在男人狭长的眼睛前，衬得他眼瞳幽深。明明还是一副冷峻的扑克表情，但却莫名让人心软。
也许是因为他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强大，作风也显得很强势，这样的男人忽然说出一句求助的话……效果简直能一击毙命。
尤其是他刚刚在她面前展示完强硬的一面，转眼又“示弱”恳求她，这种反差让她实在难以招架。
“……可以是可以。”她顿了顿，“但我并不能保证日本公安是一块密不透风的钢板，这件事也是有风险的。”
如果只是普通地给他安排一个假身份，那当然很容易。但问题是，这个男人肯定不会乖乖潜藏着不动。
倘若之后他做了什么，不小心引起了组织的怀疑，尤其是引起了波本的怀疑……
那么组织有可能会发出指令，让公安里的内鬼调查他的假身份。万一他暴露了，那么她自己也会有暴露的风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试探一下这块板透不透风，不也很好吗？”
冬月微微一怔。
“你的意思是……”
“这个计划不仅仅是为了甩掉波本那条疯狗——”他说，“也为了你。”
“……”
气氛一时凝滞。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她眼睫轻轻颤动。
为了你……
她当然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不是什么情意绵绵的告白。
他果然是猜到公安部里可能有内鬼的事了吧。
曾经执行过杀死苏格兰的任务，苏格兰没有来得及撤退，以他的判断力，自然会作出一些推测。新身份由公安部来安排，也许可以反过来钓出那个内鬼。
另一方面，FBI里可能也有一个组织的人。
当初他逃离组织的时候，明明一开始很顺利，组织里的杀手们都追不上他，但琴酒忽然就知道了他的下落……
最直接的推测就是有内鬼泄密。
这也能解释赤井他为什么不信任FBI，总是单独行动。关于组织的一些情报，比如她的身份，他似乎都没有告诉过茱蒂他们，假死计划也是瞒着FBI所有人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假死计划说不定也能同时钓出FBI里的那个黑方。
至于疯狗——
她脑海中浮现出波本那双偏执又充满仇恨的眼睛。
真是……一石四鸟的计划。
就是太过冒险了一些，有悖于她平常的作风。
但是这个计划实在太有煽动性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这句话就像有什么魔力，在耳边不断回响，震动着她的心。
潜入组织已经快三年了，她对那个隐藏在公安里的内鬼依然没有头绪。波本的阻拦是一方面，过于小心谨慎似乎也无法取得实质性的突破。
“假如你的计划失败了呢？基尔的处境岂不是会很危险？”她问道。
虽然她认同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但也担心会牵累到别人。卧底的处境本就艰难，若是基尔遇到了危险，那他们两个人难辞其咎。
“那就去营救她。”
冬月看到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很坦率，也很笃定。
看来他是已经提前准备了营救计划。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够在组织里对她照看一二。”
……还真是信任她啊。
心中有种无法言说的奇妙感觉。
明明她都不是他同体系的同事，甚至打过他一枪，差点杀了他，不久之前还找过他麻烦，但他似乎并没有对她产生芥蒂，甚至连假死这样的绝密计划也找她合作。
用“心胸宽广”这个词来形容他可能并不准确，或许可以理解为一种独属于赤井秀一这个男人的温柔。
…………
谈话结束，离开天台，冬月在医院的楼下意外地遇到了熟人。
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
男孩看到她之后，眼睛睁大了一瞬，显然非常惊讶。
“广濑老师！”他走到她面前，探究地问道，“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稚气圆润的面容，偏偏神色带着几分成熟。这让他看起来格外可爱。
她望着他，微笑着回答：“来看望一个朋友。柯南君呢？”
闻言，男孩眨了眨眼睛，笑了两声：“好巧哦，我也是。”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片刻。
“原来是这样。说不定我们看望的是同一个朋友呢。”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不耽误柯南君的时间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的男孩露出警惕又深思的表情。
医院走廊内，水无怜奈的病房外。FBI的探员们正在轮流巡视。
柯南双手插在口袋里，转了个弯，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他走过去，低声开口问道：“赤井先生知道广濑老师是什么人吧？”
赤井秀一正弯下腰，从贩卖机底下的出口处拿出了一罐黑咖啡。
听到这个问题，他一只手端着易拉罐，直起身靠在旁边的墙上，侧过脸看向男孩。
“一个向我开了一枪，但我和她都没有死的女人。”
“这么可怕吗？”柯南瞳孔地震，“女版的莫里亚蒂那样的感觉？”
赤井轻轻笑了一声：“不，称呼她为‘艾琳·艾德勒’更贴切一些。”
听到这个回答，柯南忍不住吃惊地睁大眼睛。
艾琳·艾德勒……
身为福尔摩斯探案集的骨灰级粉丝，他当然知道福尔摩斯和艾琳的那段故事，顿时忍不住在脑海中浮想联翩起来，各种暧昧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看到他古怪的表情，赤井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一些。
“不贴切吗？她就是那样强大、神秘，又坚韧的女性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柯南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确实很迷人就是了。”赤井又补充了一句，“从男性的角度来欣赏。”
柯南：诶诶诶——？！
看到男人盛满戏谑笑意的眼睛，柯南才反应过来被耍了，脑门上挂上一滴汗。
“赤井先生……玩笑开过头了吧？”
赤井哈哈笑出了声：“怎么会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毕竟从他内心的想法来说，就算她不靠近自己，至少也应该远离波本那样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歧路 12
